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而成烟时而成线遇见还能变盐

铜钱第三次裂开时，楚厌的尾指彻底化作了青石。

鹤鸣茶楼二层临窗的雅座里，说书人沙哑的嗓音正卡在"荧惑守心"的典故上。

楚厌垂眼盯着檀木方桌，三枚铸着饕餮纹的厌胜钱在石化的指节间翻飞，每落下一枚便在桌面蚀出暗红篆文——那是他昨夜篡改的第七版血谶。

"客官，您的碧螺春。

"小二端着鎏金茶盘凑近，突然踉跄着撞向桌沿。

楚厌抬手去扶，石化的尾指擦过青瓷盏，盏中茶水瞬间蒸腾成血雾。

雾气里浮出本该被他抹去的原始谶文："厌胜出，九宫覆"。

二楼珠帘忽地叮咚作响。

七道月白身影踏着北斗方位鱼贯而入，为首的公子广袖流云，腰间青玉坠随步摇荡，坠中星芒将血雾割得支离破碎。

楚厌脊骨突地灼痛，藏在第西椎节的那列《禁谶书》篆文疯狂蠕动，在皮肉下凸起蚯蚓状的纹路。

"好精巧的厌胜术。

"玉衡少主凌昭的剑鞘点在茶盏边缘，被篡改的谶文在剑意下显形，"只是这荧惑守心改作福星高照，楚公子不觉得脂粉气太重？

"楚厌的食指开始石化，石质纹理顺着掌纹爬上虎口。

他屈指叩响厌胜钱，钱币上的饕餮纹突然睁眼，将溢散的谶文吞入腹中："凌少主若想观星，何不去钦天监的观星台？

"窗外忽起金铁交鸣之声。

十二名赤膊力士抬着玄铁囚笼经过长街，笼中犯人脖颈处皆刺着残缺的星图。

楚厌的脊骨几乎要破体而出——那些刺青缺失的笔划，正是他背上《禁谶书》的起手式。

最末囚笼里的虬髯大汉突然抬头，被挖去眼珠的血窟窿首勾勾"盯"着楚厌，龟裂的嘴唇翕动着吐出气音："...天枢..."凌昭的剑鞘毫无征兆地横压在楚厌腕间，青玉坠里渗出冰蓝星屑，将他正在石化的手掌冻在半腐状态："这些谶奴从邙山鬼狱押来，楚公子可识得他们颈上的《厌胜九谶》？

"茶楼地砖突然裂开蛛网状细纹，楚厌瞥见自己映在剑身上的倒影——左眼不知何时己化作灰白曜石，瞳孔里流转着囚犯脖颈上的血色谶文。

檐角的青铜惊鸟铃无风自响，他听见百丈深的地底传来棺椁移动的闷响，仿佛整座天机城都架在万千尸骸之上。

"午时三刻将至。

"凌昭突然贴近他耳畔，温热气息拂过石化的耳垂，"楚公子猜猜，被篡改的血谶应验时，是现世先崩，还是你的躯壳先化为齑粉？

"楚厌的拇指骤然僵死，厌胜钱上的饕餮纹发出濒死的呜咽。

茶楼外传来更夫沙哑的报时声，第一声更槌敲响时，他看见凌昭命宫里浮出双生星象——紫微与七杀相互撕咬，正是《禁谶书》末页记载的"夺谶者"标记。

第二声更槌震碎了青瓷盏。

囚笼中的谶奴突然齐声诵咒，他们脖颈的刺青渗出黑血，在长街青石板上汇成楚厌昨夜篡改的谶文。

天穹传来琉璃碎裂的脆响，赤色星辰穿透白昼，拖着焰尾坠向皇宫太和殿。

楚厌在第三声更槌中捏碎厌胜钱，石化的手掌插入地砖裂缝。

无数谶文顺着他的经脉逆流而上，在心脏处汇聚成新的预言。

他最后看见的，是凌昭剑尖挑起的、自己二十年前就该断绝的命线。

茶楼在这一刻倾塌成谶文的坟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