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的医生在一起

第一章：错位的心跳消毒水的气味像无数细小的钢针，顺着何笙笙的鼻腔刺进颅腔。

她站在肿瘤医院三楼的艺术长廊尽头，指尖死死捏着那张对折的诊断书，

纸页边缘已经被汗水浸出深色的痕迹。

”胃窦腺癌早期"四个铅字在眼前不断放大又缩小，仿佛正在呼吸。

玻璃展柜反射出她苍白的脸，与背后陈列的医疗主题插画重叠在一起。

那是她上个月刚完成的《生命线》系列，

现在想来简直像命运的嘲讽——画中缠绕着心电图线条的双手，

此刻正在她包里不受控制地发抖。"何老师？您还好吗？"推着药品车的小护士停下脚步，

担忧地望着她。何笙笙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抵在了消防栓上，

金属的凉意透过单薄的衬衫刺进皮肤。她勉强扯出一个微笑："没事，

只是...在构思新作品。""孩子们可喜欢您画的儿科墙绘了！"小护士眼睛亮起来，

"特别是那个会变色的小恐龙，

三号床的小家伙做完穿刺都不哭了......"走廊尽头的电梯"叮"地一声打开。

何笙笙的呼吸骤然停滞——蒲嘉予带着三个实习生走出来，

白大褂衣襟别着她去年送的万宝龙钢笔，笔帽在顶灯下泛着深海般的蓝。他正低头翻阅病历，

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左手无意识地转着右手无名指上的疤痕，

那是他十五岁时熬夜帮她削彩铅落下的。何笙笙迅速把诊断书塞进托特包最里层的夹层，

指尖触到硬质的画册封面。那是她刚出版的插画集样书，本来打算今天......"笙笙？

"清冽的嗓音像一滴冰水落在后颈。她转身时，蒲嘉予已经站在半步之外，

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听诊器，

银质胸牌上"肿瘤外科 蒲嘉予 主治医师"的字样刺得眼睛发疼。"来医院了，

怎么不告诉我？"他伸手摘掉她发丝上沾到的墙灰，这个动作从小学延续到现在，

"胃镜结果出来了？""只是普通胃炎。"画了十年插画的指尖掐进掌心，

谎话流畅得让自己都心惊，"来送墙绘的尾款发票。"蒲嘉予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三秒。

这双能在手术台上精准找到0.3毫米血管的手，同样能看穿她所有拙劣的谎言。

但护士站的呼叫铃突然响起，他最终只是轻轻捏了捏她的手腕："晚上七点，老地方见。

""叮——"咖啡厅的门铃惊飞了何笙笙的恍惚。此时，咖啡厅的玻璃门映出她恍惚的倒影。

何笙笙数到第三下深呼吸才推开门，风铃惊起的脆响中，

她看见蒲嘉予正在窗边位置调试手机——锁屏是她画的卡通版两人合照，

去年他生日时偷偷设置的。"迟到了七分钟。"他抬腕看表，"我按老规矩擅自点好啦。

"桌上摆着两杯热可可，杯垫是她插画集的周边产品。这个场景熟悉得令人心碎，

从初中她考试失利到大学毕业展被退稿，每当她需要安慰时，

蒲嘉予总会准备这种甜到发腻的饮料，美其名曰"何笙笙特效药"。

"嘉予哥......"她的声音卡在喉间，指甲掐进托特包的皮质提手，

包里的诊断书突然重若千钧。"笙笙。"蒲嘉予突然翻转手机，

屏保换成一张日照金山的照片，"医疗队批准书下来了。"他修长的指节轻叩屏幕，

西藏军区医院的徽章在照片一角闪烁，"下个月五号出发，为期两年。

"何笙笙的指尖撞翻了马克杯。褐色液体在桌面上蔓延时，她慌乱地去抢救滑落的包包，

却眼睁睁看着那张对折的诊断书掉落在两人之间的空地上，像只垂死的白蝴蝶。

蒲嘉予弯腰的动作比她更快。当他展开那张被咖啡浸湿的纸，何笙笙看见他指节瞬间泛白，

瞳孔骤缩，腕表表面映出自己扭曲的脸。墙上时钟的秒针走过整整三格，

她才听见纸张被重新折起的脆响。"早期胃癌。"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为什么不告诉我？

"窗外的霓虹灯突然亮起来，在蒲嘉予脸上投下变幻的光斑。

何笙笙盯着他解开的领口——银链上挂着枚褪色的蓝纽扣，

是她初中校服上扯下来"抵押"给他的，因为弄丢了他最爱的解剖图鉴。

"你等了三年才等到援藏机会......"她转动着左手腕的彩虹编织手链，

这是去年在西藏采风时买的，当时视频里的蒲嘉予笑着说："等我来找你，

就戴这个当接头暗号。"蒲嘉予突然站起身，白大褂衣摆带倒了糖罐。玻璃碎裂声中，

他一把扯开衬衫领口："知道我为什么专攻肿瘤方向吗？

"何笙笙的呼吸停滞了——那道横贯锁骨的蜈蚣状疤痕比记忆中更加狰狞。

十七岁美术联考那天，她推开要被卡车撞上的蒲嘉予时，钢筋就是从这里贯穿她的胸腔。

救护车上，鲜血从她嘴角溢出，却还坚持用沾血的手指在少年掌心画了颗歪歪扭扭的心。

"每次查房看到胃癌患者......"蒲嘉予的指尖轻颤着抚过疤痕，

"我都会想起你躺在ICU的样子。"他突然抓起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

"这里装着两个心跳，何笙笙。从你推开我的那天起，就再没有什么'你的'和'我的'。

"咖啡厅的背景音乐恰好放到副歌部分，钢琴声像潮水般漫过耳膜。何笙笙的视线模糊起来，

恍惚看见十二岁的蒲嘉予举着破伞冲进少年宫，十五岁的蒲嘉予在病房灯下帮她改素描，

二十一岁的蒲嘉予把听诊器贴在她后背说："呼吸再深些，这里有心跳的回声。"而现在，

二十八岁的蒲嘉予在她面前单膝跪地，

撕碎的援藏申请像雪片般落在他们之间："明天早上八点，肿瘤科三楼第一诊室。

"他声音里藏着微不可察的颤抖，"这次换我来救你。

"第二章：时光胶囊1.何笙笙坐在肿瘤科诊室的椅子上，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病历本的边缘。蒲嘉予站在她面前，白大褂袖口卷至肘间，

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他低头翻看她的检查报告，眉头微蹙，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早期，分化良好，没有淋巴结转移。"他的声音冷静得像在讨论别人的病情，

但何笙笙看见他握笔的指节绷得发白，"手术切除后，五年生存率超过90%。

"她盯着他胸前的钢笔——那是她送的生日礼物，笔帽上刻着一个小小的"S"，

代表"ShengSheng"。而现在，这支笔正记录着她的生死。"嘉予哥。

"她轻声叫他，像是回到了小时候发烧时，他半夜翻窗给她送药的那天，

"我是不是……很麻烦？"蒲嘉予的笔尖顿住，墨水在纸上晕开一小片深蓝。他抬起头，

眼神像被刺痛了一样。"何笙笙。"他连名带姓地叫她，声音低沉，

"你记不记得你十二岁那年，在少年宫画画到天黑，下暴雨，我没带伞？

"记忆像被雨水打湿的画卷，缓缓展开。雨水砸在少年宫彩玻穹顶上的轰鸣，

像上帝打翻了满天的珍珠匣子。十二岁的何笙笙蜷缩在画室窗台，

水彩颜料在暴雨中晕染成诡异的图腾——她精心绘制的生日贺图《星空下的我们》，

此刻蓝色颜料正顺着玻璃裂缝蜿蜒而下，仿佛银河在哭泣。

"蒲嘉予大骗子......"她揪着湿透的校服裙摆，牙齿在唇上咬出月牙形的血痕。

画架上那个草莓蛋糕正在加速坍塌，奶油写的"笙笙12岁快乐"化成一滩粉色的泪，

滴答声与挂钟的节奏渐渐重合。铁门被撞开的巨响撕裂雨幕。浑身湿透的少年踉跄着冲进来，

蓝白校服紧贴着单薄的脊背，怀里的蛋糕盒不断滴落粉色的液体。

何笙笙看见他运动鞋的鞋带散了，在积水里拖出长长的水草般的纹路。

"数学竞赛延长了半小时！"蒲嘉予单膝跪地时，

膝盖上的擦伤又渗出血珠——上周替她翻墙捡风筝时留下的。他手忙脚乱扯开丝带，

指尖被淋湿的缎带缠出红痕，"蜡烛...蜡烛应该还能点！"打火机在潮湿中反复熄灭，

橙红的火苗每次亮起都映出他颤抖的睫毛。何笙笙的眼泪砸在塌陷的蛋糕上，

草莓和奶油混成泥泞的沼泽。蒲嘉予突然掏出个铁皮盒——那是她装水彩笔的旧盒子，

此刻装着五颗橘子糖，糖纸在雨幕里泛着暖光。"吃了糖就不疼了。"少年用袖口擦她脸颊，

却把奶油蹭到鼻尖。这个动作二十三年未变，此刻在诊室里，

二十八岁的蒲嘉予正用同样的手势抹去她眼角的湿润。

2.何笙笙看见十二岁的自己抓起蛋糕刀，在画室墙壁刻下歪扭的"再也不理蒲嘉予"。

刀尖刮落的墙灰落在少年发顶，他沉默着掏出素描本，

就着漏雨的窗缝画下这一幕——画纸被雨水浸透的褶皱，至今仍夹在他钱包最深处。

"为什么......"何笙笙的哽咽混着雷声轰鸣，"为什么总是迟到？

"蒲嘉予的校服突然鼓成风筝。他掀开衣襟，露出怀里用塑料袋层层包裹的礼物盒。

浅蓝包装纸浸透了雨水，拆开是支折断的油画笔——上周她弄丢的那支。

笔杆上歪歪扭扭刻着"生日快乐"，木屑还沾在他指甲缝里。"找遍了全市美术店。

"少年低头修补断笔，502胶水粘住指尖，"最后在垃圾站......"惊雷劈开云层，

画室陷入黑暗。何笙笙在闪电的蓝光中看见蒲嘉予被胶水黏住的手指，

像她昨天在肿瘤科偷看到的病例照片——那些被化疗药物灼伤的静脉。"疼吗？

"她突然抓住他的手。"你吃糖就不疼了。"少年把橘子糖塞进她嘴里，

酸涩在舌尖炸开的瞬间，画室顶灯重新亮起。何笙笙这才发现他左臂有道新鲜的擦伤，

血珠正顺着小臂滑落，在积水里绽开细小的红花。此刻诊室的冷光灯下，

二十八岁的蒲嘉予卷起袖口，那道淡粉色的疤痕仍蛰伏在尺骨位置。何笙笙忽然明白，

原来时光的年轮早就刻进血肉，在每次暴雨来临时隐隐作痛。3.咖啡厅里，

诊断书被蒲嘉予攥得发皱。"早期胃癌，为什么不告诉我？"他的声音像砂纸擦过冰面，

冷得发颤。何笙笙低头看着自己的左手腕——那里戴着一根彩虹编织手链，

是去年她去西藏采风时买的。当时蒲嘉予在视频里笑着说："等我明年去援藏，

你就戴着这个来接我。""你等了三年才等到援藏的机会……"她轻声说，"我不想耽误你。

"蒲嘉予突然笑了，眼角泛起红血丝。他一把扯开衬衫领口，

露出锁骨下方那道狰狞的疤痕——十七岁那年，她为了推开他，被钢筋贯穿胸口留下的。

"你知道我为什么选肿瘤专业吗？"他声音沙哑，"因为那天在ICU，

我看着你浑身插满管子，却什么都做不了。"何笙笙的指尖无意识地触碰那道疤，触感粗糙，

像一条蛰伏的蜈蚣。"何笙笙。"他低声说："你从来不是我的负担，

你是我必须活着的理由。难不成你要让我隔着四千公里听你的心跳？

"后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4.凌晨三点，何笙笙被急促的门铃声惊醒。

她赤脚踩过满地狼藉的画稿，感应灯亮起的瞬间，看见蒲嘉予站在玄关的阴影里，

白大褂下摆滴落的水珠，手里提着一个保温桶。"胃癌早期，治愈率很高的。

"他径直走进厨房，动作利落地盛粥，"我已经推掉了援藏，明天开始给你安排治疗。

"何笙笙愣在原地："为什么？"蒲嘉予停下动作，转身看她。月光从窗外洒进来，

落在他的侧脸上，睫毛投下的阴影微微颤动。"因为……"他轻声说，"我不想再经历一次，

看着你在我面前流血，却无能为力的感觉。我......不允许。"晨光微亮时，

何笙笙因为饿了，去厨房觅食，结果在微波炉旁发现了一个生锈的铁盒。她轻轻打开，

里面整整齐齐地码着从小到大的照片——她五岁时揪着蒲嘉予的头发，

十岁时和他一起放风筝，

十五岁时他背着她去医院……幼儿园蜡笔画《我的新郎》躺在最上层，

戴着听诊器的小人咧嘴傻笑。初中传的纸条最讨厌蒲嘉予！

背面是少年力透纸背的回复：那就讨厌一辈子。

高考志愿......最底下压着一张泛黄的纸条，字迹稚嫩：等笙笙长大，

我要娶她当新娘。署名是十二岁的蒲嘉予。何笙笙的眼泪终于砸了下来，

恍若少年跨越十六年伸来的手。第三章：生命倒计时1.化疗室的窗帘半拉着，

阳光被过滤成惨白的颜色，斜斜地落在何笙笙的手背上。针头刺入静脉的瞬间，

她下意识攥紧了椅子扶手，指甲几乎要陷进人造皮革里。蒲嘉予站在她身侧，

白大褂袖口微微卷起，露出腕骨上那道细长的疤痕——那是她十七岁车祸时，

他徒手掰开车门玻璃划伤的。"会有点凉。"他低声说，指尖轻轻搭在她手腕内侧，

监测她的脉搏。药液顺着输液管流入血管，像冰水缓缓漫过四肢百骸。何笙笙咬住下唇，

喉咙里泛起铁锈味。"疼吗？"蒲嘉予皱眉，拇指无意识地摩挲她绷紧的指节。

"比画稿被出版社退回来好一点。"她试图开玩笑，声音却虚浮得像是飘在空中。

蒲嘉予的嘴角绷紧了。他忽然从口袋里摸出一颗橘子糖，

剥开糖纸塞进她嘴里——和十二岁那年在少年宫暴雨夜的动作一模一样。"含一会儿，

"他声音低哑，"能压住恶心感。"何笙笙含着糖，舌尖抵住甜中带酸的硬糖。

窗外的梧桐树影摇晃，她恍惚想起大学时她熬夜画稿，蒲嘉予拎着夜宵翻进她宿舍阳台，

也是这样往她嘴里塞了颗糖。"蒲医生，"护士在门口探头，"三号床病人需要您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