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虚圣祖

暮鼓的余韵在山间消散，青玄宗十万级青石阶染上墨色。

外门弟子居所的茅草屋檐在风中簌簌作响，漏风的窗棂间飘出零星光点——那是富贵子弟在用萤石照明，而如林寒这般无根无萍的杂役，只能在月光里摸索着修补白天破损的药篓。

"哟，这不是咱们的引气天才么？

"尖细的讥笑刺破黑暗，三个黑影堵在柴扉前。

为首的王硕踢翻竹凳，腰间玉佩撞得叮当作响，"听说你昨夜又去后山喂蚊子了？

要不要师兄教你真正的修炼法门？

"林寒沉默地攥紧半截蜡烛，蜡油滴在结痂的虎口。

这些人永远不会懂，当他们用灵石贿赂传功长老时，自己需要劈完三十担紫檀木才能换来半刻钟的藏经阁时间。

"装什么哑巴！

"李虎突然抢过药篓，将里面晒干的七星草倒在地上践踏，"明日大比若再垫底，你就该去饲妖窟陪那些畜生......"话音戛然而止。

林寒不知何时握住劈柴斧，刃口离李虎鼻尖仅半寸。

月光从云隙漏下，照亮少年眼中某种困兽般的凶光。

三人不约而同后退半步，这才惊觉当年那个背着妹妹尸骨叩山门的孩童，早己长得比他们还高半头。

子时的更楼声救了这场对峙。

王硕色厉内荏地啐道："明日大比，看你还能不能拿动斧头！

"寒风卷走最后一丝喧嚣，林寒弯腰拾起破碎的七星草叶。

这些本该交给药堂换止血散的药材，现在连喂给灵禽都会被嫌弃。

他忽然想起五年前那个雪夜，小妹冻僵的手里还攥着半株偷来的冰须参——那是为他祛除寒毒准备的。

断魂崖的罡风比往日更烈。

林寒站在界碑前，望着脚下翻涌的云海。

三年前他初次来到这里时，还能看见云层中游弋的护山灵蛟，如今却只剩死寂的灰雾。

宗门大阵的光晕又黯淡了几分，听说内门长老们最近频繁出入炼器阁，连外门库存的玄铁都被征调一空。

"太乙历三万六千载，青玄宗第七百代弟子林寒......"他忽然对着虚空背诵入门誓词，声音很快被云雾吞噬。

掌心《基础引气诀》的玉简硌得生疼，那些倒背如流的文字从未带来过灵气，反而像某种恶毒的诅咒。

玉简撞击青石的脆响惊起夜枭。

当泛着青光的文字悬浮而起时，林寒忽然发现不对劲——寻常玉简摔碎后灵气即散，这些文字却在月光下愈发清晰，渐渐组成了他从未见过的经脉走向图。

云海深处传来龙吟。

不是护山灵蛟那种空洞的嘶吼，而是裹挟着洪荒之气的长吟。

一道青光破雾而出，其轨迹暗合周天星斗，所过之处竟在虚空留下燃烧的刻痕。

林寒下意识伸手去挡，那光团却径首穿透皮肉，在他额间烙下莲花状印记。

剧痛来得猝不及防。

仿佛有无数柄冰刃顺着脊柱游走，又在丹田处燃起焚天之火。

林寒踉跄着撞向岩壁，背后腾起七道血色锁链虚影——这是青玄宗弟子都有的资质封印，此刻却寸寸崩裂。

月光突然有了重量。

银辉如蛛网般将他包裹，毛孔中渗出腥臭的黑泥，在触及月华的瞬间燃起幽蓝火焰。

林寒在灼痛中恍惚看见自己的骨骼，那些布满裂痕的骨节正被青光重塑，浮现出细密的太古铭文。

"太虚不灭，道衍无极......"苍茫道音震得识海翻涌。

当林寒再度睁眼，发现自己站在星河铺就的祭坛中央。

九根盘龙柱撑起苍穹，每片龙鳞都是一方小世界在生灭轮回。

祭坛中央悬浮的青色玉珠吞吐混沌，每一次颤动都让星辰移位。

外界不过弹指，此处己历三载。

林寒参透《太虚衍天道诀》第一重时，星海突然坍缩成旋涡。

再回神时，晨露正顺着下巴滴落，掌心血纹如活物般游动。

试着运转新悟的功法，方圆十丈的灵气竟形成肉眼可见的旋涡。

"林师弟！

今日该你当值药田！

"同屋的呼喊从山道传来。

林寒应声起身，突然僵在原地——昨夜玉简碎片间，几点暗红正泛着磷光。

这是赵师兄扳指上的朱砂，却沾染着饲妖窟独有的尸臭味。

晨光刺破云层时，谁也没注意到药田上空的云霭泛着诡谲的暗红。

三百里外的问剑峰顶，镇派古钟无风自鸣，惊得闭关百年的太上长老猛然睁眼："太虚现世，大劫将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