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老婆脚看官：旧青岛有句老话，叫做“西镇是只‘老婆脚’”。
不明白的人还误以为，西镇女人的脚，一定有什么特别之处。
其实，你错了。
这是说，西镇从地图上来看，大概的样子很像一只旧时代的“老婆脚”。
那么，旧时代的“老婆脚”是个什么样子呢？
这就像鲁迅先生的小说《风波》里说的那样，如“九斤老太”的粽子形“小脚”，古语说得文雅，叫“三寸金莲”。
说句题外话，《水浒》中的美女潘金莲何处最美，其实也是她的一双“小脚”——金莲。
你看她走起路来一步三摇的样子，宛如弱柳扶风，夏莲浴水，故名“金莲”云云。
也就是说，大约自中国的宋朝开始，女人即以裹小脚为美。
又因裹出的小脚如莲花瓣一样，故有“金莲”之说。
再者，所谓的“三寸金莲”，是说女人脚的长度只有三寸。
用今天的尺度来衡量，相当于11.1厘米。
从这一角度出发，据我所知，旧青岛最漂亮的女人就叫“于小脚”。
只不过她后来做了平康里妓院的老鸨子，又与盘踞于青岛地区的旧军阀和日本宪兵，多有来往，这当然是后话了。
可如果要说我小的时候，即上世纪60年代，全西镇的女人谁最美呢？
当然是我的邻居，家住西镇北坡汶上路116号电厂宿舍的章奶奶了。
院子里的女人们都赞不绝口地说，章老太太的“小脚”也是“三寸金莲”，年轻时长得如窈窕淑女一般，所以她名唤章金莲。
反正在过去，在旧时代，一提到“老婆脚”，指的就是这种金莲小脚。
比如当时青岛西镇云南路上卖的一种2分钱一把的铅笔刀，样子也是长三角形的，人唤“老婆脚刀子”。
这种刀子，削铅笔风快，孩子们都喜欢。
说到“老婆脚”，西镇人还有一种很形象的说法，叫“西个卧倒一个冲锋”。
说的是，女人们在幼儿时，大约一岁左右，就要用细麻布裹脚。
大拇指留着不动，其余西个脚趾，都要裹紧，使其紧贴脚掌。
等慢慢长大了，这五个脚趾就死性了，就变成“西个卧倒一个冲锋”了，就像士兵们在战壕里卧倒和冲锋的样子了。
说西镇的样子像“老婆脚”，一点不假。
如果我们翻开1928年的《胶澳商埠区域图》，就会发现：西镇是以小港至栈桥海水浴场为界。
界西的一个三角形海岬，就是整个西镇。
团岛就是其拇指，像是“一个冲锋”。
而南面并排的西个小海岬，则更像其余的西个脚趾，这就是“西个卧倒”。
在当时，西镇分为两个区，南为第一区，北为第二区。
南面居住者多是些以海为业的人，北面因为靠近胶济铁路起始点——青岛火车站和青岛电厂，故铁路和电业的职工宿舍不少。
“老婆脚”一般的西镇，西北面是胶州湾、小港、菜市楼、4808厂、钟表厂、幸福楼、西广场、海军栈桥、西一小（西川路第一小学的简称）、红旗冷藏厂、造船厂、九院、肠衣厂、十院、大粪场（污水处理场俗称）、无线电台、团岛部队、游内山、团岛炮台、团岛法场、团岛灯塔等等；南面依次是团岛鼻、团岛海水浴场、警察宿舍、八院、波菜地、橡胶九厂、海带养殖场、东风糖果厂、一中、十二中、广播电台和栈桥海水浴场等等；其东北面为青岛火车站、天成大戏院、石村路菜市场、西大森、毛巾厂、莘县路小学等等，然后紧邻小港。
偌大一个三角形的西镇，三面濒海，一面陆地，最高岭上有一十字大街，即汶上路与云南路，总面积也就六七平方公里。
不过，这里自上世纪三十年代开始，慢慢营建了二三百个里院，居住着10万之众，成为青岛民国中期，非常独具特色的一方水土。
看官，常言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这西镇人可是喝海水长大的，口音里总是带有咸浓的海水腔。
无论走到哪里，话说总是淋漓、痛快、石芯子，首遛一个不拐弯。
用当地的方言说，就是“张开嘴，就能看见腚眼门子”！
不好惹，爱聚堆儿，好打群架。
打完了好，好完了打。
打完了再好，好完了再打，常年没有个定性。
有时，今天打得头破血流，明天就能好上一个头。
可只要是外面的人进了西镇，西镇就成了铁板一块，好像霎时变成了一家人，个个勾肩搭背，一齐枪口对外！
你道他们这是要干什么？
铆你！
对，铆的就是你！
铆你个青眼儿！
看官，你别不服，西镇人就是这样一种泼辣性格。
就像是秋天里的一筐梭子蟹，你枷着我，我枷着你，他还枷着她。
互不服气，谁都有理。
又如夏天里的一网兜蛤蜊，有事儿没事儿地张着口喘粗气、呲水，半死不活，臭味相投。
不过，整个西镇的人，由于人群的籍贯不同、出身不同、职业不同、居住地域不同，以及家庭状况不同，还是有明显差别的。
比如青岛市最大的平民大院——二院，就是以“打群仗”名声在外。
你想想，上千户人家，五六千人，同时居住在一个方圆近半平方公里的大院子里。
家里七八个“穷屌神”的主儿，比比皆是。
他们能不以“打群仗”为荣为乐吗？
对了。
你要问什么叫“穷屌神”？
告诉你，“穷屌神”就是指家里的男孩子。
这是西镇人的行话。
一个男孩子叫“穷屌神”，两个男孩子就叫“不求人”。
因为两个儿子可以结对干家务活，家长可以不抒手（不伸手），所以叫“不求人”。
三个男孩子，或多于三个男孩子的叫“没了魂儿”。
何谓“没了魂儿”，就是男孩子们整天家在外面惹事生非，不到天黑不回来，害得二老整天魂不守舍，望眼欲穿。
有的时候，不是警察来院子里到处出遛，就是谁家孩子打破头的、鼻子流血的、捂着青眼儿的，时不时地找上门来。
赔礼的、道歉的、说好话的、哄你到海边去玩的等等，为了安慰人，这里的住家户什么花样都能想出来。
还有赔你个烤地瓜，破涕为笑的。
所以，任你是何方神圣、绿林好汉、深山贼寇，只要你一踏进二院，保管叫你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老鹰进来，烧鸡出去。
刀鱼进来，虾蛄出去。
螃蟹进来，蛤蜊出去。
用二院大麻眼的话说，就是：不给你卸下条腿来，就算你是条好汉！
（1）
不明白的人还误以为，西镇女人的脚，一定有什么特别之处。
其实，你错了。
这是说，西镇从地图上来看，大概的样子很像一只旧时代的“老婆脚”。
那么，旧时代的“老婆脚”是个什么样子呢？
这就像鲁迅先生的小说《风波》里说的那样，如“九斤老太”的粽子形“小脚”，古语说得文雅，叫“三寸金莲”。
说句题外话，《水浒》中的美女潘金莲何处最美，其实也是她的一双“小脚”——金莲。
你看她走起路来一步三摇的样子，宛如弱柳扶风，夏莲浴水，故名“金莲”云云。
也就是说，大约自中国的宋朝开始，女人即以裹小脚为美。
又因裹出的小脚如莲花瓣一样，故有“金莲”之说。
再者，所谓的“三寸金莲”，是说女人脚的长度只有三寸。
用今天的尺度来衡量，相当于11.1厘米。
从这一角度出发，据我所知，旧青岛最漂亮的女人就叫“于小脚”。
只不过她后来做了平康里妓院的老鸨子，又与盘踞于青岛地区的旧军阀和日本宪兵，多有来往，这当然是后话了。
可如果要说我小的时候，即上世纪60年代，全西镇的女人谁最美呢？
当然是我的邻居，家住西镇北坡汶上路116号电厂宿舍的章奶奶了。
院子里的女人们都赞不绝口地说，章老太太的“小脚”也是“三寸金莲”，年轻时长得如窈窕淑女一般，所以她名唤章金莲。
反正在过去，在旧时代，一提到“老婆脚”，指的就是这种金莲小脚。
比如当时青岛西镇云南路上卖的一种2分钱一把的铅笔刀，样子也是长三角形的，人唤“老婆脚刀子”。
这种刀子，削铅笔风快，孩子们都喜欢。
说到“老婆脚”，西镇人还有一种很形象的说法，叫“西个卧倒一个冲锋”。
说的是，女人们在幼儿时，大约一岁左右，就要用细麻布裹脚。
大拇指留着不动，其余西个脚趾，都要裹紧，使其紧贴脚掌。
等慢慢长大了，这五个脚趾就死性了，就变成“西个卧倒一个冲锋”了，就像士兵们在战壕里卧倒和冲锋的样子了。
说西镇的样子像“老婆脚”，一点不假。
如果我们翻开1928年的《胶澳商埠区域图》，就会发现：西镇是以小港至栈桥海水浴场为界。
界西的一个三角形海岬，就是整个西镇。
团岛就是其拇指，像是“一个冲锋”。
而南面并排的西个小海岬，则更像其余的西个脚趾，这就是“西个卧倒”。
在当时，西镇分为两个区，南为第一区，北为第二区。
南面居住者多是些以海为业的人，北面因为靠近胶济铁路起始点——青岛火车站和青岛电厂，故铁路和电业的职工宿舍不少。
“老婆脚”一般的西镇，西北面是胶州湾、小港、菜市楼、4808厂、钟表厂、幸福楼、西广场、海军栈桥、西一小（西川路第一小学的简称）、红旗冷藏厂、造船厂、九院、肠衣厂、十院、大粪场（污水处理场俗称）、无线电台、团岛部队、游内山、团岛炮台、团岛法场、团岛灯塔等等；南面依次是团岛鼻、团岛海水浴场、警察宿舍、八院、波菜地、橡胶九厂、海带养殖场、东风糖果厂、一中、十二中、广播电台和栈桥海水浴场等等；其东北面为青岛火车站、天成大戏院、石村路菜市场、西大森、毛巾厂、莘县路小学等等，然后紧邻小港。
偌大一个三角形的西镇，三面濒海，一面陆地，最高岭上有一十字大街，即汶上路与云南路，总面积也就六七平方公里。
不过，这里自上世纪三十年代开始，慢慢营建了二三百个里院，居住着10万之众，成为青岛民国中期，非常独具特色的一方水土。
看官，常言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这西镇人可是喝海水长大的，口音里总是带有咸浓的海水腔。
无论走到哪里，话说总是淋漓、痛快、石芯子，首遛一个不拐弯。
用当地的方言说，就是“张开嘴，就能看见腚眼门子”！
不好惹，爱聚堆儿，好打群架。
打完了好，好完了打。
打完了再好，好完了再打，常年没有个定性。
有时，今天打得头破血流，明天就能好上一个头。
可只要是外面的人进了西镇，西镇就成了铁板一块，好像霎时变成了一家人，个个勾肩搭背，一齐枪口对外！
你道他们这是要干什么？
铆你！
对，铆的就是你！
铆你个青眼儿！
看官，你别不服，西镇人就是这样一种泼辣性格。
就像是秋天里的一筐梭子蟹，你枷着我，我枷着你，他还枷着她。
互不服气，谁都有理。
又如夏天里的一网兜蛤蜊，有事儿没事儿地张着口喘粗气、呲水，半死不活，臭味相投。
不过，整个西镇的人，由于人群的籍贯不同、出身不同、职业不同、居住地域不同，以及家庭状况不同，还是有明显差别的。
比如青岛市最大的平民大院——二院，就是以“打群仗”名声在外。
你想想，上千户人家，五六千人，同时居住在一个方圆近半平方公里的大院子里。
家里七八个“穷屌神”的主儿，比比皆是。
他们能不以“打群仗”为荣为乐吗？
对了。
你要问什么叫“穷屌神”？
告诉你，“穷屌神”就是指家里的男孩子。
这是西镇人的行话。
一个男孩子叫“穷屌神”，两个男孩子就叫“不求人”。
因为两个儿子可以结对干家务活，家长可以不抒手（不伸手），所以叫“不求人”。
三个男孩子，或多于三个男孩子的叫“没了魂儿”。
何谓“没了魂儿”，就是男孩子们整天家在外面惹事生非，不到天黑不回来，害得二老整天魂不守舍，望眼欲穿。
有的时候，不是警察来院子里到处出遛，就是谁家孩子打破头的、鼻子流血的、捂着青眼儿的，时不时地找上门来。
赔礼的、道歉的、说好话的、哄你到海边去玩的等等，为了安慰人，这里的住家户什么花样都能想出来。
还有赔你个烤地瓜，破涕为笑的。
所以，任你是何方神圣、绿林好汉、深山贼寇，只要你一踏进二院，保管叫你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老鹰进来，烧鸡出去。
刀鱼进来，虾蛄出去。
螃蟹进来，蛤蜊出去。
用二院大麻眼的话说，就是：不给你卸下条腿来，就算你是条好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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