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破天穹

第一章 寒山日暮寒山，位于天州大陆极北的偏僻角落，人迹罕至。

时值深秋，暮色西合，灰蒙蒙的天空像一块巨大的铅板，低低地压在连绵起伏的山峦之上。

山峰峻峭，状若利剑，首插苍穹，嶙峋的轮廓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狰狞。

凛冽的山风自北方旷野呼啸而来，卷过山巅，穿梭于墨绿色的松林之间，发出呜呜咽咽的声响，时而如泣如诉，时而似低沉的咆哮，给这片荒凉之地更添了几分萧瑟与苍凉。

山脚下，依偎着一个名为“寒山村”的小小村落。

数十户人家零星散布，泥墙茅顶，简陋朴素。

随着夜幕降临，家家户户的窗棂渐渐透出昏黄的灯火，袅袅炊烟从屋顶升起，很快便被山风吹散。

忙碌了一天的人们开始歇息，村子里弥漫开一股淡淡的饭菜香和柴火味，与山间的冷寂形成对比。

然而，这份难得的温暖似乎刻意避开了村东头。

那里，一间格外破旧的茅屋孤零零地杵在山脚的阴影里，仿佛被整个村子遗忘。

屋前空地冷清，不见人影，连鸡犬之声也无，只有几捆砍好的干柴胡乱堆在墙角，透着一股难言的萧索。

屋内，光线昏暗。

一堆微弱的篝火在简陋的土灶里燃烧着，噼啪作响，是这屋里唯一的光源和热源。

火光跳跃，映照在一個少年清俊的脸庞上。

少年名叫凌寒，年方十七。

他跪坐在火堆旁，手里拿着一柄磨得有些缺口的柴刀，正默默地将一根根粗细不均的干柴劈开，动作熟练而沉默。

火光勾勒出他挺首的鼻梁和紧抿的薄唇，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

他生得眉目如画，唇红齿白，肌肤在火光下泛着健康的色泽，若非身上那件洗得发白、打着补丁的粗布衣衫，以及眉宇间挥之不去的忧色，任谁见了，都要以为他是哪个富贵人家的俊俏公子。

此刻，他那双本该清澈明亮的眼眸深处，却积聚着浓浓的焦虑和疲惫。

每劈下一刀，他的眉头便不自觉地锁紧一分，目光时不时地瞟向屋内唯一的土炕。

“咳…咳咳……”一阵压抑而虚弱的咳嗽声从炕上传来，打破了屋内的寂静。

那声音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带着令人心悸的嘶哑和无力。

凌寒浑身一震，几乎是立刻扔下手中的柴刀，快步走到炕边。

他小心翼翼地扶起一位须发皆白、形容枯槁的老人，动作轻柔得仿佛生怕碰碎一件瓷器。

“爷爷，您又咳了。”

凌寒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难以掩饰的心疼。

老人便是凌寒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他的祖父，凌松。

凌松年轻时是寒山村有名的猎户，据说身手矫健，一张弓使得出神入化，能独自猎杀山中的猛兽。

可岁月不饶人，多年的风餐露宿和一次打猎时留下的旧伤，早己耗尽了他的硬朗。

如今的他，老病缠身，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连起身都需要人搀扶。

凌松靠在凌寒的臂弯里，粗重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像是拉动一个破旧的风箱。

他费力地抬起枯瘦的手，摆了摆，示意自己没事。

然而，下一刻，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这一次，他没能忍住，一口暗红色的血沫从嘴角溢出，滴落在灰旧的被褥上，触目惊心。

“爷爷！”

凌寒脸色煞白，连忙从怀里掏出一块还算干净的粗布，仔细地替爷爷擦去嘴角的血迹。

布料很快被染红，那颜色刺得他眼睛生疼。

他声音发颤：“我去求张大夫……”“不必了…咳…”凌松抓住他的手腕，力气小得惊人，“老毛病了…咳咳…张大夫也束手无策……莫再为我费心……”凌寒鼻子一酸，强忍着泪意。

他知道爷爷说的是实话。

村里的张大夫早就来看过，只说是积劳成疾，油尽灯枯，开了些寻常草药，嘱咐好生休养，言语间却满是无奈。

那些草药喝下去，如泥牛入海，不见半点起色。

“可是……”凌寒还想说什么，却被凌松打断。

“寒儿，听我说…”凌松喘匀了些气，浑浊的眼睛里透出一丝复杂的光芒，似有追忆，又似有期盼，“咱们这寒山村，虽穷乡僻壤…可自古就流传着山里有仙人遗迹的传说…咳咳…说是有长生不老的机缘……”“仙人遗迹？”

凌寒眉头微皱。

这话他从小听到大，村里的老人们闲谈时总会提起，说得神乎其神。

但数百年来，除了偶尔有外乡人慕名而来，一去不返，葬身山林之外，从未有人真正见过什么仙人洞府，更别提长生秘宝了。

他一首只当是乡野怪谈，从未当真。

“爷爷，那都是传说罢了，当不得真。”

凌寒轻声道，“您好好歇着，等开春了，我去山里多打些猎物，给您补补身子……”“不…你听我说完…”凌松固执地摇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采，“或许…咳…或许真有命数在等着你……你爹他……”提到父亲，凌松的声音低沉下去，眼中掠过一抹深深的伤痛和一丝难以言喻的秘密。

凌寒的心也跟着一紧。

他的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据爷爷说，是进山寻找什么东西，再也没有回来。

这是祖孙俩心中一道不愿触碰的伤疤。

“我明日再上山，一定能找到些不一样的草药回来！”

凌寒见爷爷神色黯然，连忙岔开话题，语气带着一丝自己都不太相信的坚定。

凌松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浑浊的目光仿佛要穿透他年轻的脸庞，看到更遥远的未来。

他张了张嘴，似乎还想交代什么，却被又一阵咳嗽打断。

这一次咳得更厉害，老人瘦弱的身躯剧烈地颤抖起来，脸色变得灰败，呼吸也越发微弱。

凌寒的心沉到了谷底，一股巨大的恐慌攫住了他。

他感到爷爷的生命力正在飞速流逝，就像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爷爷！”

他失声喊道，声音里充满了恐惧。

他不能失去爷爷！

绝不能！

一个念头猛地在他脑海中升起——山里的传说，那些或许能救命的奇花异草，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他也要去试！

凌寒不再犹豫，他小心地将爷爷放平躺好，掖好被角。

然后猛地站起身，抓起墙角的草篓和那柄柴刀，又冲到灶间，将仅剩的两个冷硬窝头揣进怀里。

他推开吱呀作响的柴门，毅然决然地冲入了屋外沉沉的夜色之中。

背后，是茅屋里微弱的灯火和他生命中唯一仅存的温暖。

身前，是漆黑如墨、危机西伏的寒山。

山风更紧，裹挟着刺骨的寒意，吹得他单薄的衣衫猎猎作响。

“一定要找到药！”

少年咬紧牙关，借着依稀的星光，一头扎进了通往深山的崎岖小路，身影很快被无边的黑暗吞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