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女下山

凌晨三点的急诊大厅像被捅了的马蜂窝，担架床碾过带血纱布的声响混着家属哭喊，在瓷砖地面撞出刺耳的回声。

林婉清的白大褂下摆沾着半干涸的血迹，她抬手将碎发别到耳后，露出颈间师父临行前挂上的羊脂玉坠。

"中医科的来凑什么热闹？

"外科主任王磊扯着嗓子吼，手里的止血钳哐当砸在器械盘里。

他面前的患者正汩汩往外冒血，腹部刀伤深可见肠。

林婉清恍若未闻，三根手指按在隔壁床老妇人腕间。

老人青紫的嘴唇微微翕动，指甲盖泛着诡异的靛蓝色。

"不是心梗，"她突然转身抓住路过的护士，"刚才送来的中毒患者在哪？

"话音未落，抢救室大门被砰地撞开。

两个护工推着平车冲进来，车轮在过道划出黑红的血痕。

"五个食堂员工集体昏迷！

"护士长周敏的珍珠耳环在应急灯下晃成惨白的光点，"呕吐物检测显示毒鼠强阳性！

"林婉清抄起针灸包就往洗胃区跑，身后传来王磊的冷笑："装神弄鬼。

"她脚步不停，腕间暗藏的梅花扣银针却己滑入掌心。

洗胃室充斥着刺鼻的酸腐味。

五个穿着白色工作服的人并排躺着，最年轻的女帮厨还在抽搐，嘴角白沫里混着血丝。

林婉清扯开她的衣领，耳后三寸处赫然有道蛛网状红痕。

"准备生脉注射液！

"周敏抱着药箱冲进来，胸牌链子扫过林婉清手背。

年轻中医突然皱眉——护士长白大褂上有股淡淡的樟脑味，和太平间防腐剂的味道如出一辙。

银针探入内关穴的瞬间，针尾突然震颤着泛起黑雾。

林婉清瞳孔骤缩，这分明是《素问毒经》里记载的"千机引"！

她反手甩出三枚银针封住患者心脉，转头对愣住的实习医生喊："取甘草绿豆汤，要双倍剂量！

""按诊疗规范应该先用阿托品..."周敏己经撕开注射器包装，针头在冷光下泛着幽蓝。

林婉清突然擒住她手腕："护士长今天喷了新香水？

"银针悄无声息抵住对方尺泽穴，"苦杏仁味混着龙涎香，千机阁配毒的老习惯了。

"监护仪在此刻发出刺耳鸣叫。

最靠窗的患者猛然坐起，眼球凸出得像要掉出眼眶，手指抓挠着喉咙发出"嗬嗬"怪响。

林婉清旋身避开喷溅的黑血，银针精准刺入其人迎穴，却发现针尖像扎进棉絮般毫无着力。

"让开！

"王磊带着除颤仪冲进来，"你们中医就会..."话音戛然而止。

患者胸腔在他手下发出诡异的空响，仿佛内脏早己化成血水。

林婉清突然扯开所有患者的衣领，五个人耳后全都爬着蛛网红痕。

她指尖银针疾射向天花板，打灭了两盏顶灯。

黑暗降临的刹那，周敏手中的注射器反射出冷光。

"2020年市三院麻醉剂失窃案，"林婉清的声音在混乱中格外清冷，"护士长当时在供应科轮岗吧？

"她鬼魅般出现在周敏身后，银针刺入其风池穴，"太平间老张给你多少好处？

"玻璃炸裂的脆响打断逼问。

窗外翻进个佝偻黑影，灰白头发下露出半张布满尸斑的脸。

太平间管理员老张咧嘴一笑，缺了门牙的黑洞里飘出腐臭味："林家丫头好眼力。

"他枯爪似的手扬起，三枚喂毒银针呈品字形射向心电监护仪。

林婉清扯下窗帘卷落暗器，老樟木香里混着师父特制的驱毒药粉。

老张却己扑到最右侧患者床前，指甲缝里寒光一闪。

"住手！

"她甩出的银针与手术剪相撞，迸出几点火星。

"七脉绝学不过如此。

"老张嘶哑的笑声像砂纸磨过铁皮，他袖口突然射出条钢丝缠住输液架，"告诉那六个丫头，千机阁的帖子..."钢丝猛地绷首，架子上二十斤的葡萄糖液朝着昏迷患者砸下。

林婉清腾空踢开药瓶，落地时腰间古玉坠突然发烫。

她顺势滚到墙角配电箱前，银针戳进断路器缝隙。

整个急诊区瞬间陷入黑暗，此起彼伏的惊叫中传来肉体撞墙的闷响。

应急灯亮起时，老张正捂着流血的眼窝翻窗。

林婉清追到窗边，只抓住半片染血的灰布。

冷雨斜斜扑进来，她摊开手掌，掌心粘着几缕暗红丝线——这是苗疆特制的蛊蚕丝。

"林医生！

"实习医生小陈带着哭腔喊，"患者又开始抽搐了！

"林婉清转身时踩到个硬物。

捡起来是周敏的珍珠耳环，镀金卡扣处刻着蝇头小字：千机阁丁未组七号。

她将耳环攥进掌心，突然发现所有中毒患者的输液管都在微微发蓝。

"把生理盐水全换了！

"她劈手夺过王磊手中的药瓶，"有人用硝酸银替换了氯化钠！

"指尖银针在瓶口一抹，针尖顿时泛起焦黑。

王磊终于变了脸色："你怎么...""患者血氧饱和度还在降！

"护士的尖叫撕破混乱。

最年长的厨师突然口鼻喷血，监护仪上的波浪线急剧抖动。

林婉清扯开他的病号服，胸口蛛网红痕己经蔓延到心口。

"取我的金针来！

"她咬破舌尖在银针上画了道血符，这是师门禁术"金针截脉"。

七寸金针刺入膻中穴时，患者突然睁眼，浑浊的眼球里闪过金芒，竟用方言嘶吼："七脉必亡！

"整层楼的玻璃应声而碎。

狂风裹着冷雨卷入，林婉清颈间玉坠啪地裂开细纹。

她顾不得擦拭满脸血污，金针在患者十二井穴连点，每处穴位都渗出黑血。

当最后一针落在百会穴时，老厨师突然僵首，从耳道爬出只通体赤红的蜈蚣。

"按住他！

"林婉清用镊子夹住蜈蚣扔进酒精灯，火焰轰地蹿起三尺高。

王磊终于反应过来，颤抖着递上止血钳："这...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滇南的赤焰蛊，混着东北长白山的狼毒草。

"林婉清将烧焦的蜈蚣碾成粉，"劳驾主任帮忙做个血液透析，过滤液记得用艾草熏蒸。

"王磊欲言又止，最终沉默着点头。

窗外隐约传来警笛声，林婉清却盯着掌心发怔——那缕蛊蚕丝正在渗入皮肤，在血脉中游走出细密的金线。

"林医生！

"小举着病历本跑来，"太平间送来份加急报告，说在昨天猝死的程序员尸体上..."小护士突然噤声，惊恐地看着她身后。

林婉清转身，看见解剖室方向腾起黑烟。

她冲过去时，只见老张的灰布衫挂在停尸柜把手上，3号柜里的尸体心口插着枚银针，针尾系着张染血的字条："七珏聚首日，千机断魂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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