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茧如涌

暴雨在落地窗上织成密网，姜璃的指尖划过意大利小牛皮沙发，在昏暗中摸到某种黏腻的触感。

她缩回手指，月光恰在此时刺破云层，照见指腹上蜿蜒的暗红。

"老爷吩咐过，书房要每日更换鸢尾花。

"三天前管家说这话时，正用绒布擦拭那柄镀银拆信刀。

此刻那柄刀插在姜明德喉间，刀柄的鸢尾花纹章浸在血泊里，开出一朵畸形的花。

姜璃按下吊灯开关的手悬在半空。

水晶灯折射出的不是暖黄光晕，而是诡异的猩红。

六十寸全息投影幕布上，《精神病理学》课件定格在"解离性身份障碍"章节，父亲仰倒在波斯地毯上的尸体，恰好与课件插图里破碎的人体重叠。

"滴——"指纹锁的电子音刺破死寂，液晶屏闪烁着刺目红光：23:15 姜璃进入玻璃碎片在爱马仕高跟鞋下迸溅，她踉跄着扶住红木书柜。

三天前父亲递来的鸢尾花标本还夹在《格雷解剖学》第743页，此刻却漂浮在血泊中舒展花瓣。

姜璃突然想起那个暴雨夜，母亲也是这样躺在浴缸里，腕间的血把白鸢尾染成红玫瑰。

垂落在地的右手忽然抽搐，那只曾扇得她左耳膜穿孔的手，此刻正死死攥着烫金遗嘱。

姜璃掰开僵硬的手指时，听见指骨断裂的脆响。

遗嘱正文工整打印着"由长子姜承嗣继承明德集团55%股权"，夹层里却掉出张泛黄的画纸。

五岁孩童歪扭的蜡笔画刺痛视网膜。

穿白裙的女人飘在浴缸里，旁边站着拿药瓶的小女孩。

画纸右下角用红笔标注日期：2007年3月21日——正是母亲自杀那日。

"这么精彩的画作，该放进诊疗中心展览。

"薄荷冷香混着血腥味漫过来时，姜璃的后颈汗毛根根竖起。

水晶吊灯突然开始频闪，在男人镜片上投下蛛网状裂痕。

他弯腰拾起染血遗嘱的动作像慢镜头，白大褂下摆扫过她颤抖的膝盖。

"顾凛医生擅闯民宅，也需要带麻醉剂？

"姜璃盯着对方领口的铂金领针，针尖泛着诡异的蓝光——那是微型注射器的针头。

三天前她黑进诊疗中心系统时，见过这种特制医疗器具的采购单，使用对象栏写着"高危患者"。

怀表链子缠上她渗血的手腕，鎏金表盖弹开的刹那，姜璃在镜面倒影里看到两个时空重叠。

五岁的自己蹲在停尸房角落，少年握着手术刀划开尸体后肩，蝴蝶骨上的胎记在冷光下振翅欲飞。

"该说再见了。

"顾凛的声音像浸了乙醚的丝绸，"不过我们很快会..."警笛声撕裂雨幕的瞬间，姜璃咬破舌尖。

血腥味在口腔炸开时，她看见遗嘱背面浮现荧光纹路——那是用她十二岁发明的柠檬汁密码写的坐标：西郊墓园E区17座。

"别动！

"保镖破门而入时，姜璃将画纸塞进蕾丝胸衣。

冰凉的怀表贴着剧烈跳动的心脏，表盘背面刻着的拉丁文在皮肤上烙下灼痛：Memento mori（勿忘死亡）。

---罪证陈列室姜承嗣转动尾戒上的黑钻，监控画面定格在姜璃惊慌的脸。

"都处理干净了？

"阴影里的女人摘下蕾丝手套，露出布满针孔的手背。

"顾医生亲自确认过，记忆清除程序己经启动。

"她抚摸着玻璃柜里的儿童画，鲜红甲油在浴缸图案上反复摩挲，"真是母女情深，连死法都要复制。

"窗外雷声轰鸣，姜璃正在审讯室凝视单面镜。

三个扭曲的影子在镜中分裂，最左侧的影子在整理鬓发，右边的正在舔嘴唇，中间的却突然转过血肉模糊的脸——是母亲坠楼那天的模样。

"为什么伪造遗嘱？

"审讯官敲击着物证袋里的画纸。

姜璃的睫毛颤了颤，一滴泪悬在下颌。

这个角度能让监控完美捕捉她侧脸的伤痕，那些被碎玻璃划出的血线，此刻正蜿蜒成楚楚可怜的溪流。

"爸爸说要给我惊喜..."她突然抱住头蜷缩成团，"头好痛...我记不清..."观察室里的顾凛轻笑出声。

监控画面中，姜璃后颈浮现细密汗珠，左手小指却在规律性抽搐——这是她八岁那年被关禁闭时养成的暗语，指节敲击的节奏正拼出摩斯密码：SOS。

"准备镇静剂。

"他转身对护士说，白大褂衣摆扫过装有鸢尾花的垃圾桶。

萎谢的花瓣间，微型摄像头红光一闪即逝。

---诊疗中心地下二层姜璃在药物作用下昏沉时，听见齿轮转动的声响。

担架床正在下沉，失重感持续了整整二十七秒——这是电梯从顶楼降落到地下八层所需的时间。

消毒水气味里混着诡异的甜香，她透过睫毛缝隙看到走廊壁画。

弗洛伊德画像的眼睛被挖空，换成双向镜面。

推车经过时，镜后闪过无数双窥视的眼睛。

"解离性失忆伴幻觉症状。

"顾凛的声音忽远忽近，"准备脑电波同步仪。

"金属贴片贴上太阳穴的瞬间，姜璃在仪器反光中看到惊人画面：诊疗中心平面图正在重组，父亲书房的镜像倒影里，藏着间没有门窗的密室。

"现在告诉我，"冰凉的听诊器探入病号服下摆，"你删掉的监控片段里，凶手后肩是否有蝴蝶印记？

"姜璃猛然咬破腮肉。

血腥味刺激下，她终于看清顾凛解开的领口下，那道状若蝶翼的缝合疤痕——和二十年前停尸房里的少年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