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4赫兹共振音乐

九月的雨丝如细针般密密地斜织着，缠绕着银杏叶，轻轻地落在画纸上。

顾星河微微皱了皱眉，这是他第十八次修改速写本边角的签名了。

美术教室的玻璃窗上凝结着一层薄雾，模糊了窗外的风景，却也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他能清晰地听见铅笔划过纸面的沙沙声，那声音仿佛是海潮漫过沙滩，细腻而温柔。

助听器将整个世界包裹在柔软的棉絮里，唯独留下这些细微的响动，

陪伴着他沉浸在自己的艺术世界中。“同学，你的伞。” 少女的声音突然穿透雨幕，

打破了顾星河的专注。他的笔尖一颤，速写本边角的银杏叶书签打着旋儿飘落。他缓缓转头，

看见浅蓝色的伞面下，马尾辫沾着水珠的女孩正踮起脚尖去够晾衣架。那是上周三的傍晚，

顾星河还记得自己抱着工具箱穿过操场时的情景，雨水顺着衬衫领口往锁骨里钻，

冰冷而刺骨。梧桐道尽头的公交站台亮着暖黄的光，宛如浸在蜂蜜里的琥珀，

给他带来一丝温暖。女孩的帆布鞋踩碎水洼，溅起一串水花，她追了上来，

薄荷味洗发水的香气混着雨水扑面而来。顾星河本能地后退半步，

却感到助听器突然发出尖锐的蜂鸣，刺得他耳膜生疼。 “我叫林小满，

今天刚转来高二3班。”她举着浅蓝色雨伞往前递了递，发梢的水珠坠在睫毛上，

闪烁着晶莹的光芒，“你的伞落在画室了。” 顾星河盯着她校服胸口的银杏叶胸针，

那是青屿一中的校徽，此刻正在雨里泛着湿润的光。他想说这不是自己的伞，

但声带像被雨水黏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少女却已经将伞柄塞进他手里，转身跑进雨帘，

留下顾星河独自站在原地，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第二天清晨，

顾星河在画室门口捡到一只素描本。他轻轻翻开泛黄的纸张，

每页右下角都画着形态各异的银杏叶，精致而灵动。然而，

最新一页却用铅笔重重写着：“自大狂！”他望着窗外飘落的金叶，

指尖轻轻抚过那个惊叹号凌厉的尾端，心中涌起一丝复杂的情绪。晨光穿过百叶窗，

在地板上投下琴键般的阴影，而走廊里传来轻快的脚步声，

伴随着教导主任中气十足的喊声：“林小满！转学第一天就迟到？

”——第四节课——美术课——林小满踮着脚尖，小心翼翼地往调色盘里挤钴蓝色颜料，

却闻到了松节油混着雪松的清新气息。美术教室后排的窗户开了条缝，

秋风卷着银杏叶扑到画架上，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她偷偷用余光瞥向角落，

顾星河正在给石膏像打阴影，他的腕骨凸起的弧度宛如精心雕琢的大卫像，专注而优雅。

“人体比例要注意三庭五眼……”美术老师在讲台上敲了敲黑板，声音回荡在教室里。

林小满的笔尖在素描纸上乱窜，画出一团纠缠的曲线，

心中还在回想着今早教导主任的训话：“顾星河同学虽然听力有障碍，

可是连续两年获得全国青少年美术大赛……”颜料管突然爆开，湛蓝的钴蓝溅上白色衬衫，

林小满手忙脚乱地去擦，却按住了另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顾星河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

袖口卷到手肘，露出淡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林小满慌得打翻洗笔筒，

靛青的水流漫过两人交叠的指尖，冰凉而刺骨。顾星河迅速抽回手，耳后的助听器闪过银光。

林小满看见他喉结动了动，转身时带起的风掀开素描本，露出夹在其中的浅蓝色银杏书签。

放学后的画室浸在蜜色夕阳里，柔和的光芒洒在每一处角落。林小满蹲在储物柜前，

焦急地寻找遗失的素描本。忽然，她听见铅笔折断的脆响，清脆而刺耳。

顾星河坐在窗边画架前，侧脸被余晖镀上金边，宛如一幅精美的油画。

他正在临摹莫奈的《睡莲》，却把花瓣都画成了银杏叶的形状，

独特的创意让林小满不禁愣住了。林小满的帆布鞋踩到松动的木地板，

“吱呀”一声惊动了作画的人。顾星河猛地合上速写本，铅笔滚落到她脚边。

这次她看清了本子扉页的签名——昨夜她气呼呼写下的“自大狂”旁边，

多了一行小字：“伞的主人叫沈南星，高三2班。

”————几天后————林小满蹲在公交站台广告牌后面，

雨正顺着广告布上的明星睫毛往下淌，一滴一滴，像是落下的泪珠。

她看着顾星河从听力康复中心走出来，深灰色卫衣兜帽罩住大半张脸，

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像一株淋湿的竹子，显得格外落寞。18路公交车碾过水洼，

溅起一片霓虹。顾星河突然转身朝便利店走去。林小满慌忙后退，后脑勺撞在广告牌支架上，

发出一声闷响。等她揉着发痛的额头睁开眼，视线里出现一只修长的手，握着罐装热可可，

递到了她面前。“跟踪狂。”顾星河的声音比秋风还清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林小满看见他卫衣领口露出助听器的银色边缘，在雨夜里泛着微弱的光。

她突然想起上周在画室，这个人用沾着群青颜料的手指，轻轻拂去她发间的银杏叶，

那温柔的动作让她心中一动。“我不是……”林小满刚想辩解，

却被公交车进站的轰鸣声淹没。顾星河突然拽着她躲进站牌阴影，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尖，

让她的心跳不禁加速。“你踩到我影子了。”他低声说道，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

林小满这才发现两人的影子在积水里交融成深色的湖，

车载电视正在播放《不能说的秘密》片段，周杰伦的钢琴声混着雨滴敲打铁皮顶棚，

奏出一曲动人的乐章。她握紧温热的可可罐，听见自己心跳震碎了雨幕。

便利店自动门开合的叮咚声混着雨声传来时，林小满正把校服外套兜帽往下拽。

她看着顾星河在货架间穿行，深灰色卫衣被荧光灯照得泛白，像一卷浸湿的素描纸。

三天前在画室捡到的助听器说明书还藏在书包夹层，烫金字体印着“听力康复中心”的地址。

此刻那张皱巴巴的纸片正在口袋里发烫，和心跳共振出同样的频率。“要关东煮吗？

”店员探出头问话的瞬间，林小满的帆布鞋踩到积水滑了出去。她慌乱中抓住货架，

鲷鱼烧包装袋哗啦啦落了一地。抬头正对上顾星河垂下的眼睫，他手里握着两罐热可可，

铝罐表面凝着细密的水珠，宛如一颗颗晶莹的珍珠。

公交站台的铁皮顶棚被雨点击打出爵士鼓的节奏，清脆而富有韵律。

林小满盯着脚尖前晃动的两道影子，忽然发现顾星河左耳后的助听器换成了浅蓝色，

和她那天塞过去的雨伞颜色一模一样，仿佛是特意为之。“上周三。”她突然开口，

声音被18路公交进站的刹车声碾碎。车载电视正在重播《蓝色大门》片段，

桂纶镁骑着单车穿过树影斑驳的巷道，画面温馨而美好。顾星河转过头，

助听器的指示灯在暮色里明明灭灭，宛如一颗闪烁的星星。

林小满从书包里掏出用银杏叶压成的书签，

的“对不起”：“那天我以为你故意不理人……”话没说完就被塞进掌心的热可可烫得瑟缩。

顾星河用指尖在起雾的玻璃窗上画了只简笔银杏，雨珠顺着他的笔画蜿蜒而下，

像是为这幅画添上了一道天然的装饰。林小满突然注意到他右手虎口有块月牙状的疤，

结痂的颜色像褪色的水彩，显得有些触目惊心。“小时候热水瓶爆炸划的。

”顾星河第一次完整地说出句子，音调像蒙着层毛玻璃，带着一丝沙哑，却也温柔无比，

“听不见声音的人，总会错过说抱歉的最佳时机。”霓虹灯牌在积水里投下支离破碎的光斑，

像是打翻的调色盘。林小满学着他的样子在车窗上画了颗星星，

指尖与他的影子在玻璃上交叠，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那现在说还来得及吗？

”她轻声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期待。远处教堂的钟声撞碎雨幕，悠扬而深沉。

顾星河把伞倾向她这边，浅蓝色的伞面下，少女看见他耳后助听器亮起星辰般的光，

仿佛是他内心深处的光芒在这一刻绽放。艺术节筹备周的午后，阳光透过云层洒在校园里，

给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林小满在天台铁丝网上发现了会发光的银杏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