高铁上的偶遇春末夏初的午后,空气里还带着一丝清晨的凉意,林然坐在高铁靠窗的位置,
膝上摊着一本速写本,铅笔在纸上沙沙作响。他画的是西湖,脑海里想象着断桥的轮廓,
湖面上泛起的涟漪,还有柳树垂下的影子。他没去过杭州,但从成都出发前,
他翻了翻朋友圈里别人发的照片,觉得那地方该是诗意的,至少画起来不会无聊。
车厢里人声鼎沸,广播里女声温柔地报着站名:“本次列车G7321次,
上海虹桥至杭州东,预计运行时间一小时十八分钟……”林然没抬头,
耳朵却不由自主地捕捉着周围的动静。对面是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敲着笔记本键盘,
偶尔叹口气;旁边是个拎着大包的阿姨,低声打电话,语气里满是对孩子的叮嘱。
他正画到断桥的一角,铅笔尖顿了顿,想着要不要加几只飞鸟。这时,
旁边传来一声轻笑:“你画的是西湖吗?”声音清亮,像春天的风,带着点好奇。林然一愣,
转头看过去。说话的是个女孩,坐在他旁边的过道位。她二十出头的模样,
穿着一件浅蓝色衬衫,袖口挽到手肘,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书,
封面是法文的,林然看不懂,但隐约觉得是文学类的。她低头看着他的速写本,
嘴角微微上扬,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对,西湖,断桥。”林然点点头,
把速写本稍微偏了偏给她看,“没去过,随手画画。”“还挺像的。”她歪了歪头,
指着画上的一棵柳树,“不过杭州的柳树没这么瘦,春天的时候更密,像撑开的大伞。
”“你去过?”林然问,随手在柳树上添了几笔。“去过几次,这次是散心。”她合上书,
露出一抹浅笑,“我叫苏瑶,你呢?”“林然。”他顿了顿,补充道,“从成都来的,出差,
顺便玩两天。”“成都啊,挺远的。”苏瑶把书放回膝上,抬头看了他一眼,
“那你得吃一碗担担面再走,不然白去了。”林然笑了:“已经吃过了,昨天晚上,
辣得我喝了两瓶水。”苏瑶也笑,眼睛弯成月牙。她笑起来的时候,脸上有种说不出的轻松,
像是什么都没放在心上。林然低头继续画,余光却忍不住扫了她一眼。她的头发不算长,
刚到肩膀,发梢微微卷着,像是被风吹过留下的痕迹。书页上夹着一支铅笔,
边缘有她写下的小字,歪歪扭扭的,像随手记下的心情。“插座坏了。”苏瑶忽然说,
低头看了眼座位扶手间的充电口。她掏出手机试了试,屏幕还是暗的,嘀咕道,
“早知道带个充电宝了。”林然探头一看,插座果然没反应。他摸了摸自己的背包,
翻出一根充电线递过去:“我这有个插头,你试试我的位置?”“行,谢了。”苏瑶接过线,
俯身去插,动作有点笨拙,手指不小心碰到了他的速写本,纸页翻动了一下。她抬头,
略带歉意地笑笑:“不好意思,弄乱了。”“没事。”林然摆摆手,把速写本拿回来,
翻到刚才那页,“反正还没画完。”苏瑶插上手机,屏幕亮起,她松了口气:“救命了,
不然到杭州手机没电就惨了。”“去杭州干嘛?”林然随口问,手里的铅笔没停,
在画上勾勒出一只飞鸟。“散心,一个人。”苏瑶靠回椅背,语气轻描淡写,
“我在北京读研,假期没事干,就随便买了张票。你呢?出差什么?”“给一家杂志画插图,
谈完就没事了。”林然抬头看了她一眼,“本来明天就回成都,但觉得杭州挺近,
干脆多待一天。”“那你得去西湖走走,不然白来了。”苏瑶说,语气里带点调侃,
像在模仿他刚才的话。林然笑出声:“那你呢?散心都干点啥?”“还没想好,走走看看吧。
”苏瑶顿了顿,目光落在窗外掠过的田野上,“可能去西湖边坐坐,或者找个地方喝茶。
”“听起来挺像我的计划。”林然合上速写本,铅笔夹在手指间转了转,“要不一起走走?
”这话脱口而出,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说完才觉得有点唐突,忙补充道:“随便说说,
你别介意。”苏瑶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不介意,反正我也没计划。一起走走也行。
”林然松了口气,心跳却莫名快了一拍。他转头看向窗外,田野渐渐被城市的高楼取代,
车厢广播响起来:“下一站,杭州东站,请乘客提前准备下车……”他低头看了眼速写本,
断桥的轮廓已经初具雏形,旁边多了两只飞鸟,像在湖面上盘旋。高铁到站时,
天色已经暗下来,站台上人流涌动,林然背上背包,苏瑶拎着一个小小的帆布包,
两人并肩走出车厢。杭州东站的出口灯火通明,空气里夹杂着湿润的味道,
像是要下雨的前兆。林然抬头看了眼站外的天空,灰蒙蒙的,没星星。“现在去哪儿?
”苏瑶站在他旁边,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地铁线路。“西湖吧,
你不是说那儿不能错过?”林然提议,把速写本塞进背包,“坐地铁过去,半小时就到。
”“好。”苏瑶点点头,收起手机,“不过我得先说好,我方向感不太行,别指望我带路。
”“没事,我带。”林然笑笑,率先朝地铁站的方向走去。地铁车厢里不算挤,
两人站在靠门的位置,头顶的灯光洒下来,把他们的影子投在地板上。林然低头看了眼苏瑶,
她正盯着车厢里的线路图,眉头微微皱着,像在研究什么。他忽然觉得,
这个刚认识不到一小时的女孩,有种让人放松的奇怪魔力。不是那种刻意的亲近,
而是像春天的风,吹过时不留痕迹,却让人觉得舒服。“你平时都画什么?
”苏瑶忽然转头问他,打破了车厢里的安静。“风景多一点,有时候画人。”林然回答,
顿了顿,“不过人不好画,画不好就毁了。”“那你画过我吗?”苏瑶歪头看他,
语气半开玩笑。“还没。”林然笑笑,“不过可以考虑,你表情挺多的,画起来应该有意思。
”“表情多?”苏瑶挑眉,“你是说我戏多?”“不是,戏多是夸张,你是自然。
”林然解释,觉得自己说得有点拗口,干脆摆摆手,“算了,当我没说。”苏瑶扑哧一笑,
没再追问。地铁到站的提示音响起来,车门打开,一阵凉风灌进来。她理了理被吹乱的头发,
跟在林然身后走出车厢。站在西湖边的地铁出口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远处湖面上的灯光星星点点,像是漂浮在水上的灯笼。林然深吸一口气,
空气里混着湖水的湿气和草木的清香。他转头看向苏瑶,她正站在出口的台阶上,
仰头看着不远处的断桥,眼神里透着点期待。“走吧?”林然问。“走。”苏瑶点点头,
朝他笑了笑,“看看你的画跟真西湖差多少。”两人并肩朝断桥的方向走去,脚步不快,
像是都不急着赶路。夜风吹过,湖边的柳树轻轻摇晃,林然忽然觉得,
这一夜可能会比他想象的更长。断桥边的初识西湖边的夜风带着点潮湿的凉意,吹过断桥时,
柳树枝条轻轻摇晃,像在水面上写字。林然和苏瑶从地铁站出来,沿着湖边的步道慢慢走,
脚步声混在游客的笑语里,不急不缓。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
远处保俶塔的轮廓在夜雾中若隐若现,湖面上的灯光倒映出一片碎金,晃得人有点晕。
“比我画的好看。”林然停下脚步,低头看了眼湖水,又抬头望向断桥。桥身不算长,
灰白的石面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桥头站着几个游客,举着手机拍照。
他从背包里掏出速写本,翻到那页西湖的草图,对比了一下,笑着摇摇头,
“果然还是得多看看实景。”“画画不就是要多看吗?”苏瑶站在他旁边,
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桥,“我小时候也学过画,后来嫌麻烦就放弃了。”“嫌麻烦?
”林然转头看她,语气里带点好奇,“那你现在干嘛消遣?”“看书,写点东西。
”苏瑶耸耸肩,从帆布包里摸出那本法语书,随手翻了翻,“不过写得不好,乱七八糟的。
”“总比我强,我写字跟画画一样,随性过头就成涂鸦了。”林然笑笑,把速写本塞回背包,
“走,上去看看?”“好。”苏瑶点点头,跟在他身后上了桥。断桥上的人不多,
游客大多聚在桥头拍照,桥中央反倒空荡荡的。林然走到栏杆边,俯身往下看,
湖水黑漆漆的,偶尔有鱼跃起来,溅起一圈涟漪。苏瑶站在他旁边,手肘撑着栏杆,
目光落在远处的水面上,像在想什么。“你知道白蛇传吗?”她忽然开口,
声音被风吹得有点散。“知道啊,白娘子跟许仙。”林然直起身,靠在栏杆上,
“小时候听我妈讲过,说是在这儿遇见的。”“差不多。”苏瑶笑了笑,转头看他,
“不过我更喜欢法国的版本,雨果写过一个类似的传说,蛇女最后没那么惨。”“没那么惨?
”林然挑眉,“白娘子不是挺好的吗,被压雷峰塔底下还有人惦记。”“可她还是被压了啊。
”苏瑶语气轻描淡写,目光却认真起来,“我喜欢结局自由点的故事。”林然愣了一下,
没接话。他低头看了眼湖面,风吹过,水波晃得更厉害了。
他忽然觉得苏瑶这话里有种说不出的味道,像是在讲故事,又像在讲自己。“你呢?
你喜欢什么故事?”苏瑶转头问他,手指无意识地卷着衬衫的袖口。“我?”林然想了想,
“小时候喜欢西游记,孙悟空那种,想干嘛干嘛。后来大了,觉得猪八戒也不错,
懒散点挺真实。”“猪八戒?”苏瑶扑哧一笑,“那你现在是孙悟空还是猪八戒?
”“半斤八两吧。”林然挠挠头,笑得有点不好意思,“想自由的时候是孙悟空,
懒得动的时候是猪八戒。”苏瑶笑得更开心了,肩膀微微抖着,像被风吹动的柳枝。
她笑起来的时候,眼角弯成一道弧,湖边的灯光映在她脸上,柔和得像幅画。林然看着她,
心里莫名一动,手指在栏杆上敲了敲,掩饰住那点异样。两人沿着断桥走了一圈,下了桥,
又沿着湖边的步道往前。游客渐渐少了,空气里多了几分安静,
只剩湖水拍岸的声音和远处传来的蛙鸣。林然低头踢了块小石子,石子滚进草丛,
发出轻微的响声。“你小时候什么样?”他忽然问,目光落在前方的柳树上。“小时候?
”苏瑶歪头想了想,“挺普通的,北京胡同里长大的,夏天跟邻居小孩捉迷藏,冬天堆雪人。
没什么特别的。”“听起来挺有意思。”林然说,“我小时候在成都,河边放风筝,
放丢了就哭,回家还得挨骂。”“放风筝?”苏瑶眼睛一亮,“我也会,小时候我爸教过我,
不过老是缠线。”“那你技术不行。”林然笑笑,“我放的可好了,飞得老高,
就是风一断线就没了。”“风筝不就是这样吗?”苏瑶语气轻快,“飞得再高,
最后还是要落下来。”林然没说话,抬头看了眼夜空。杭州的天空灰蒙蒙的,看不见星星,
只有几片薄云飘着,像被风吹散的棉絮。他忽然想起小时候放风筝的场景,
河边的风吹得脸生疼,风筝断了线,越飞越高,最后消失在视线里。他哭着跑回家,
母亲却只是摸摸他的头,说:“丢了就丢了,下次再放。”“你呢?你小时候丢过什么?
”苏瑶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风筝算吗?”林然笑笑,“还有一回丢了辆自行车,
被我爸揍了一顿。”“自行车?”苏瑶惊讶地睁大眼,“怎么丢的?”“忘了锁,
停在巷子口,回头就不见了。”林然耸耸肩,“那时候觉得天塌了,现在想想也没啥。
”“确实没啥。”苏瑶点点头,目光柔和下来,“我小时候丢过一只猫,跑出去找了一天,
最后在胡同口找到,脏兮兮的,抱着它哭了半天。”“猫?”林然想象了一下,忍不住笑,
“那你比我惨,我丢了自行车还能再买,猫丢了可不好找。”“所以我后来不养宠物了。
”苏瑶笑笑,语气里带点自嘲,“太怕丢东西了。”两人聊着聊着,走到了湖边的一块空地。
旁边有块石碑,刻着“断桥残雪”的字样,碑边长着几丛野草,被风吹得东倒西歪。
林然停下脚步,低头看了眼碑,又抬头看向苏瑶。“残雪没了,春天不该有雪。”他说,
语气里带点调侃。“夏天也没雪啊。”苏瑶接话,指了指湖面,“不过这时候的西湖也挺好,
水比冬天暖和点。”“你摸过?”林然问。“没摸过,猜的。”苏瑶笑笑,走到湖边蹲下,
伸手探了探水面,“嗯,有点凉。”林然看着她蹲在那儿,手指在水里划了划,像个小孩。
他走过去,也蹲下来,伸手碰了碰水。水面冰凉,刺得指尖有点麻。他抬头看了眼苏瑶,
她正盯着水面,嘴角微微上扬,像在笑什么。“你笑什么?”他问。“没什么。
”苏瑶收回手,甩了甩水珠,“就是觉得这水挺干净的,比北京的护城河强。
”“成都的河也不差。”林然说,“不过我小时候老往里扔石头,被我妈骂过。”“扔石头?
”苏瑶转头看他,“那你挺皮的。”“还行吧。”林然笑笑,直起身,“不过现在不扔了,
怕砸着鱼。”苏瑶也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水渍。两人并肩站在湖边,夜风吹过,
湖面泛起细密的波纹,像有人在上面画画。远处有艘游船划过,船上的灯笼摇摇晃晃,
映出一片暖黄。“饿不饿?”林然忽然问,摸了摸肚子,“走了半天,有点空了。”“有点。
”苏瑶点点头,看了看四周,“这儿好像没吃的。”“前面有夜市,南宋御街。
”林然指了指远处,“我查过攻略,走过去不远。”“那走吧。”苏瑶笑笑,
“不过我得先说好,我吃不了太辣的。”“没事,杭州不辣。”林然背上背包,朝前走去,
“走,带你吃点甜的。”苏瑶跟在他身后,脚步轻快。湖边的灯光渐渐远去,夜色深了些,
风里夹着淡淡的草香。林然回头看了她一眼,她正低头理着头发,脸上还挂着刚才的笑。
他忽然觉得,这一夜才刚开始。南宋御街的夜色从西湖边走到南宋御街,花了不到二十分钟。
夜色渐浓,湖边的清幽被街市的喧嚣取代,空气里飘着油烟和香料的味道,
混合着人群的笑语,热闹得像过节。林然和苏瑶并肩穿过一条窄巷,拐进御街的主路,
眼前豁然开朗。两旁是连绵的摊位,灯笼高挂,红黄的光晕洒在青石板路上,
摊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像一首杂乱却生动的曲子。“饿了吧?”林然转头问苏瑶,
声音被周围的嘈杂盖住了一半。“饿了。”苏瑶点点头,目光扫过街边的摊位,
“闻着都饿了。”“那走,找个地方吃点。”林然率先往前,目光在摊位间游走,
最后停在一家挂着“老杭州味道”招牌的小摊前。摊主是个胖乎乎的中年男人,围着围裙,
手里翻着铁板上的臭豆腐,油滋滋地响。“吃这个?”林然指了指摊子,转头看苏瑶。
“臭豆腐?”苏瑶皱了皱眉,又笑了,“行吧,试试。”两人挤到摊前,
林然点了两份臭豆腐,又加了串烤鸡翅和一小碗糯米团。摊主手脚麻利,没几分钟就端上来,
盘子冒着热气,臭豆腐上淋着酱汁,撒了点葱花,香得让人忍不住咽口水。
林然递给苏瑶一双筷子,自己拿了根竹签,戳了块鸡翅啃起来。苏瑶盯着盘子里的臭豆腐,
犹豫了一下,试着夹了一块。筷子在她手里有点抖,差点没夹稳,林然看在眼里,
忍不住笑:“你这技术,得练。”“别笑。”苏瑶瞪了他一眼,低头把臭豆腐塞进嘴里,
嚼了两下,眼睛一亮,“还行,不算臭,就是有点烫。”“烫才好吃。”林然咬了口鸡翅,
辣椒粉呛得他咳了一声,“这鸡翅有点辣,你吃吗?”“你不是说杭州不辣吗?”苏瑶挑眉,
把筷子放下,拿了块糯米团咬了一口。“我猜错了。”林然笑笑,
端起摊主给的一次性水杯喝了口,“下次给你点甜的赔罪。”苏瑶没说话,低头吃着糯米团,
嘴角沾了点芝麻。她吃东西的样子慢条斯理,像在品什么珍馐,林然看得有点出神,
手里的竹签停在半空。摊边的灯光照在她脸上,暖黄的光晕勾勒出她的轮廓,他忽然觉得,
这场景有点像画里的样子。两人吃完,找了个空位坐下。摊子旁搭了个简易的棚子,
塑料桌椅挤在一起,旁边还有几桌人,大声聊着天,桌上摆满啤酒瓶和花生壳。
林然把盘子推到一边,靠在椅背上,懒洋洋地伸了个腰。“饱了?”他问。“饱了。
”苏瑶点头,手里还攥着那双筷子,目光扫过街上的热闹,“这儿挺像北京的夜市,
不过没那么挤。”“成都也有,不过更辣。”林然笑笑,“我小时候老跟朋友去吃串串,
辣得满头汗,回家还得挨骂。”“又挨骂?”苏瑶歪头看他,“你小时候挺皮啊。
”“还行吧。”林然耸耸肩,“那时候觉得挨骂也值,吃得开心就行。”苏瑶笑了,
低头摆弄手里的筷子。她的手指细长,指甲修得整整齐齐,灯光下泛着点光。
林然看了她一眼,话题转到吃的上来:“你平时都吃什么?北京那边的?
”“胡同里的小吃多,炸酱面、豆汁儿什么的。”苏瑶抬头,语气轻松,
“不过我最喜欢糖葫芦,酸酸甜甜的,小时候老缠着我爸买。”“糖葫芦?”林然一愣,
指了指街对面,“那儿就有,要不要?”苏瑶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有个摊子,
竹签上插着红彤彤的山楂,裹着糖浆,亮晶晶的像宝石。她犹豫了一下,摇摇头:“算了,
吃饱了,下次吧。”“下次?”林然笑出声,“你还打算再来?”“说不定啊。”苏瑶也笑,
目光柔和下来,“要是下次还遇见你,我就请你吃。”“行,记住了。”林然点头,
语气半开玩笑,“不过我得先声明,我吃得多,你别后悔。”苏瑶扑哧一笑,没接话。
两人靠在椅背上,静静地看着街上的热闹。
摊贩的吆喝声、油锅的滋滋声、路人来来往往的脚步声,混在一起,像一幅流动的画。
林然低头看了眼桌上的空盘子,手指在桌沿敲了敲,忽然问:“你去法国的时候,吃什么?
”“法国?”苏瑶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在说她读的那本书,“交换那会儿,吃的挺杂。
面包、奶酪、红酒什么的,最喜欢可颂,酥得掉渣。”“可颂?”林然想象了一下,
“那玩意儿甜吗?”“不太甜,有点咸。”苏瑶回忆着,语气慢下来,
“不过我吃不惯他们那种奶酪,太臭了,比这臭豆腐还冲。”“比臭豆腐还臭?”林然乐了,
“那你挺能忍的。”“没办法,饿了就得吃。”苏瑶笑笑,目光落在街对面,
“不过我还是喜欢中餐,简单点,热乎乎的就行。”“中餐确实好。”林然点头,
“成都的火锅,北京的炸酱面,各有各的味儿。”“那杭州呢?”苏瑶转头看他。
“杭州……”林然顿了顿,指了指桌上的空盘子,“臭豆腐算不算?”“算吧。
”苏瑶笑出声,“不过我觉得糯米团更好吃,甜得刚刚好。”夜市的气氛越来越热烈,
摊子旁围满了人,空气里飘着各种味道,甜的、辣的、咸的,混在一起让人晕乎乎的。
林然起身扔了盘子,拉着苏瑶挤出人群,走到街边的一块空地。路边有棵老树,
树干粗得两个人合抱不过来,枝叶茂密,遮出一片阴影。“歇会儿?”林然问,
指了指树下的石凳。“好。”苏瑶点头,走过去坐下,手里还攥着那根没吃完的竹签。
她低头摆弄了一会儿,抬头看向街上的灯火,“这儿真热闹,比西湖那边强。”“西湖是静,
这儿是闹。”林然靠着树干站着,低头看了她一眼,“你喜欢哪个?”“都行。”苏瑶笑笑,
“静的时候想热闹,热闹的时候又想清静。”“人就是这样。”林然点头,
目光扫过街上的摊位,“我小时候也这样,放假老想出去玩,玩累了又想回家睡觉。
”“那你现在呢?”苏瑶问。“现在?”林然想了想,“半斤八两吧,想玩的时候就跑出来,
想歇的时候就窝着画画。”“画画算歇吗?”苏瑶歪头看他,“我觉得挺累的。
”“看怎么画。”林然笑笑,“随便涂涂就不累,像今晚这样,走走停停,画点东西,
反倒轻松。”苏瑶没说话,目光柔和下来。她低头看了眼手里的竹签,
随手插进旁边的草丛里。夜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街上的灯光透过枝叶洒下来,
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林然看着她,忽然觉得,这一刻有点像他画里的场景,
乱糟糟的夜市,安静的树下,还有个笑起来很好看的女孩。“走吧?”苏瑶站起身,
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吃饱了,再走走。”“去哪儿?”林然问。“随便。”苏瑶笑笑,
指了指街尽头,“那边好像有塔,走过去看看?”“雷峰塔吧。”林然点头,背上背包,
“走,带你去。”两人并肩离开树下,朝街尽头的方向走去。夜市的喧嚣渐渐远去,
风里夹着淡淡的花香,林然回头看了眼摊子的灯光,又看了眼旁边的苏瑶。
她走路的样子很轻快,衬衫的袖口被风吹得微微鼓起,像只飞不起来的风筝。他笑了笑,
没说话,脚步却不自觉地慢下来,像是不想这一夜走得太快。
雷峰塔下的星空离开南宋御街的喧嚣,夜色变得更深了些。
林然和苏瑶沿着湖边的步道往雷峰塔走,街市的灯光渐渐被树影取代,空气里多了几分清凉。
远处塔身在夜雾中若隐若现,五层檐角微微上翘,像一幅剪影画。风吹过,
湖面泛起细密的波纹,蛙鸣从草丛里钻出来,低低地响着,像在应和这一夜的安静。
“雷峰塔到了。”林然停下脚步,指了指不远处的塔影,“比我想象的近。”“走得快就近。
”苏瑶站在他旁边,抬头望向塔,“我上次来的时候是白天,没这么安静。”“白天人多吧?
”林然问,朝塔的方向走了几步。“多,挤得像菜市场。”苏瑶笑笑,跟在他身后,
“晚上好,静得像没人。”两人走到塔下的空地,塔身被灯光打亮,砖墙上泛着暖黄的光,
台阶边长着几丛野草,被风吹得东倒西歪。林然抬头看了眼塔顶,又低头看向台阶,
指了指:“坐会儿?”“好。”苏瑶点头,走过去坐下,拍了拍旁边的空位,“你也坐,
别站着。”林然笑笑,走过去坐下,把背包扔在脚边。台阶凉飕飕的,透过裤子渗进皮肤,
他靠着身后的石壁,懒洋洋地伸了个腰。苏瑶坐在他旁边,双腿并拢,手肘撑在膝盖上,
目光落在夜空里。杭州的天空还是灰蒙蒙的,星星稀稀拉拉,只有几颗勉强露头,
像被云遮住的灯。“你信缘分吗?”苏瑶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被风吹散。“缘分?
”林然一愣,转头看她,“信吧,不过不强求。”“怎么说?”苏瑶歪头,
目光从夜空移到他脸上。“就是觉得,有些事来了就来了,走也就走了。”林然顿了顿,
捡起脚边的一根小树枝,在台阶上划了划,“像今晚这样,遇见你就遇见了,
没遇见我也不会特意去找。”“随缘?”苏瑶笑笑,语气里带点调侃。“差不多。
”林然点头,把树枝扔到一边,“你呢?信吗?”“信。”苏瑶回答得干脆,
目光又回到夜空,“不过我有时候会想,缘分是不是故意捉弄人。”“捉弄?”林然挑眉,
“比如?”“比如让你遇见一个人,然后又分开。”苏瑶的声音慢下来,像是自言自语,
“就像白娘子和许仙,遇上了,最后还是散了。”“可他们不是挺好的吗?”林然笑笑,
“至少还有个故事让人记得。”“故事是好,可人呢?”苏瑶转头看他,眼神认真起来,
“被压在塔底下的滋味,谁知道?”林然没说话,低头看了眼脚下的台阶。塔影投在地上,
拉出一片黑漆漆的轮廓,像个沉默的影子。他忽然觉得,苏瑶这话里有种说不出的重量,
不是随便聊聊,而是藏着点什么。“你有过这种感觉吗?”他问,语气试探。“有过。
”苏瑶点头,嘴角微微上扬,像在笑自己,“遇见一个人,聊得很开心,然后就没了,
像风吹过,抓不住。”“感情的事?”林然问得小心,手指在台阶上敲了敲。“算是吧。
”苏瑶笑笑,目光柔和下来,“大一的时候,喜欢过一个男生,挺普通的,喜欢打篮球,
笑起来有点傻乎乎的。后来他出国了,就断了。”“没联系?”林然问。“联系过几次,
慢慢就淡了。”苏瑶耸耸肩,“他说过会回来找我,后来也没信儿,可能早就忘了。
”林然没接话,低头摆弄手里的背包拉链。夜风吹过,塔边的树叶沙沙作响,
他忽然想起自己的过去。那段无疾而终的暗恋,高中时隔壁班的女孩,短头发,
笑起来有酒窝。他没告白过,只是偶尔在操场上看她跑步,后来她转学了,
连告别的机会都没有。“你呢?”苏瑶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有过这种抓不住的人吗?
”“有过。”林然点头,语气轻描淡写,“高中时候,喜欢过一个女孩,没说出口,
她就走了。”“没追?”苏瑶歪头看他。“没。”林然笑笑,“那时候胆小,
觉得自己配不上,后来想想,也就这样了。”“胆小?”苏瑶扑哧一笑,
“你现在看着不像啊。”“现在是装的。”林然自嘲地笑笑,靠回石壁,“那时候真不行,
见了她就结巴。”苏瑶笑得更开心了,肩膀微微抖着,像被风吹动的柳枝。她笑起来的时候,
眼角弯成一道弧,塔边的灯光映在她脸上,柔和得像幅画。林然看着她,
手指在台阶上敲了敲,掩饰住心里的那点波动。沉默了一会儿,苏瑶直起身,仰头看向夜空。
风吹过,她的头发被掀起几缕,落在脸侧,像画上的留白。
她忽然说:“我觉得缘分挺像星星的。”“星星?”林然一愣,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嗯。
”苏瑶点头,指了指天上那几颗稀疏的光点,“看着近,其实远得抓不住。”“有点道理。
”林然笑笑,“不过星星好歹还在那儿,缘分有时候连影子都没了。”“所以才捉弄人啊。
”苏瑶笑笑,语气轻快起来,“你说,今晚算不算缘分?”“算吧。”林然点头,
看了她一眼,“高铁上遇见,聊到现在,还没散,挺难得的。”“难得?”苏瑶转头,
目光在他脸上停了一会儿,“那你觉得会散吗?”“不知道。”林然耸耸肩,语气随意,
“散了就散了,不散就继续聊呗。”“随性过头了吧?”苏瑶笑出声,“你这性格,
难怪能到处跑。”“跑习惯了。”林然笑笑,低头看了眼脚边的背包,“画画这行,待不住,
得出去找灵感。”“那你今晚找到灵感了吗?”苏瑶问。“找到点。”林然点头,
指了指塔影,“这塔就不错,回去可以画画。”“就画塔?”苏瑶挑眉,“不画人?
”“画人?”林然一愣,随即笑了,“你想让我画你?”“随便说说。”苏瑶摆摆手,
语气半开玩笑,“不过你要是画,我得先看看,像不像。”“行,下次画了给你看。
”林然笑笑,心里却一动。他想象了一下画里的苏瑶,坐在台阶上,仰头看星星的样子,
应该是幅好画。夜深了,风凉下来,塔边的蛙鸣更清晰了些。林然站起身,
拍了拍裤子上的灰,朝苏瑶伸出手:“走吧?再坐下去该冷了。”“好。”苏瑶抓住他的手,
借力站起身,拍了拍衬衫的下摆,“去哪儿?”“随便走走。”林然背上背包,
指了指湖边的方向,“那边有茶肆,喝点热的?”“行。”苏瑶点点头,
跟在他身后下了台阶。两人并肩离开塔下,塔影渐渐远去,湖边的灯光星星点点,
像漂浮在水上的灯笼。林然回头看了眼塔,又看了眼旁边的苏瑶。她走路的样子很轻快,
衬衫的袖口被风吹得微微鼓起,像只飞不起来的风筝。他笑了笑,没说话,心里却觉得,
这一夜的缘分,好像还没散。茶肆里的深夜离开雷峰塔后,
林然和苏瑶沿着湖边走了十多分钟,找到一家24小时营业的茶肆。茶肆不大,
藏在一条窄巷里,木头招牌上写着“湖畔茶肆”四个字,字迹斑驳,像被风吹旧了。
门口挂着两盏红灯笼,昏黄的光洒在青石板路上,透出几分暖意。推门进去,
木桌椅摆得整整齐齐,墙上挂着几幅水墨画,画的是西湖的烟雨和柳树。
空气里飘着龙井茶的清香,淡淡的,像春天的草味。“就这儿吧。”林然回头看了眼苏瑶,
指了指靠窗的桌子,“暖和点。”“好。”苏瑶点点头,走过去坐下,
把帆布包搁在旁边的椅子上。她靠着窗,玻璃上蒙着一层薄雾,外面的湖面黑漆漆的,
只能看见几点灯火。林然在柜台点了壶龙井茶,又加了两块桂花糕。
老板是个瘦高的中年男人,穿着一件灰色长衫,慢条斯理地泡好茶,
端过来时还笑着说:“年轻人,熬夜喝点龙井,清神。”林然道了谢,
把茶壶和杯子摆在桌上,自己坐在苏瑶对面。他倒了两杯茶,热气袅袅上升,
茶水绿得像湖面上的影子。他推了一杯给苏瑶,自己端起另一杯抿了一口,烫得舌尖有点麻。
“还行,比我平时喝的强。”他说,放下杯子,靠回椅背。苏瑶拿起杯子,吹了吹热气,
小口喝了一点。她皱了皱眉,又笑了:“有点苦。”“龙井就这样,先苦后甜。”林然笑笑,
指了指桌上的桂花糕,“吃这个,甜的。”苏瑶拿起一块桂花糕,咬了一口,
糯米的软糯和桂花的香气混在一起,她点点头:“这个好吃,比茶强。”“茶是配角,
糕才是主角。”林然也拿了一块,咬了一半,嚼得慢条斯理,“不过我还是喜欢茶,
苦点有味道。”“有味道?”苏瑶挑眉,“你这审美挺特别的。”“习惯了。”林然耸耸肩,
“画画的时候老喝茶,苦得久了就觉得甜了。”苏瑶没说话,低头又抿了口茶,
目光落在杯子里的茶叶上。茶肆里很安静,只有柜台那边传来老板翻书的声音,
偶尔夹杂着窗外传来的风声。林然靠着椅背,手指在桌上敲了敲,
忽然问:“你读研压力大吗?”“还行吧。”苏瑶抬头,语气轻描淡写,“论文多,
导师要求高,有时候忙得有点喘不过气。”“那你怎么扛过来的?”林然问。“扛?
”苏瑶笑笑,“硬撑呗,撑不过就跑出来散心,像今晚这样。”“散心有用?
”林然歪头看她。“有点用。”苏瑶点头,目光柔和下来,“出来走走,聊聊天,
脑子就空了。”林然没接话,低头看了眼杯子里的茶。热气散尽了些,茶叶沉在杯底,
像一丛小小的森林。他忽然想起自己放弃稳定工作做插画的那段日子,每天画到半夜,
手酸得握不住笔,饿了就泡碗面,困了就趴桌上睡。那时候也没人聊,只能自己撑着。
“你呢?”苏瑶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你画画累吗?”“累。”林然点头,笑笑,
“不过累得开心。”“开心?”苏瑶歪头,“怎么说?”“就是觉得,自己选的路,
再苦也得走。”林然顿了顿,目光落在窗外,“我以前干过一阵设计,朝九晚五,天天加班,
画的全是别人想要的。后来辞了,跑去做插画,饿过几天,可画出来的东西是自己的,值了。
”“值了?”苏瑶重复了一遍,眼神认真起来,“那你现在后悔吗?”“不后悔。
”林然摇头,“后悔也没用,走都走出来了。”苏瑶没说话,低头摆弄手里的茶杯。
她的手指轻轻敲着杯沿,像在想什么。茶肆的灯光洒在她脸上,柔和得像幅画,林然看着她,
忽然觉得,这个女孩身上有种说不出的韧劲,像风里的柳枝,弯了还能直起来。
沉默了一会儿,苏瑶抬头问:“你画画,想干嘛?”“想干嘛?”林然一愣,笑了,
“没想太多,画着画着就画到现在了。”“没梦想?”苏瑶挑眉,语气半开玩笑。“有吧。
”林然想了想,“想画遍中国,每个地方都去一趟,画下来,像日记一样。”“画遍中国?
”苏瑶眼睛一亮,“那得多久?”“不知道。”林然耸耸肩,“慢慢来呗,反正不急。
”“你这性格,真是随缘到家了。”苏瑶笑出声,靠回椅背,“那你画完杭州,
下一站去哪儿?”“还没想好。”林然笑笑,“可能丽江吧,听说那儿风景不错。
”“丽江好。”苏瑶点头,“我去过,古镇挺美的,晚上灯火通明,像画里似的。
”“那你呢?”林然问,“你读完研,想干嘛?”“我?”苏瑶顿了顿,目光落在窗外,
“想写小说吧,把脑子里的东西写出来。”“写什么?”林然问。“随便写。”苏瑶笑笑,
“写人,写故事,写今晚这样的夜。”“今晚?”林然一愣,随即笑了,
“那我是不是得入镜?”“看你表现。”苏瑶歪头,语气调皮,“表现好就写,
表现不好就删了。”“行,那我得努力点。”林然笑出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不过你写小说,会不会也像我画画,随性过头?”“可能会。”苏瑶点头,目光柔和下来,
“不过随性也没啥不好,想写什么写什么,不用管别人。”“有道理。”林然点头,
“随性点,活得轻松。”茶肆里的时间过得慢,茶壶里的水凉了些,林然又添了点热水。
窗外的湖面还是黑漆漆的,偶尔有夜跑的人经过,脚步声轻得像风。苏瑶靠着窗,
手托着下巴,目光落在桌角的一本小诗集上。她伸手拿过来,翻了几页,
念出一句:“‘夜深人静时,茶香伴月光’,挺应景的。”“应景?”林然笑笑,
“月光没看见,茶香倒是有。”“月光在云后面呢。”苏瑶指了指窗外,“藏着,不给人看。
”“像缘分似的?”林然接话,想起她在雷峰塔下说的话。“有点像。”苏瑶笑笑,
合上诗集,“不过缘分比月光难抓,月光好歹还在天上。”林然没说话,低头抿了口茶。
茶水凉了点,苦味淡了,甜味却出来了。他忽然觉得,这一夜的对话,像这杯茶,先苦后甜,
聊着聊着就聊出了点味道。“你怕不确定吗?”他忽然问,语气随意。“怕。”苏瑶点头,
回答得干脆,“读研就这样,论文能不能过,毕业后干嘛,全是问号。”“那你怎么办?
”林然问。“硬着头皮走。”苏瑶笑笑,“怕也没用,不确定才有趣,对吧?”“有趣?
”林然一愣,随即笑了,“你这心态,比我强。”“哪强了?”苏瑶歪头,
“我也就是嘴上说说,真碰上了还是会慌。”“慌也比我好。”林然笑笑,
“我碰上不确定的,就跑出去画画,画完了再想。”“那你今晚画了吗?”苏瑶问。“还没。
”林然摇头,从背包里掏出速写本,翻到空白页,“不过可以画点。”“画什么?
”苏瑶凑过去看。“画你。”林然笑笑,拿起铅笔,在纸上勾了几笔,“坐那儿别动,
给我点灵感。”苏瑶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摆了个姿势,手托着下巴,
假装一本正经:“这样行吗?”“行。”林然低头画起来,铅笔在纸上沙沙作响。
他画得很快,几分钟就勾出个轮廓,坐在窗边的苏瑶,茶杯冒着热气,背景是模糊的湖面。
“像吗?”他把速写本递过去。苏瑶接过来,看了看,点点头:“还行,
就是鼻子画得有点大。”“鼻子大有福气。”林然笑笑,收起速写本,“留着吧,回去再改。
”夜更深了,茶肆的老板靠在柜台边打盹,茶壶里的水彻底凉了。林然看了眼手机,
已经快两点。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走吧?再不走天该亮了。”“好。”苏瑶点头,
拿起帆布包,跟在他身后出了门。门外风凉得刺骨,湖边的灯火稀疏了些,
林然回头看了眼茶肆,又看了眼旁边的苏瑶。她裹紧了衬衫,头发被风吹得有点乱。
他笑了笑,没说话,心里却觉得,这一夜的味道,像那杯龙井,苦过之后,甜得刚好。
西湖边的晨雾从茶肆出来,天边已经泛起一丝鱼肚白。林然和苏瑶沿着湖边的步道慢慢走,
夜风凉得刺骨,吹得人清醒了不少。湖面笼罩着一层薄雾,像一层轻纱,水波被风吹得细碎,
远处柳树的影子模糊成一片墨绿。空气里夹着湿气和草香,蛙鸣渐渐弱了,
取而代之的是晨鸟的啼声,低低的,像在试着唤醒这座城市。“天快亮了。”林然停下脚步,
抬头看了眼天色,又低头看向湖面。雾气弥漫,看不清水有多深,只能听见波浪拍岸的声音,
细微得像呼吸。“快了。”苏瑶站在他旁边,裹紧了衬衫,目光落在雾里,
“我得赶早上的火车,回北京。”“几点?”林然问,转头看她。“七点半。
”苏瑶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还有三个多小时。”“还来得及。
”林然点点头,指了指湖边的一张长椅,“坐会儿?”“好。”苏瑶笑笑,走过去坐下,
把帆布包搁在腿上。她靠着椅背,双手抱臂,像在抵挡那点凉意。林然坐在她旁边,
把背包扔在脚边,懒洋洋地靠着椅背。长椅有点湿,可能是夜里的露水,他没在意,
低头看了眼湖面。雾气更浓了,柳树像漂浮在水面上,远处的游船只剩一个模糊的轮廓。
他深吸一口气,湿冷的空气钻进肺里,清得让人有点晕。“冷吗?”他问,回头看了眼苏瑶。
“有点。”苏瑶点点头,搓了搓手,“不过还行,忍忍就过去了。”“忍忍?”林然笑笑,
从背包里掏出一件薄外套递过去,“披着吧,别冻着。”“谢了。”苏瑶接过来,披在肩上,
笑了笑,“你还挺会照顾人的。”“偶尔吧。”林然耸耸肩,“主要是怕你冻坏了,
回头赖我。”“赖你?”苏瑶扑哧一笑,“我没那么娇气。”林然没接话,
低头摆弄手里的背包拉链。晨雾里的西湖静得像幅画,雾气在湖面上流动,
像有人在上面泼了水墨。他忽然觉得,这一夜走得太快,从高铁上的偶遇,到现在坐在湖边,
像是眨眼就过去了。“你回北京后,干嘛?”他问,语气随意。“写论文呗。”苏瑶笑笑,
目光落在雾里,“还有一个月交初稿,得赶赶。”“赶得完?”林然问。“赶不完也得赶。
”苏瑶耸耸肩,“导师盯着呢,逃不掉。”“那你散心够了吗?”林然转头看她。“够了。
”苏瑶点头,目光柔和下来,“今晚挺好的,聊了这么多,像放了个假。”“放假?
”林然笑笑,“那我算不算你的假日搭档?”“算吧。”苏瑶歪头,语气调皮,
“表现还不错,勉强及格。”“勉强?”林然挑眉,“那我得再努力点,下次争取满分。
”“下次?”苏瑶笑出声,“你还想有下次?”“说不定啊。”林然笑笑,靠回椅背,
“缘分这东西,谁说得准?”苏瑶没说话,低头摆弄手里的帆布包拉链。
她的手指轻轻敲着包边,像在想什么。晨雾里的灯光洒在她脸上,柔和得像层薄纱,
林然看着她,忽然觉得,这一刻的她,有点像他画里的样子,安静又模糊。沉默了一会儿,
苏瑶抬头问:“你回成都后,干嘛?”“画画呗。”林然笑笑,“把今晚画下来,
寄给杂志社。”“画今晚?”苏瑶歪头,“画什么?”“画西湖,画塔,画你。
”林然顿了顿,目光落在湖面上,“画这一夜的感觉。”“感觉?”苏瑶重复了一遍,
眼神认真起来,“什么感觉?”“说不上来。”林然耸耸肩,“像风,像雾,抓不住,
但挺好。”“挺好?”苏瑶笑笑,“你这形容,挺随性的。”“随性是我的风格。
”林然笑出声,低头看了眼脚边的背包,“不过今晚确实挺好,聊得开心,走得也开心。
”“开心就好。”苏瑶点头,目光柔和下来,“我也是,挺开心的。”林然没接话,
低头抿了抿嘴唇。晨雾里的湖面晃得人有点晕,他忽然觉得,这一夜的开心,像雾里的影子,
看得见,摸不着。他转头看了眼苏瑶,她正盯着湖面,嘴角微微上扬,像在笑什么。
“你笑什么?”他问。“没什么。”苏瑶收回目光,笑了笑,“就是觉得,这雾挺像人生的。
”“人生?”林然一愣,“怎么说?”“看不清呗。”苏瑶笑笑,指了指湖面,
“雾里啥都有,可你不知道下一秒会冒出啥,像我读研,像你画画,全是问号。”“有道理。
”林然点头,“不过问号也有意思,猜着走呗。”“猜着走?”苏瑶扑哧一笑,“你这心态,
比我强。”“哪强了?”林然笑笑,“我也就是嘴上说说,真碰上了也慌。”“慌也比我好。
”苏瑶歪头,“我碰上问号就跑出来散心,你还能画画。”“画画也是跑。”林然笑出声,
“跑着跑着就跑这儿了。”苏瑶没说话,笑得肩膀微微抖着。她笑起来的时候,
眼角弯成一道弧,雾里的灯光映在她脸上,柔和得像幅画。林然看着她,
手指在椅背上敲了敲,掩饰住心里的那点波动。天色亮了些,雾气开始散开,
湖面上的柳树清晰了些,远处传来渔船的马达声,低低的,像在打破这一夜的安静。
林然看了眼手机,五点多了。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走吧?送你去车站。”“好。
”苏瑶点头,站起身,把外套还给他,“谢了,暖和多了。”“留着吧。”林然摆摆手,
“我回成都不冷,你拿着。”“那我就不客气了。”苏瑶笑笑,把外套披回肩上,
拎起帆布包。两人并肩离开长椅,朝地铁站的方向走去。晨雾还没完全散,
湖边的步道湿漉漉的,鞋底踩上去有点滑。林然回头看了眼湖面,又看了眼旁边的苏瑶。
她走路的样子还是很轻快,外套的袖子有点长,盖住她的手,像个小孩。他笑了笑,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