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 陶羽

喔喔喔，随着第一声鸡鸣的响起，晨曦露出第一缕微光，西月份的陶家村上空逐渐飘起了炊烟袅袅，隐约能听到孩子的哭声，女人的叫骂声，还有偶尔的犬吠声，近处一条小溪叮咚作响从深远的大山蜿蜒而下，闪着淋漓波光。

远处，层峦叠嶂一眼望不到头的山脉上，云雾缭绕，像仙女的缎带又像舞娘的纱裙曼妙起舞，蒸腾飘渺，苍翠深远而又神秘莫测，莫名让人感到敬畏。

土坯墙围成的院子里一个看上去年龄约六七岁的小女娃一手拿着麻绳，一手拎着有她一半高的木桶正站在自家的井边，随意一甩，精准的把木桶甩到井里。

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三两下拎上一桶水，一只手轻松提起来转身走到屋檐下比她脑顶略矮一点的大瓮旁边，踮起脚尖，单手一提，双手一推，把满满一桶水倒进瓮里。

期间撒出一点水沾湿了马上要罢工的草鞋，轻松自如，仿似做了千百遍。

女娃披散着头发，形同鸟窝，穿着补丁摞补丁的衣服，裤子还短了一节，露出黄瘦的脚踝。

伸手抹了一把快要挡眼的刘海扭头继续提水。

又小又瘦的锈黄色的小脸上更突显出那双黑葡萄一样的眼睛，睫毛卷而浓密，茸茸的，透露着灵气，和一丝狡黠。

门枝桠一声被推开了，一个穿着短衫的黑瘦汉子扛着两捆柴蹒跚进门，首接把柴火磊到垛上，扭头从兜里掏出一根当地不知名的草叶子卷成的烟蹲到井边不远的地方，目光似乎是看着陶小暖，又似乎没看着，一口一口的抽起来。

陶小暖扭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便宜爹陶一，自从阿娘没了以后，两年来对于这个场面似乎习以为常，继续扭头打水。

桃小暖的爹的这个名字起的也是简单首白，因为是第一个出生的儿子，想当年陶氏老妇可是正经扬眉吐气了一阵子，咋也不能叫啥狗剩啊那种没水平的名字，就起名叫了陶一。

后来陆续又生了俩儿子，分别叫陶再来，陶还来。

“你个赔钱货，打个水要多久啊？

快点的！

再晚我那三只宝贝鸡哦要遭饿了啊！

就会耍懒！

早上没你的饭食！”

一个黑壮的老妇，底气十足的扯着刺耳的嗓音冲着桃小暖喊，那白眼能翻上天。

陶一微不可察的蹙了一下眉，扭头甩门进了屋子。

桃小暖眨巴着大眼睛，咧嘴一笑，露出一颗小虎牙，和两个浅浅的小酒窝：“阿奶，昨天二婶三婶洗澡，水缸一点水都没了，我打完水本想去山上再瞅瞅，再往深点走没准还能有野鸡，说不定能再打一只，不吃早食，走的远怕没力气走回来呢，要不我还是先去鸡圈喂鸡，过两天再去山上。

陶氏老妇这一听，眼珠子滴溜一转，想起昨天那野鸡汤鲜美的味道，转头去灶房角落里挑出一个像石头一样硬的掺了粟米壳的饼子，本想掰一半，想了想，咬着后槽牙怼到陶小暖怀里。

“你个死丫头片子，今天要是找不到野鸡，晚上你就别给我回来！

还想要吃白食，你可小心我撕烂你的嘴！”

说完气哄哄扭头进了灶房。

陶小暖的眸光闪了闪，低着头，进到挨着旱厕的柴房，拿了个水囊，关上吱呀作响的门，怀里揣着个盘出油来的包袱，背上娘亲之前惯用的砍柴刀快速出了院子，朝那整个附近十里八村都不敢深入的据说有怪物的大山走去。

是的，自从两年前陶小暖的阿娘去世以后就被陶氏老妇赶去住了柴房。

说起陶小暖，生下来却是个除了娘以外不被祝福的孩子，家里第一个出生的孙辈娃子居然是个赔钱货，陶家老俩心里那叫一个堵的慌啊，陶一则是沉着脸，一言不发。

幸亏陶小暖的娘亲，天生力大如牛，单手可扛大鼎，经常去村子里的人都不敢去的深山里背着个大柴刀，没事了打点兔子啊，甚至野猪啊，给全家打牙祭，曾经还打回来过一只大虫，轰动了整个村子，名头响惯十里八村。

这陶家村穷啊，平常村民一年到头吃不上两次肉，老陶家却是隔三差五能打打牙祭，老俩平时捡着不值钱的猎物打牙祭，大型猎物就拿去县里卖了，这几年居然从原来的一大家子就一亩薄田，攒钱先后置办到了西亩田。

可惜天有不测风云，陶小暖六岁那年，自从娘亲，有一次去了深山太远，再也没回来以后，陶一这个本就沉闷木讷的汉子更是少言寡语了。

甚至每每一看到陶小暖这张酷似她娘亲的脸，再想到因为是桃小暖发高热，媳妇才不得不走入深山远些去找草药，就更是沉闷的紧，甚至对陶氏老妇及一家子现如今对陶小暖的所作所为熟视无睹。

更何况这陶一本就是个愚孝的，不想着当年自己丫头发高热，娘却一文钱不往外拿，只进不出的事，反而把怨气都怪在了这个小小的，当年刚满六岁就失去娘亲的女娃子身上。

陶小暖现如今一个也才八岁的女娃是没了娘亲又只有一个心如死水不扛事的阿爹，两个叔叔也陆续有了俩男娃，陶小暖的处境就越发是凄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