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婆子

张桂芳死的那天，整个"幸福花园"小区都闻到了韭菜馅的馊味。

我攥着沾血的擀面杖站在601门口，看着对门王阿姨的蓝底白花睡衣被电梯门夹住。

她手里还端着那盘要命的饺子，十八个褶的月牙饺裂开一道口子，露出里面发绿的肉馅。

"杀人啦——602的媳妇打死婆婆啦！

"王阿姨的尖叫比警笛还刺耳。

我低头看自己染红的围裙，这才发现馊味的源头根本不是韭菜，是张桂芳头皮下渗出的脑浆。

三个月前我嫁进周家时，绝对想不到婆婆会在冬至这天，用包饺子的擀面杖把自己的天灵盖敲碎。

就像我没想到那盘递给我的饺子里，包着打胎药和二十年前失踪的堂姐的指甲盖。

电梯叮咚一声停在六楼，冲出来的不是警察，是我那瘫痪多年的公公。

老头子的轮椅碾过血泊时，我分明看见他裤管里露出两条完好的腿。

电梯里的灯光忽明忽暗，照在周建国那张沟壑纵横的脸上。

他的轮椅碾过血泊时，发出黏腻的声响，像有什么东西在吸吮地板。

"爸...您的腿..."我的声音卡在喉咙里，擀面杖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周建国浑浊的眼珠转动着，目光从张桂芳碎裂的头颅移到我脸上。

他嘴角抽了抽，露出一个古怪的微笑。

轮椅扶手下方，我看见他的手指正神经质地敲打着金属管——那节奏和昨天半夜我在卧室听到的敲墙声一模一样。

"小芸啊，"他的声音出奇地清晰，完全不像平时那个口齿不清的瘫子，"你堂姐当年也这么看着我。

我的后背撞上了防盗门，金属的冰凉透过围裙渗进皮肤。

王阿姨的尖叫声突然断了，整栋楼陷入诡异的寂静。

只有血滴从擀面杖末端落下的声音：滴答，滴答。

"你...认识我堂姐？

"我听见自己发颤的声音。

周建国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整个人向前佝偻。

就在这瞬间，我看见他后颈处有一块紫红色的胎记——菱形的，像个小饺子。

记忆如闪电般劈开我的脑海：二十年前那个暴雨夜，堂姐失踪前最后见的那个男人，后颈就有这样一个胎记。

轮椅突然向我冲来。

我本能地侧身闪避，却看见周建国的手伸向了婆婆的尸体。

他枯枝般的手指插进那个破碎的头颅，掏出一团沾血的、豆腐脑似的东西。

"找到了..."他喃喃自语，掌心里躺着一枚生锈的钥匙，"她果然吞下去了。

"钥匙齿痕间还粘着碎肉，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油光。

我认得这把钥匙——是小区地下室最深处那间储藏室的，上周物业还挨家挨户询问谁拿了备用钥匙。

"警察马上就到！

"王阿姨的声音突然从电梯井传来，伴随着杂乱的脚步声。

周建国的表情瞬间变了，又恢复成那个呆滞的样子。

他飞快地把钥匙塞进轮椅坐垫下，嘴角歪斜，流下一道口水。

"儿媳妇...杀...杀人..."他含糊不清地嘟囔着，手指却悄悄指向厨房。

我顺着他的指引看去，冰箱门不知何时开了一条缝。

冷气氤氲中，一排排包好的饺子整齐码在保鲜盒里，每个饺子尖上都点着诡异的红点，像被指甲掐出来的血印。

警笛声由远及近。

我踉跄着冲进厨房，打开最上层那个结霜的保鲜盒——二十个饺子整齐排列，每个裂开的饺子皮里都露出一小片泛黄的、带着月牙白指甲的东西。

我的胃部一阵痉挛。

这些指甲盖我太熟悉了，堂姐最爱把指甲修成这样的月牙形。

二十年前她失踪的那晚，左手无名指的指甲缺了一角，就像这些饺子里藏着的碎片。

"602的！

把门打开！

"警察的吼叫声伴随着砸门声传来。

我转身时，周建国的轮椅己经无声地滑向消防通道。

他的裤管空荡荡地垂着，可刚才分明...冰箱的冷气突然喷涌而出，最上层的饺子盒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十八个月牙形的指甲盖在地砖上排成一个诡异的圆，正中央是那把沾血的钥匙。

门外警察开始撞门。

我抓起钥匙塞进内衣，冰凉的金属贴着皮肤。

余光瞥见周建国的轮椅消失在楼道拐角，而婆婆张桂芳的尸体手指突然抽搐了一下，染血的食指伸首，首首指向楼下501的方向。

501住着的，是小区里出了名的疯婆子林阿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