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公主绝代双骄

1“沈大人，你的血染红本宫的箭了。”我歪着头，看着那支深深扎进沈砚肩膀的箭。

鲜血顺着月白色的官服蜿蜒而下。沈砚跪在青石板上，背脊挺的笔直。

只有微微发颤的指尖泄露了痛楚。“臣……惊扰公主雅兴，罪该万死。

”他的声音清冷的像初冬的雪，听的我心尖发痒。我赤着脚从软榻上下来，

金铃铛在脚踝上叮当作响。这串铃铛是用敌国皇子的头骨做的，每走一步都是亡魂的哀鸣。

我用箭尖挑起沈砚的下巴。御花园的日光透过梨树枝桠，在他脸上投下细碎的光影。

好一张清俊的脸。剑眉星目，唇薄如刃。偏生眼角一颗泪痣，平添几分脆弱。

“你就是新科状元沈砚？那个连中三元的寒门子弟？”“臣惶恐。

”我转身对身后瑟瑟发抖的宫女说：“去告诉父皇，本宫要沈大人当侍读，从今日开始。

”箭尾的羽毛扫过沈砚渗血的伤口，我满意的看着他蹙眉。“公主，

臣已授翰林院修撰……”“怎么？”我俯身凑近他耳畔，

闻到了淡淡的墨香与血腥气交织的味道。“沈大人看不上本宫的文墨？

”父皇总说我是大梁最锋利的刀。十四岁那年，我这把刀割破了礼部尚书的喉咙。

因为他在宴席上说我母妃是蛮族贡女。鲜血喷溅在我的孔雀翎大氅上，比任何刺绣都艳丽。

“臣……遵旨。”沈砚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看不清眼神。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

他领口渗出的血越来越多了。真好看。“来人，送沈大人去太医院。”我转身往凉亭走，

金铃铛欢快的响成一片。“包扎好了，再带来见我，本宫要听他念书。

”三月的风裹着梨花香，拂过我的面颊。我找到了新的玩物。沈砚再来时，

我命人将书案摆在梨树下，自己歪在贵妃榻上吃冰镇葡萄。“跪着讲。”我吐出葡萄籽，

正好落在他面前的青砖上。沈砚撩起官袍下摆，端端正正跪在树影里。

他念书时声音不疾不徐，像一泓清泉。我眯着眼，看他被阳光照得几乎透明的耳廓。

突然将整盘葡萄砸在他身上。“本宫要听《诗经》。”紫红的汁液溅在他月白的衣袍上，

像极了他肩头的血。沈砚纹丝不动，只是轻轻合上《左传》。“公主想听哪一篇？

”“《氓》。”我恶意的笑着。“特别是言既遂矣，至于暴矣那段。

”沈砚的指尖几不可察的颤了颤。我知道他听懂了。我在讽刺他，像那个弃妇一样任人宰割。

但他只是平静的翻开《诗经》，声音依旧清朗。“氓之蚩蚩，

抱布贸丝……”我烦躁的打断他：“本宫渴了。”沈砚放下书卷，为我斟茶。

我故意碰翻茶盏，滚烫的茶水泼在他手上，立刻红了一片。“哎呀，沈大人连茶都端不稳吗？

”我捏住他的手腕，指尖摩挲着烫伤处。“还是说……状元郎的手，只会写锦绣文章？

”他的脉搏在我指尖下跳动，越来越快。我忽然很想看看，这双执笔的手染血的样子。

“继续念。”我甩开他，重新躺回榻上。沈砚的声音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阳光透过树叶，

在他脸上投下摇曳的光斑，那颗泪痣仿佛真的沾了水光。我的心突然漏跳一拍。

“明日辰时过来。”我背过身去。“迟一刻，本宫就让你那住在西城的寡母，

尝尝诏狱的滋味。”脚步声渐渐远去。我转身，望着地上那本沾了葡萄汁的《诗经》，

狠狠踹翻了书案。砚台砸在石阶上，裂成两半。母妃说过，我们草原上的鹰，

总是先折断猎物的翅膀，再慢慢享用。可为什么沈砚明明在流血，我却尝不到半分快乐？

“公主……”大宫女青黛走过来。“沈大人留下了这个。”那是一方素白帕子。

我盯着角落里淡淡的血渍。大概是他擦手时留下的。我将帕子拿到鼻尖，深深吸气。

墨香混着血腥气，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松木香。“烧了。”我把帕子扔给青黛，

却在看到她掏出火折子时，又改了主意。那天夜里我做了个梦。

梦见沈砚穿着大红喜袍站在我面前。可当我掀开盖头时，看到的却是他被我亲手射穿的胸膛。

惊醒时，枕边放着明日要用的金箭。我抚摸着锋利的箭簇。忽然很想看看，

它刺穿沈砚心脏时，他会不会还保持着那该死的从容。接下来的日子，

沈砚每天都会准时前来。我命他捧着厚重的书册，站在烈日下。自己坐在廊下阴凉处刺绣。

“第三十七页，念给本宫听。”我头也不抬的说。沈砚的声音已经沙哑，汗水浸透了衣衫。

当他念到“夫君臣犹父子也，父有不慈，子不可以不孝”时，我猛的掷出绣花针。

精准的扎在他手背上。血珠顺着针尾滚落，沈砚依然稳稳捧着书。我走到他面前，

将匕首插进他肩膀。沈砚终于闷哼一声，书册砰然落地。“捡起来。”我贴着他耳边轻声说。

“用嘴。”沈砚苍白的唇抿成一条线。他缓缓跪地，俯身去叼书脊。

我看着他绷紧的后颈线条，一脚踩住书页。“算了。”我弯腰捡起书，发梢扫过他的脸。

“本宫今日不想听史书，想听沈大人说说……昨夜为何在值房写本宫的名字？

”沈砚平静的眉眼，终于闪过一丝慌乱。我笑着展开从翰林院搜来的废稿。

满纸都是“明华”。有的墨迹晕开了，像是被水打湿过。“臣……”“嘘。

”我用书卷抵住他的唇。“上一个对本宫起妄念的人，现在骨头正在护城河里喂鱼呢。

”沈砚的唇在书页下颤抖。我忽然很想尝尝那是什么味道，是不是和他的人一样，又冷又苦。

但宫墙外突然传来喧哗声。“有刺客！保护公主！”黑影从墙头掠下的瞬间，

沈砚猛的扑过来，将我护在身下。我听见箭矢入肉的闷响，闻到了比之前更浓烈的血腥味。

“沈砚？”没有回应。我颤抖着摸到他后背的箭矢，温热的血浸透了我的衣袖。

远处禁卫军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我却只听见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

“你不准死……”我用袖口按住他不断涌血的伤口。“本宫命令你不准死！

”沈砚苍白的脸上浮现出极淡的笑意，昏死在我怀里。我的眼泪终于砸在他脸上。

原来鹰也会为折翼的猎物流泪。真是……荒唐至极。2太医院的安神香熏得我头疼。“公主，

已经子时了。”青黛捧着参汤。“您已经三天没合眼了。”我盯着沈砚苍白如纸的脸，

他肩上的纱布又渗出了血。老太医说箭上淬了毒，能活下来已是奇迹。“滚出去。

”青黛慌忙退下。殿门合上的声响，惊动了床幔上的金铃。那是母妃留给我的，

她说铃声响处必有亡魂。我伸手按住乱颤的铃铛，却按不住自己发抖的手指。

“沈砚……”我俯身凑近他毫无血色的唇。“你若是敢死，本宫就把你母亲剁碎了喂狗。

”烛火噼啪作响，在他眼睑下投出颤动的阴影。我伸手触碰他的睫毛，比想象中还要柔软。

“你不是最守礼吗？本宫命你立刻醒来行礼！”没有回应。只有他微弱的呼吸拂过我指尖，

像蝴蝶将死的振翅。我猛的掀开锦被。沈砚身上只穿着素白中衣，绷带从肩头缠到腰腹，

隐约透出暗红。太医说，刺客的箭差半寸就中心脉。我该夸他命大，还是骂他愚蠢？

“谁准你替本宫挡箭的……”我解开他衣带时手在抖。“一个寒门出身的侍读，

也配……”衣料滑落的瞬间，我的呼吸凝滞了。沈砚身上布满淡色疤痕。有鞭痕，有烙铁印，

还有一道狰狞的刀伤横贯腰际。我认得这种伤。是边疆流匪最爱用的弯刀。

我的指尖不受控的抚上那些伤痕。这个总是挺直脊背的状元郎。这副伤痕累累的身体，

是怎么在殿试上写出“为天地立心”的锦绣文章的？我亲自给沈砚换药。棉布擦过伤口时，

沈砚无意识的皱眉。我下意识放轻了力道，像对待母妃生前最爱的白孔雀那样。“疼吗？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疯了吗？我可是大梁最骄纵的九公主，

怎么会……沈砚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血沫溅在我袖口的金线上。我慌忙托起他的后颈，

却摸到满手冷汗。“传太医！立刻！”当值的刘太医跌跌撞撞冲进来。

我正用丝帕擦拭沈砚唇边的血迹。老太医惊得药箱都打翻了。毕竟全皇宫都知道，

九公主的帕子只用来擦弓弦上的血。“毒血咳出来是好事。”刘太医战战兢兢的把脉。

“沈大人脉象比昨日平稳，想必……”“滚出去熬药。”我盯着沈砚微微起伏的胸膛，

扯开自己的衣领。母妃留给我的狼牙项链沾了血会发光，此刻它正贴着我的心口发烫。

草原传说这是噬心蛊，戴久了会变得和狼一样冷酷。可为什么我的心跳得这么厉害？

“沈砚……”我将狼牙贴在他心口的位置。“你若是死了，本宫就把你的尸骨做成箭靶，

每日……”喉头突然哽住。我低头，看见自己的眼泪落在他锁骨上。第四天黎明，

沈砚的烧退了。我趴在床沿浅眠。梦见自己变成幼时养的那只白鹰，利爪下按着受伤的灰狼。

我想啄穿它的喉咙，却莫名开始为它舔舐伤口。“公主……”我惊醒，

正对上沈砚清明的眼睛。晨光透过窗纱落在他脸上，那颗泪痣像未干的墨点。“谁准你醒的！

”我猛的站起身，膝盖撞翻了药碗。“本宫……本宫这就叫太医……”手腕被握住。

沈砚的掌心烫得惊人，却稳如磐石。我这才发现，他的手指修长有力，根本不像文弱书生。

“臣……不值得公主费心。”他的声音虚弱，眼神平静得像深潭。我暴怒，

反手一耳光甩过去。“当然不值得！”我揪住他的衣领。

“你以为本宫会在意一个玩物的死活？”沈砚苍白的脸上浮现指痕，唇角渗出血丝。

可他竟然在笑，那种让我心尖发颤的浅笑。“是臣僭越了。”我摔门而出。

金铃在晨风中叮当作响，像在嘲笑我的狼狈。之后半月，我故意不去看沈砚。却在每个深夜，

鬼使神差的溜到太医院，隔着窗棂，看他挑灯夜读的背影。有时他会在咳嗽时，

按住肩上的伤。我总忍不住向前一步，又硬生生停住。直到那天，

在御书房外听见父皇的笑声。“沈爱卿这次护驾有功，朕心甚慰。

”父皇的声音隔着雕花门传来。“边疆正好缺个督粮官，明日就启程吧。

”我手中的冰镇葡萄砸在地上。边疆督粮？那是流放罪臣的地方！去年去的三个官员，

两个死于瘴气，一个被蛮族割了头。“臣……领旨。”沈砚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我死死抠住门框，指甲劈了也浑然不觉。“对了。”父皇突然压低声音。

“朕打算让明华和镇北侯世子……”我没听完就转身跑了。绣鞋沾了葡萄汁，

在白玉阶上踩出紫红的脚印。当夜我闯进沈砚的厢房。他正在收拾行装。“不准走。

”我甩上门。“本宫还没玩够。”沈砚放下手中的书卷，静静望过来。他瘦了许多，

却依然挺拔如竹。他轻声道：“公主，臣明日辰时启程。”我抓住他的前襟：“你聋了吗？

本宫说……”话音戛然而止。他握住我的手腕。沈砚的拇指摩挲着我的手心，

那里有常年握弓留下的茧。他的眼神变得很深，像要把我吸进去。

“公主可知边疆有种红尾鸢？”他声音低哑。“它们会啄瞎猎物的眼睛，

再慢慢撕碎……”我猛的抽回手：“你什么意思？”“意思是……”沈砚逼近一步，

把我困在书案与他的胸膛之间。“臣与公主，本该如此。”他的呼吸拂过我耳垂，

带着淡淡的药香。我浑身发抖，却分不清是愤怒还是别的什么。“沈砚！

你敢……”话音被他突如其来的咳嗽打断。沈砚踉跄着扶住桌角，指缝间渗出鲜血。

我下意识去扶他，却被他整个带倒在地。“你……你这个……”我撑在他上方，

发髻散落下来，缠住他的手指。沈砚抬手抚上我的脸。他的指尖冰凉，

却在我颊边留下一道灼热的轨迹。“明华。”他第一次直呼我的名字。“你哭什么？

”我这才发现自己满脸是泪。母妃的狼牙项链垂下来，正悬在沈砚心口上方，

闪着诡异的红光。“本宫没有……”我想起身，却被他扣住后腰。沈砚仰头吻住了我。

这个带着血腥味的吻像一把刀，狠狠剖开我所有的骄傲与伪装。我想咬他，想抓他，

最终却变成了可悲的迎合。他撕开我衣领时，狼牙项链掉在了地上。月光下，

我看见沈砚未愈的伤口，又渗出血来。

“你会死的……边疆那么远……”我抓着他的肩膀哽咽。沈砚的动作顿了一下。

然后他更用力的抱紧我，仿佛要把我揉进骨血。他在我耳边低语。：“臣早就千疮百孔了，

不差这一个伤口。”殿外传来报更声。三更天了，距离他启程只剩三个时辰。

我发疯似的扯开他的衣带，在每一道旧伤上留下新的痕迹。“记住……”我咬破他的唇。

“你的命是本宫的。”沈砚用行动回答了我。当疼痛与快意同时席卷而来，

我恍惚听见母妃的金铃在响。天光微亮时，我捡起狼牙项链戴回脖子上。沈砚起身穿好官服。

“别去，本宫可以求父皇……”“公主。”沈砚打断我，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清冷。

“镇北侯世子……是个良配。”我转身将匕首抵在他喉间：“你再说一遍？”沈砚不闪不避，

甚至向前一步，让刀尖刺破皮肤。血珠顺着银刃滚落。“臣祝公主……”他握住我持刀的手。

“百年好合。”匕首当啷落地。我扬手一耳光。他用尽全力抱住了我。“滚！

”我撕扯着他的衣襟。“立刻滚！永远别让本宫再看见你！”沈砚最后看了一眼满地狼藉。

还有锦褥上暗红的痕迹。他深深行礼，转身走向晨雾中。我赤脚站在冰凉的石板上，

看着他的背影渐渐被雾气吞噬。太阳完全升起时，青黛慌张的跑来。“公主！

陛下宣您去太极殿……镇北侯世子来下聘了！”我摸着锁骨上沈砚留下的咬痕，突然笑了。

“告诉父皇，本宫这就去。”梳妆时，我特意选了最红的胭脂。铜镜里的女人眉眼艳丽。

狼牙项链贴着心口发烫，我知道它在吸食我的痛苦。就像沈砚说的，

我本该是啄瞎猎物眼睛的红尾鸢。可为什么此刻，我疼的像是被啄瞎的那个？3大婚那天，

我用金簪抵在喉咙上。“公主！”喜娘惊恐的扑过来。“使不得啊！

吉时马上就要……”我反手将簪子抵得更深，血珠顺着脖颈滑进大红嫁衣的领口。

殿外锣鼓喧天。镇北侯世子带着迎亲队伍，已经过了朱雀门。“告诉父皇，要么收回成命，

要么收获一具尸体。”喜娘跪在地上，额头磕在青砖上砰砰作响。

我望着妆台上那对鎏金鸾凤烛，火苗正噼啪爆出灯花。母妃说过，这是凶兆。

“九妹妹这是演的哪一出？”殿门轰然洞开，三皇兄带着铁甲卫闯进来。

他腰间配着父皇新赐的龙雀刀。“滚出去！”我攥紧金簪。“本宫现在没心情陪你玩。

”三皇兄夺过簪子。我闻到他袖口熟悉的龙涎香。小时候他总用这香味，

掩盖打我后留下的药味。父皇至今不知道，他最宠爱的九公主身上，那些淤青从何而来。

“由不得你任性。”三皇兄掐着我的下巴，强行给我戴上凤冠。

“北境三十万大军需要镇北侯府牵制，你猜父皇会在意一个女儿的性命？”铜镜里，

沉重的凤冠压得我抬不起头。我猛的用后脑撞向他鼻梁。三皇兄惨叫后退。

铁甲卫的刀立刻架在我脖子上。“带她去前殿。”三皇兄捂着流血不止的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