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走了你的行李,带走了我的唯一是什么歌

1 锈蚀的黎明方淑珍扶着斑驳的墙砖直起身时，后腰传来金属锈蚀般的钝痛。五点零七分，

流水线车间青白的灯光在眼皮上割开一道裂口，

她望着自己在玻璃窗上的倒影：驼背像被压弯的芦苇，工服领口泛着经年累月的黄渍。

三十七岁的躯体里仿佛灌满了水泥，连呼吸都带着沉渣。"方姐！

"小媛的尖叫惊飞了梁上的麻雀。吓得她手一哆嗦，缝纫机针尖穿透食指的瞬间，

血珠冒出来的瞬间，她恍惚看见针脚在布料上扭成蛇形。

血珠在素色麻布上像刚绽开的诡异的曼陀罗。那些整齐的针脚突然扭曲成青蛇，

吐着信子钻进她昏花的视野里。她揉了揉眼睛，才三十多，视力模糊，血糖高？

她赶紧把这种想法扼杀在萌芽里，因为她家从没人血糖高，她也不吃那些高糖的东西。

"肖科长让你去仓库清点布匹。"小媛凑近她耳边时，

周围飘着的廉价香水气味显得十分刺鼻，

"肯定是昨天颁奖......"2 丝绸与铁锈1998年的质检车间总飘着栀子花香。

十九岁的方淑珍站在三号缝纫机前，指尖抚过雪青色绸缎时，

想起昨夜电影里舒淇裹着真丝睡袍的模样。她把滚着金边的布料偷偷叠成方帕，

藏在工装裤最深的暗袋里。"方淑珍！你又在偷懒！"一个尖锐的声音刺穿车间的嘈杂。

方淑珍的手猛地一抖，迅速将那块淡紫色的丝绸塞进工作服口袋。她转身，

看见刚升为班长的，曾经是徒弟肖玥踩着高跟鞋向她走来，

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像一颗定时炸弹的倒计时。“肖组长，

我只是...”方淑珍发出细如蚊子飞过的声音。“只是什么？质检记录呢？

三号机的样品检查完了吗？”肖玥——全厂闻名的"铁娘子"，双手叉腰站在方淑珍面前。

那气场，只要一瞪眼就能吓得方淑珍瑟瑟发抖。她那时穿了一套崭新的藏青色套装，

胸前别着那枚永不取下的"先进管理者"徽章。方淑珍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记录本，

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数字和标记。“已经检查完了，肖科长。

三号机今天的产品合格率是98.4%，比昨天提高了0.4%。”肖玥一把夺过记录本，

快速翻看。“字写得跟蚂蚁爬似的，谁看得清？重抄一遍！下班前交到我办公室。

“她合上本子，目光突然落在方淑珍鼓起的口袋上，“口袋里藏的什么？

”方淑珍的心跳骤然加速。“没、没什么...”肖玥不由分说地伸手掏出了那块丝绸。

“好啊，偷厂里的原料！这个月奖金扣一半！”"这是我自己的布！

"方淑珍罕见地提高了声音，“我昨天从家里带来的，想给女儿做条手帕...”“撒谎！

”肖玥冷笑，"就你？还会做针线活？"她随手将丝绸扔在地上，高跟鞋毫不留情地碾过。

"去把仓库积压的那批次品重新检查一遍，没检查完不准下班！"方淑珍蹲下身，

颤抖的手指拾起被踩脏的丝绸。她听见周围女工压抑的窃笑和同情的目光。几年来，

几乎每一天都是这样开始的。下班铃响过两小时后，方淑珍终于检查完最后一批次品。

她揉了揉酸痛的腰，走出厂门时天已全黑。初春的风带着凉意，她裹紧了旧棉袄，

向家的方向走去。回到家，女儿早已睡下……第二天，方姐在仓库门口撞见肖科长时，

她正对着手机补口红。镜面唇釉的反光刺得她眯起眼，

她恍惚看见的是二十年前那个穿着褪色工装裤的姑娘。她比肖玥早来半年，

那时肖玥还是她的徒弟，这个小徒弟总把缝纫线穿反，被针扎得满手血泡就躲到更衣室痛哭。

"领了奖你要不要请客？"肖玥收起化妆镜，指甲上的碎钻在阴影里闪烁，，

"好不容易评了先进员工，扬眉吐气了吧？去把仓库的绸缎盘点一下。

"方淑珍看到肖玥那恶狠狠的眼神，心里直发颤。不知怎么回事，从小时候开始，

只要看到肖玥的眼睛，她就不由自主胆战心惊。不一会，

肖玥的高跟鞋哒哒的声音就越来越远，直到听不见。记得那几年，她几乎天天被安排上夜班。

但令他们期待的是，每晚都会在夜宵后安排一杯养生茶。班长为防止大家多领，

特意给杯子上标上了工号，休息的时候到休息间拿了就可以直接喝。

不喝的也可以带回去给家人分享。据说是肖科长体贴工人，竭力向厂长打报告申请的。

理由是女孩子上夜班费神，影响皮肤。据说这养生茶是肖科长家祖传的秘方，有几百年历史。

她家亲戚在县城经营了一家中药铺。厂里的采购就是她介绍去那里买的。

听说男人喝了精气血旺盛，女人喝了滋养皮肤，美容养颜。哪个女人不爱美呢，

所以这养生茶一直很受欢迎。方淑珍也很喜欢喝，有点微甜，

但有时会夹杂着一点貌似铁锈的味道。问了别的姐妹，他们都说没有铁锈味，很好喝。

方淑珍觉得也许是自己敏感了，听说有的人天生对某种味道敏感。

也许我就是那个“有的人”吧。从那以后，方淑珍没有再在意。每晚必喝养生茶。

3 血色保温杯方淑珍抚摸着崭新的保温杯，不锈钢表面映出她微微发颤的嘴角。

这是她人生中第一个"优秀员工"奖，纺织厂轰鸣的车间里，连空气都浸着化纤的苦涩，

此刻却仿佛飘着茉莉香片的气息。"方姐好福气啊！"工友小媛刚凑过来要看奖杯，

就被身后尖利的嗓音刺得一抖。"方淑珍！"肖科长踩着十厘米细高跟踏过满地线头，

猩红指甲戳向她怀中的保温杯，"领个破杯子就得意忘形？

B12线的次品率昨天又超标0.3%，我看你是..."方淑珍垂着头，后颈渗出冷汗。

肖玥的香水味混着车间机油味钻进鼻腔，让她想起老家竹林里斑斓的毒蛇。

暮色染红厂房西窗时，那道蛇信般的声音又缠上来："去C区临时仓取明早要用的绸缎，

放到B12线。"她揉着肿胀的脚踝正要起身，侧面伸来一只细长，且关节分明的手。

"我正好要去C区领料。"运输线的小叶晃了晃领料单，虎口处有道月牙形疤痕，

"顺道帮你捎来？"这是方淑珍最后一次看见这双活着的眼睛。那双单眼皮里总溢着笑，

此刻在暮色里亮得像淬火的星子。十分钟后，C区方向传来炸雷般的尖叫。方淑珍冲过去时，

人群已围成密不透风的茧。她挤进最里层，浓重的焦糊味扑面而来——小叶呈大字仰躺着，

右手仍保持着抓握姿势，焦黑的皮肤像枯树皮般龟裂，露出底下暗红的肌理。

原本躺着的是我吧？方淑珍打了个哆嗦。"当时电线突然冒火花！

"目击的搬运工的牙齿此刻还在打颤，

"他刚摸到那匹湖蓝色绸缎就..."方淑珍踉跄后退，后腰撞上冷硬的机台。

那本该是她触碰的绸缎，此刻却缠着小叶焦黑的指尖。警笛声由远及近时，

她瞥见廊柱后闪过半张苍白的脸——肖玥涂着的猩红色的口红的唇此刻抿成一条直线，

转眼消失在安全通道的绿光里。"方淑珍同志？"刑警老陈的笔记本摊在膝头，

"肖玥科长经常让你单独去仓库？"审讯室的日光灯管嗡嗡作响，

她盯着自己鞋尖的线头："偶尔...不，就今天特殊。"“你跟小叶关系不错吧？”“嗯，

他经常帮我做点需要力气的活。

”做笔录的女警突然抬头："听说上周肖玥和运输部主管大吵一架？

因为小叶举报他虚报运费？"方淑珍指甲差点掐进掌心。记忆突然闪回三天前的茶水间，

她撞见肖玥往运输部主管办公室塞了一个鼓鼓的信封。当时小叶哼着《海阔天空》推门而入，

肖玥转身时，金丝眼镜后的瞳孔缩成针尖。走出派出所时，夕阳把厂区染成血色。

在风里哗哗作响："...意外触电...赔偿三十万..."方淑珍望C区黑洞洞的窗户，

不禁思绪万千。那里本该堆着给巴黎时装周特供的丝绸。现在只剩警戒线在暮色中飘摇，

像一条染血的缎带。她摸出保温杯猛灌一口，冷水激得胃部直抽搐。

杯底映出的不再是获奖时的笑脸，而是肖玥转身时，风衣口袋里露出半截绝缘胶布的模样。

4 泛黄的日记暮色顺着仓库天窗的玻璃裂纹蜿蜒而下，在绸缎堆叠的褶皱里沉淀成铁青色。

方淑珍佝偻的脊背抵着渗水的水泥墙，数布匹的动作早已成为她的机械肌肉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