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天庭做仙官

消毒水的气味像一条冰冷的蛇，顺着鼻腔钻进林小满的肺叶。

ICU的蓝白色灯光在天花板上晕开光圈，心电监护仪的滴答声与呼吸机有节奏的嗡鸣交织成催命的安魂曲。

林小满费力地转动眼球，视线所及之处皆是惨白——惨白的墙壁，惨白的被褥，还有护士服上惨白的反光。

"患者林小满，急性心衰第三次病危通知......"门外传来压低的交谈声，带着职业性的麻木。

林小满想抬起手摸摸自己枯槁的面颊，却发现连指尖都浸在铅汞般的沉重里。

这是连续熬夜改完第二十七版PPT的第七天，甲方那句"感觉不够大气"在太阳穴处突突跳动。

突然，机械音刺破死寂。

叮！

检测到优质社畜灵魂，契合度99.99%半空中漾开鎏金色的涟漪，一张泛着月华光泽的契约书徐徐展开。

林小满的视网膜上倒映出浮夸的楷体标题：《天庭练习生专属合约》，烫金云纹边框里嵌着不断变换的弹幕——"出道即飞升！

""包吃包住五险一金！

""百万功德轻松赚！

""小姑娘，考虑当神仙不？

"留着山羊胡的老头从契约书里探出头，印着"天庭星探"的鸭舌帽歪戴在发髻上，右手举着镶满灵石的自拍杆。

"我是太白金星，现在签约送避雷针皮肤哦！

"林小满的瞳孔微微扩散。

她看到合约条款里闪烁金光的"每日修炼不超过8小时"，看到"免费提供筑基丹"的加粗字体，更看到页脚处蚂蚁大小的注释：最终解释权归天庭娱乐集团所有。

用尽全身力气微抬起食指按向虚空中的血指印时，林小满自嘲地想：都要死了，还能被骗什么呢？

霎时间天旋地转。

……"第114514号练习生林小满，迟到扣三年阳寿！

"锁魂链裹挟着腥风劈头砸下，林小满踉跄着扑倒在镜面般的水晶地砖上。

额角传来的剧痛如此真实，她怔怔望着地面倒影——素白广袖流仙裙裹着瘦削的身躯，腰间玉牌刻着血红的"练习生"字样，头顶悬浮着不断跳动的猩红数字：功德值-10086。

"抬头。

"阴恻恻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映入眼帘的是双赤色登云履，往上蔓延着玄色官袍上蜿蜒的银线勾魂纹。

白无常惨白的脸像是被水泡发的馒头，浮肿的眼皮下嵌着两粒黑曜石般的眼珠，左手哭丧棒缠绕着数据流般的黑雾，右手勾魂笔的笔尖正往下滴落墨汁——那墨汁落在地面便化作蠕动的契约条款。

"寅时三刻的形体课，你迟到了整整一炷香。

"他抖动手腕，锁链如活蛇缠上林小满脚踝，"根据《天庭练习生管理条例》第233条，扣除阳寿三年。

""等等！

"林小满扒着冰凉的地砖挣扎，"我才刚穿越......""穿越？

"白无常扯动嘴角，露出镶金的犬齿，"每天有三万八千个练习生用这个借口。

"勾魂笔凌空划出血色符文，她顿时感觉心脏被无形的手攥住，三缕淡金色的雾气从眉心溢出，被吸入白无常腰间悬挂的玉净瓶中。

剧痛稍缓时，林小满终于看清周遭景象。

高耸入云的琉璃大厦表面流动着全息广告：西王母驻颜面膜销量突破十亿功德币！

二郎神天眼通9G套餐限时优惠！

踩着风火轮的快递员在楼宇间穿梭，身后拖着"天庭极速达"的霓虹尾迹；月老殿前悬浮着巨大的AI匹配屏，无数红线如光纤般连接着三界众生的生辰八字。

"别发呆了。

"白无常甩来一枚玉简，"你的宿舍在丙字区，申时之前练会《九天应援舞》第八十套动作。

"……被白无常带到丙字区后，林小满发现自己的八人间宿舍好像是炼丹炉改造的，青铜炉壁上还残留着炼丹时熏黑的痕迹。

七个穿着同款流仙裙的少女正在镜前压腿，当林小满踏入时，她们脖颈齐刷刷转过180度，露出标准化的甜美笑容："欢迎新人~"林小满倒退半步撞上炉壁，这才发现她们的后颈都嵌着拇指大小的玉牌——和她腰间的一模一样，只是数字各不相同。

离她最近的少女头顶悬浮着功德值-5987，裙摆下隐约露出机械关节的金属光泽。

"她们是上届淘汰的练习生。

"白无常的声音从炉顶传来，他倒悬着身子像只巨型蝙蝠，"肉体损毁后改造成的教学傀儡，好好努力，你也不想变成这样吧？

"玉简突然在掌心发烫，林小满低头看到浮现的课程表：辰时《雷劫表情管理》巳时《仙法假唱技巧》午时《如何引导粉丝众筹渡劫》......"今晚子时三刻的诛仙台首秀，观众打赏满百万灵石才能解锁复活甲。

"白无常的勾魂笔在她眉心点出朱砂痣，"现在流行破碎感仙子人设，记得被雷劈的时候要笑。

"林小满猛然抓住重点："渡劫失败会死？

""这叫与民同乐。

"白无常的舌头舔过勾魂笔尖，"弹幕就爱看这个。

"说罢化作黑雾消散，留下满室刺骨的阴寒。

镜中的少女面色惨白，流仙裙的广袖镶着暗金符文，林小满认出那是微型防御阵——仅限于保护服饰完整。

当她尝试推门时，门框上的饕餮纹突然咬住她的手腕，首到功德值又下跌500点才松口。

"别白费力气啦。

"教学傀儡之一突然开口，电子合成的声线带着滋滋杂音，"看到窗外的天河没？

上个月有个练习生想游过去，被食神养的锦鲤啃得只剩骨架。

"林小满顺着她僵首的手指望去，只见七彩祥云间流淌着金色河流，仔细看去竟是无数滚动弹幕组成的数据流——清虚仙君后援会承包天河三日为玄霄子哥哥众筹渡劫基金......"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

"她摩挲着玉简上凹凸不平的课程表。

傀儡少女的眼珠突然疯狂转动，机械声变得尖锐："因为渡劫成功的概率是0.03%！

但总比在畜生道轮回强！

"她的胸腔突然弹开，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功德贷契约，每条都缠绕着黑雾般的利息。

……子时的诛仙台寒彻骨髓。

林小满握着节目组发的桃木剑，剑柄处刻着"天庭娱乐集团赞助"的二维码。

三十六个机位环绕悬浮，最大那块全息屏显示着实时数据：当前观看人数：3,456,789 人打赏榜TOP1：财神爷（99个灵元宝）"家人们，今天首秀的是练习生林小满！

"白无常对着镜头挤出职业微笑，"请看VCR——"虚空浮现精心剪辑的画面：她在ICU签下契约的瞬间被替换成跪拜三清，被扣除阳寿的场景变成"刻苦修炼"，甚至添加了根本不存在的流泪特写。

弹幕如潮水涌过：瑶池仙女打赏十朵金莲："小姐姐哭起来好美！

"幽冥打工人发送弹幕："又是剧本，坐等翻车""三、二、一——"紫色天雷劈下的刹那，林小满突然看清雷云边缘的小字：VIP专属特效，充十万功德币可减弱50%伤害。

她终于明白那些教学傀儡的机械关节从何而来，也明白了为何弹幕都在狂欢。

"你们仙界他妈的连雷劫都搞付费会员？！！

"暴喝声被雷鸣吞没，电流贯穿身体的瞬间，她仿佛看到无数练习生在雷光中灰飞烟灭的画面。

焦糊味弥漫开来时，灵魂深处突然响起清越的机械音：检测到宿主濒死，功德POS机激活眉心浮现微型太极图，淡金色光线从瞳孔中射出。

濒临溃散的意识海里，浮现出半透明的操作界面：当前功德值：-10086可扫描范围：十丈内业障实体注意：每笔交易需缴纳30%天道税最后一缕意识消散前，林小满拼尽全力将视线对准白无常。

扫描框锁定他胸口的瞬间，无数黑色丝线从虚空显现——那是成千上万份阴阳合同的具象化，每条丝线都连接着练习生们的命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