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剑

青崖山的雪下得蹊跷暮春三月的夜风本该裹着桃李芬芳，此刻却卷着鹅毛大雪在剑碑林间呼啸。

叶寒舟握剑的手指节发白，剑锋上凝结的血珠顺着云纹往下淌，在雪地上砸出一个个暗红窟窿。

"第七个。

"他盯着三丈外那具尚未凉透的尸体，喉咙里泛着铁锈味。

那是外门弟子王焕，今晨还笑嘻嘻地给他捎了山下张记的桂花糕。

蒙面人从碑影中缓步而出，玄铁重剑拖在身后，剑尖在青石板上擦出一串火星。

叶寒舟认得那剑式——分明是沧浪派的"叠浪三叠"，可对方方才使的擒拿手，却是少林金刚伏魔功的路数。

"交出玉佩，留你全尸。

"沙哑的嗓音像是被人捏碎了喉骨。

叶寒舟瞳孔微缩，左手下意识按住胸口。

那里贴身藏着的羊脂玉佩突然发烫，烫得他心口一阵绞痛。

十年前父亲咽气时攥着这玉佩，鲜血顺着指缝渗进玉中云纹，竟在月下泛出诡异青光。

剑风骤起。

叶寒舟旋身避开当头劈下的重剑，青崖剑宗的流云步在雪地上踏出七星方位。

蒙面人招式陡变，重剑如灵蛇吐信，首取他咽喉要穴。

这是峨眉刺的杀招！

电光石火间，叶寒舟忽然想起三日前在后山撞见的情景。

暮色中掌门凌虚子的白袍掠过松枝，怀里似乎抱着个黑布包裹，那身形......"铛！

"金铁交鸣声震得耳膜生疼。

叶寒舟虎口崩裂，佩剑脱手飞出，斜插在刻着"青崖九剑"的剑碑上。

蒙面人的剑尖抵住他心口，殷红血珠顺着剑槽蜿蜒。

玉佩更烫了。

叶寒舟突然笑起来。

他看见蒙面人身后十丈外的老槐树上，半截雪白衣角在风中翻卷。

那是掌门独有的天蚕丝，月光下会泛着淡淡的蓝。

"原来如此。

"他猛地扯断颈间红绳，玉佩坠落的刹那，漫天大雪突然凝滞。

蒙面人惊觉不对时己然迟了——玉佩吸饱鲜血，云纹竟如活物般蠕动，在虚空勾画出半幅星图。

记忆如潮水倒灌。

十年前那个雨夜，父亲叶云澜浑身是血地撞开柴门，断断续续说着"剑诀有诈""掌门师兄"。

八岁的他缩在米缸里，透过缝隙看见追兵黑袍上的银线云纹，和今夜蒙面人袖口的一模一样。

"嗤"。

剑锋入肉的声音格外清晰。

叶寒舟低头看着透胸而过的剑尖，身后传来凌虚子温润如常的嗓音："寒舟，你父亲偷学魔教武功走火入魔，如今你也要步他后尘么？

"血滴在玉佩上，星图突然完整。

叶寒舟在剧痛中看清了凌虚子道袍下摆——那里沾着王焕的血。

"师父..."他咳着血沫笑出声，"三日前后山松林，您抱着去炼丹房的，是沧浪派掌门的首级吧？

"凌虚子面色骤变，掌力正要吐出，忽听山门方向传来一声长啸。

啸声未歇，十八道黑影己掠至剑碑林外，当先之人紫袍玉带，正是沧浪派大长老。

"好一场清理门户的大戏。

"大长老瞥见叶寒舟胸前的玉佩，眼中精光暴射，"凌虚道兄，这魔教余孽偷学我派武功，不如交给老夫......"话音戛然而止。

叶寒舟感觉身体突然腾空，有人拎着他后领疾退三丈。

蒙面人的重剑擦着他耳畔飞过，将沧浪派两名弟子钉死在剑碑上。

救他之人浑身裹在黑袍里，袖中银线云纹在月光下一闪而逝。

"走！

"黑衣人声音低沉，"你爹是被凌虚子设计害死的，玉佩关系到《无相剑诀》下半部......"凌虚子的剑气己到眼前。

黑衣人以指为剑，竟使出一招青崖九剑中的"云破月来"。

两股剑气相撞，方圆十丈的剑碑齐齐炸裂。

叶寒舟被气浪掀飞时，恍惚看见黑衣人面巾下蜿蜒的疤痕，像极了他爹临终前在泥地上画的符号。

坠崖的瞬间，怀中的玉佩突然迸发青光，崖壁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金色小字。

正是青崖剑宗失传百年的《无相剑诀》全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