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界 小说

子时的更鼓碾过朱雀街青石板，鸿砚官袍肩头凝着秋露，指尖无意识摩挲腰间鎏金鱼符。

天机阁七重檐角悬挂的青铜浑天仪忽明忽暗，在摊开的《山河秘典》第十三卷页脚投下破碎的昴宿星图。

他执起狼毫笔蘸取朱砂时，发现砚中血砂竟凝成细小的六芒星。

"大人，本届文魁武略三百举子名录。

"跪在乌木案前的书吏突然剧烈咳嗽，鎏金托盘里的玉简沁着铁锈味。

鸿砚用笔杆挑起最上方那卷牒文，沧州李慕白的名字在烛火下泛着诡异的靛青色。

当朱砂圈住这个名字的刹那，狼毫尖端突然迸出三点蓝火，将案头镇纸烧出凤凰浴火的纹路。

藏书阁十二座青铜烛台同时熄灭，唯有星图在青砖地面流转如银河。

鸿砚左手袖中滑落三枚刻着"文道永昌"篆文的文胆钉，右手己按在君子剑吞口处的獬豸雕纹。

瓦当缝隙渗入的西域曼陀罗香裹挟着某种熟悉的腥甜——这分明是御药房特供龙脑香混着人血蒸煮的气味。

"喀嚓！

"描金屏风后刺出的淬毒峨眉刺快得撕破空气，寒芒距咽喉三寸时，鸿砚踢翻的青瓷笔洗方才坠地。

飞溅的水珠悬空凝成坎卦纹路，将刺客玄色劲装绞出蛛网裂痕。

那人的蒙面巾被卦象扯落半截，露出下颌处新月状疤痕——与三日前暴毙的礼部侍郎尸体上的印记如出一辙。

"西域鬼市竟能仿制御用曼陀罗？

"鸿砚指尖掠过刺客腰牌残片，冷眼看着对方在卦象中化作血雾。

颅骨深处突然炸开的刺痛让他踉跄扶住书架，儒圣瞳在识海深处睁开一线，瞥见窗外杏林闪过鹅黄衣角。

那抹颜色让他想起十八年前母妃自缢时，飘落在白绫上的迎春花。

五更天的贡院笼罩在艾草与雄黄的苦涩里，柳如烟腕间银铃轻响，九枚金针悬浮在中毒举子百会穴上方三寸。

当她第七针触及风府穴时，突然用广袖掩住少年口鼻："公子中的是岭南蛇蛊，怎会混着御药房的龙脑香？

"话音未落，藏在袖中的左手己捏碎半颗解毒丹。

鸿砚的云纹官靴恰在此时跨过门槛，掌中判官笔点住柳如烟后心至阳穴："姑娘这手太素九针，倒是像极了幽冥教失传的渡魂指。

"笔尖朱砂在女子鹅黄襦裙洇开血梅，却触到某种金铁相击的震颤——她贴身穿着冰蚕天丝甲。

晨光刺破窗纸的刹那，柳如烟突然旋身，发间玉簪扫落鸿砚的乌纱帽。

一缕青丝缠绕在鎏金鱼符的獬豸纹路上，她指尖捏着半片带血的曼陀罗花瓣："大人昨夜杀人时，可曾闻到这花里的帝王血煞？

"花瓣背面隐约显出半阙《破阵子》，字迹与御书房批红如出一辙。

浑天仪突然发出裂帛之音，某颗铜星坠落在《山河秘典》残页间。

鸿砚俯身拾起时，书页夹缝飘落半张泛黄婚帖，新郎名讳处赫然用金粉写着他的生辰八字。

礼单上"聘礼九曜天机图"的字样被烛火映出重影，恍惚间与记忆里母妃攥着的血书重叠。

贡院外传来三声礼炮轰鸣，本届武举头名正策马游街。

林清宴高举状元剑斩落漫天彩绸，剑锋却在触及鸿砚身影时轻微凝滞——他看见十年前那个寒门少年，正从自己瞳孔里缓缓爬出。

马鞍暗格里藏着的血河真经残页突然发烫，烫穿锦囊在他掌心烙下"弑"字疤痕。

鸿砚望着浑天仪缺损的星位，忽然记起镜玄明失踪前夜的卦辞："文魁染血时，天机现鳞爪。

"他蘸取刺客残留的血砂，在《山河秘典》空白处画出连山卦象。

朱砂纹路突然活过来般游向书脊，第十三卷封皮浮出鎏金小篆——"九曜现，山河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