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司机对眼睛的要求

**1**白骆驼下崽那夜，月亮长出了獠牙。

我趴在羊圈草垛上数星星，阿爸说数到一百颗就能吃沙枣糕。

数到六十九时，西北角的沙丘突然抖了抖，像是巨人要掀开盖在身上的毯子。

白骆驼的惨叫比过年杀猪还刺耳，它两腿间滑出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不是驼羔，是个铁皮匣子！

匣子沾满黏液，在月光下泛着青绿的光。

我拿草杆戳了戳，匣盖突然弹开，窜出条双头蜥蜴。

左边脑袋说宁夏话："跑！

"右边脑袋吼日语："死ね！

"---**2**沙暴来得比马寡妇的闲话还快。

我刚把铁匣藏进草料堆，天边就翻起黄黑色的浪头。

那不是普通的沙暴，风里裹着铁锈味的哭嚎，像是千万个娃娃被活埋时的尖叫。

白骆驼突然发疯似的撞断木栅，我追着它跑进戈壁滩，裤裆被骆驼刺划开个大口子。

沙粒像针尖扎着脸，我看见白骆驼跪在个土包前刨地。

蹄子溅起的不是沙子，是碎骨渣！

那土包轰然塌陷，露出半截铁轨——锈得发红的轨道上，停着辆没有轮子的绿皮火车。

---**3**车厢里堆满会呼吸的麻袋。

白骆驼用牙扯开麻袋绳结的瞬间，我的尿顺着光腿往下淌。

麻袋里滚出个人形怪物：皮肤像晒干的羊皮纸贴在骨架上，手指间连着青蛙似的蹼，最瘆人的是那张脸——分明是去年掉进黄河的放羊倌老吴！

"六...水..."怪物喉咙里挤出这两个字，突然浑身抽搐。

他的肚皮像吹气球般胀大，肚脐眼"啵"地喷出股绿烟。

白骆驼哀鸣着把我甩上背，疯跑时我回头望，整节车厢正在融化，铁皮变成黏液裹住怪物，凝成个巨大的茧。

---**4**爆炸声把全村人从炕上震下来。

我缩在阿妈怀里啃指甲，听见民兵队长周建国在晒谷场吼："美帝的导弹打来了！

"其实我知道不是，那团腾空的火球里飘着沙枣叶形状的灰烬，就像铁匣里那张泛黄图纸上画的"紧急焚化标志"。

天亮后我去废墟捡弹壳，却在焦土里扒出块怀表。

表盖内嵌着张小照片：穿日本军装的男人抱着婴儿，婴儿襁褓上绣着"375"——和我胎记的位置一模一样！

---#### **5**王寡妇家的丫头彩云不见了。

全村人举着火把找人时，我在烽火台残壁上发现串带蹼的脚印。

顺着脚印追到枯井边，井底传来"咚咚"声，像是有人在敲铁皮鼓。

周队长用麻绳把我拽上来时，武装带扣子刮下块墙皮——露出底下血写的日文！

当夜我被噩梦魇住，梦见彩云困在绿皮火车里。

她的虎头鞋长出根须扎进铁轨，金线绣的"王"字变成毒蛇，嘶嘶地说："沙眼睛睁开时，你我都是祭品..."---**6**货郎爷爷的铃铛掉进吃人井。

我骗他说最甜的沙枣糕掉井里了，这老头撅着腚趴在井沿捞。

铜铃铛突然沉得像秤砣，拽着他往黑水里坠。

我死死抱住他的瘸腿，看见井底浮出张惨白的脸——是变成怪物的老吴！

货郎爷爷甩出把骨粉，井水瞬间结冰。

他把我夹在胳肢窝往家跑，草鞋在沙地留下带血的脚印："水娃子，从今往后，听见铃铛响就往反方向跑！

"---#### **7**毒气罐从阿爸的拖拉机里滚出来。

全村人都说阿爸立大功了，从县城运回苏联援建的"农药桶"。

可我知道那是撒谎——当民兵们把铁罐往军械库搬时，罐体上的日文在月光下渗血："731部队专用"。

我偷了赤脚医生的听诊器贴罐子听，里头传出指甲抓挠的声响。

最吓人的是半夜解手时，看见周队长跪在罐子前磕头，他后脖颈鼓起个肉瘤，形状像婴儿握紧的拳头。

---**8**沙丘又开始眨眼了。

这次是在批斗会上。

老文书正念着"破除封建迷信"，远处沙丘突然隆起个大包。

我看见变成怪物的彩云从沙包里钻出来，她手指间连着的蹼己经溃烂，嘴巴被金线缝成"375"的形状。

"水娃子！

"阿爸一巴掌拍醒我。

原来我趴在课桌上睡着了，口水把作业本上的算术题都洇糊了。

可当我摸向裤兜，里面真的多了把生锈的钥匙——和绿皮火车驾驶室里那串一模一样！

---**9**第二次爆炸发生在满月夜。

我正在羊圈给小骆驼喂奶，突然听见地底传来火车鸣笛。

军械库方向腾起蘑菇云，火光中飞出无数带火的麻袋，有个麻袋砸穿我家屋顶——炸开的不是炸药，是成千上万只毒蝎！

阿妈用棉被裹住我往外冲时，我看见变成怪物的村民们正在火海里跳舞。

他们的脊椎骨刺破皮肤，在身后扭成铁轨的形状，脚掌像骆驼蹄子般分裂成两瓣。

---**10**现在我有了个秘密基地。

在绿皮火车残骸里，我用骆驼毛毯铺了个窝。

驾驶台上有排带日文的按钮，每次按下都会梦见不同的场景：有时是阿爸被绑在手术台上，有时是货郎爷爷往井里倒骨灰。

最可怕的是那个红色按钮，按下后整个车厢都在震动，仪表盘显示：**自毁程序启动****剩余：00:37:05**我把彩云失踪那天捡的红头绳系在操纵杆上，沙枣叶形状的铜铃铛突然响彻戈壁滩。

我知道，第三只沙眼睛就要睁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