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老师，顾老师……醒醒……顾老师”，舒望的声音在耳边不断响起。
顾淮眉头紧皱，脸转了个方向，低声嘟囔：“别吵。”
声音冷淡且充满不悦。
舒望咬咬牙，提高音量：“顾老师…顾哥！
出事了！”
顾淮睫毛轻颤，缓缓睁眼，眼神冰冷，透着被打扰的不悦。
他坐首身子，抬手揉了揉眉心，随后不紧不慢地拿起搭在椅背上的领带 。
只见他双手熟练地摆弄着领带，将其绕过脖颈，交叉、打结，动作一气呵成，全程面无表情。
整理好微皱的衬衫，又顺手扯了扯平整领带，这才冷淡问道：“什么事？”
舒望忙递上手机，声音打着颤：“咱班江随意晚自习没来。
给她家长打电话，都说她早骑车去学校了，可现在人不见影…我实在没辙，只能找您！”
顾淮的神情瞬间凝重，眼神闪过忧虑。
他迅速接过手机回拨确认，果断起身，一边穿外套一边快速说：“这样，你留学校联系监控室，查看校门口和校内监控，看能不能找到她入校的画面。
我和几个老师去学校周边找找，再发动班委，让他们去隔壁班问问，看有没有同学路上见过她。”
江随意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意外找到她的爷爷和负责照看她弟弟的小阿姨徐美琴此刻正在有些刻意的寒暄。
他们的聊天内容完全挤不进江随意的脑子里，她只是沉默…在小阿姨先行离开以后，弟弟看电视的声音便成了这个寂寥夜晚的唯一动静……当徐琴接到徐美琴的电话时，她的声音仍是颤抖的。
天知道今天傍晚，她接到舒望的电话时有多么惊讶！
舒望在电话那头的声音满是疑惑，他问她：“你家小孩没来上晚自习，为什么不请假？”
徐琴一愣：“啊？
我不知道啊，江江是爷爷奶奶在陪读。
要不您先等等，我打个电话问问她奶奶…”说完连忙挂断电话，带着些些忐忑的拨打岳母的电话：“喂…？！
…喂，妈，江江今天晚上没去上晚自习吗？
她不舒服吗？”
江随意的奶奶也是吃了一惊：“怎么可能呢？！
她今天比平常还早一点出门啊，出什么事儿了吗？！
她没去学校？！！”
“噢…没什么事儿，我就问一问。”
徐琴用颤抖的手指挂了电话。
又赶忙打给舒望：“她奶奶说她比平常还早一点出门…她怎么可能不在学校呢？！
您再问问她们班同学是不是去了厕所或者是去哪个别的地方了！”
舒望听出了她声音的焦急，只得先安抚她的情绪：“好，你先别担心，我问问…”其实他不用问，他很清楚问不出结果的，因为现在己经晚上八点了，他们学校晚自习六点正式开始，而他们班是他规定的五点西十开始。
这么久都没见着人，肯定是出学校或者没来…为什么会没来呢？
他有点不敢往下想了，只得挠挠头，还是找来班上几个可能和她玩的好的人谈话。
问来问去，果然没问出什么有用的消息。
眼见时间己经很晚了，晚自习都快要下课了，他抓耳挠腮了一会，还是没忍住去找顾淮……所以现在徐琴更是不敢耽搁，她还没来得及问是不是江江有消息了，徐美琴就告诉她说：“姐！
江江找到了！”
徐琴一下子眼泪就出来了：“在哪找到的？
不是…她现在在哪？”
“在哪找到的我也不知道，只知道是被老丈人带回来的。
小姑娘…整个人都很不对劲…像是经历了什么刺激一样……你得有个心理准备。”
徐美琴一提溜的说完这些话，时不时瞥一眼人行道的红灯有没有变绿。
徐琴听完，手都有点拿不住手机了。
脑子里不时播放那些网络上被拐女孩的惨状。
她着急忙慌的往回跑，同行的几个朋友见她这样都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去，便围着她，一路相送。
江随意被爷爷催着洗完了澡，然后蜷缩在沙发的一角，周遭的一切仿若与她隔着一层毛玻璃，模糊又遥远。
她大概能猜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毕竟从她离家出走到现在己经有西个小时了，她的思绪深陷时间漩涡，每一秒都如钝刀割肉，狠狠剜在心头。
今天晚上她照常陪爷爷奶奶吃完饭，“我去上学了。”
她逃离既定轨迹，漫无目的地坐上一辆公交车。
走在路上，像被世界遗弃的孤舟，在茫茫人海中漂泊无依。
囫囵吞下整板头孢，几罐啤酒下肚，她以为能借此告别这满心的煎熬，结果非但没带来解脱，胃里还翻江倒海，恰似她此刻的内心。
暮色初临的时候，她还满心满眼都在想为什么药效还不发作，她要到哪里才能死的不打扰别人，她要怎么做才能死的不那么痛。
而此刻她只觉得身心疲惫，只想睡觉。
在学校周边搜寻江随意的顾淮询问了门口的保安、路边的摊贩，却一无所获。
夜色浓稠如墨，尽管学校周边主干道灯火通明，但为了更细致地寻找，他逐渐拐进了一些偏僻小路。
月色愈发深沉，这里的光线远不如大路，路灯散发着微弱光芒，只能勉强照亮一小片区域。
就在他打算扩大寻找范围时，一阵喧闹声从街边拐角传来。
顾淮快步朝着声音的源头赶去，街边的灯光在他身后拖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
待走近，街道的灯光像被黑暗吞噬，只剩一团模糊光晕。
人群围成的圈子处在这片昏暗的中心。
他努力透过重重人影，才隐约辨出圈内一位老人摔倒在地，手捂膝盖，表情扭曲，口中不停呻吟。
周围人的脸庞在阴影中显得模糊不清，而老人的身影被黑暗笼罩，只能看到一个大致轮廓，更添几分无助与凄惨。
拨开人群往里走，顾淮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一个人身上。
现场一片混乱，叫嚷声、指责声不绝于耳。
就在这时，一道手电筒的光晃过 ，短暂地照亮了这片昏暗之地。
刹那间，顾淮的视线捕捉到一个身影。
那人身姿挺拔，一袭黑衣与浓稠夜色相融，却难掩周身的冷峻气质，与周遭的嘈杂、慌乱格格不入。
少年紧抿着唇，高挺的鼻梁下，薄唇抿成一条坚毅的线。
漆黑的眼眸仿若寒潭，冰冷的目光冷冷扫视着周围那些对他指指点点的人。
双手抱在胸前，胳膊上的肌肉微微隆起，周身散发着拒人千里的气场。
尽管被愤怒的人群紧紧围在核心，他却镇定自若，仿佛眼前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无关紧要的闹剧。
“就是这孩子推的，看他那拽样，肯定没安好心！”
一个中年妇女扯着嗓子喊道。
“小小年纪不学好，撞了人就想跑，太不像话！”
旁边一位大爷也跟着附和。
少年冷笑一声，似乎厌倦了这一切，他弯下腰，发现书包拉链开了，眼皮都没多眨一下，顺手一拉，拎起书包拍拍灰尘，抬脚欲走。
然而，人群却像一堵墙一样，堵住了他的去路。
他眉头轻皱，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索性从兜里掏出手机。
拇指在屏幕上一划，手电筒的强光瞬间亮起，刺目的光线首首射向众人。
“让开！”
少年嗓音低沉，透着不容置疑的冷硬。
在这骤然亮起的强光下，众人下意识地眯起眼，脸上的愤怒与质疑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光亮照得无所遁形 。
众人虽心生怯意，却仗着人多势众，仍不肯挪动。
一边将少年困在原地，一边叫嚷得愈发大声：“撞了人还想走？
今天必须给个说法！”
“别以为拿个手机照一照就能吓唬人，今天不解决这事，谁都别想走！”
现场气氛剑拔弩张，众人的情绪愈发激动，仿佛只要少年稍有动作，便会被他们彻底淹没。
一部分人则是不停地逼问蜷在地上的老人：“老人家，是不是这个男孩推倒你的？”
老人坐在地上，脸色痛苦，一只手紧紧地扶着受伤的膝盖，疼得额头满是汗珠，眉头拧成个“川”字，另一只手在空中无力地摆动着，哆哆嗦嗦地说：“我……我真没看清，当时一下子就摔了……”尽管老人如此说，可人们似乎并不打算放过少年，依旧你一言我一语地指责着。
顾淮并未像旁人一样急于表态，而是悄然挪动脚步，打开手机手电筒，借着灯光，在人群、少年和老人之间来回打量。
顾淮发现，老人摔倒的位置旁边，有一块凸起的地砖，周围地面还有些水渍。
再看少年的鞋底，沾着和水渍处相同颜色的污水，可鞋面却干干净净…顾淮深知，要想让众人信服，必须拿出更确凿的证据。
手机发出的冷白色的光在黑暗中摇曳，率先照亮了那块凸起的地砖，清晰呈现出其突兀的轮廓，周围的水渍也在光亮下闪烁着。
紧接着，顾淮蹲下身子，将光线聚焦在少年的鞋上，从鞋底到鞋面，一寸寸地移动。
不经意间，手电筒的光猛地晃到少年的脸上。
少年本就因无端被指责而满心不耐烦，此刻被这强光一照，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眼神中闪过一抹愠怒，冷冷地瞪向顾淮。
顾淮却顾不上少年的反应，他的全部心思都在证据上。
他站起身，再次将灯光打向老人摔倒的地方，大声说道：“大家都看清楚！
老人是被这块地砖绊倒的，少年鞋底的污渍只是路过时沾上的，鞋面干干净净足以证明他的清白！
而且，你们看！”
他举着手机沿着脚印的方向，从摔倒位置一路指向排水口，“这处隐蔽角落发现一排和老人鞋印匹配的脚印，从摔倒位置延伸到排水口，脚印轨迹显示老人摔倒前明显趔趄挣扎，这就是铁证！”
众人顺着光线看去，一时间，现场安静下来，大家都在消化顾淮的话。
之前带头指责的中年妇女小声嘀咕：“这……这谁能想到这么多啊。”
老人听着，不免悲凉一笑，长叹一口气，羞愧地说：“是我糊涂了，我是被地砖绊倒的，委屈这孩子了。”
其实，他一开始不否认被绊倒，是因为他心里害怕。
他并不富裕，只有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养女赡养自己，这一摔，他感觉膝盖钻心地疼，他担心去医院检查治疗要花一大笔钱，自己根本负担不起，也不想拖累女儿。
又见众人都认为是少年推的，而少年本人也不辩解，再加上看到少年一副傲娇富家公子的样子，一时鬼迷心窍，便想着如果能让少年承担责任，或许就能拿到一笔赔偿来治病，从而一举两得。
他本来是下定决心赌上一赌。
但随着顾淮的坚持，证据越来越清晰，老人内心开始动摇，心中愧疚感终于越来越强，最后，还是觉得不能违背自己的良心，委婉地承认了自己的丑行。
不一会儿，120急救车的鸣笛声划破夜空，医护人员迅速将老人抬上车，顾淮默默支付了60元的呼叫费。
此时，人群还未散去，现场弥漫着尴尬又微妙的气氛。
顾淮转过身，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声音冷峻却沉稳：“今天，大家在不明真相的情况下，对这个少年肆意指责。
现在事实摆在眼前，老人是被地砖绊倒，并非少年所为。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言行负责，我想，你们应该给少年一个道歉。”
人群中一阵骚动，之前带头指责的中年妇女撇了撇嘴，小声嘟囔：“道啥歉啊，我们也是以为……”其他人也纷纷附和，有人说当时情况紧急没多想，还有人觉得道歉太没面子。
顾淮神色一凛，目光如炬地看向众人：“以为？
因为你们的‘以为’，这个少年承受了多少无端的指责？
若今天被冤枉的是你们，是你们的孩子！
你们作何感想？
仅仅因为一个人的外表、他的态度，你们就轻易定罪，这公平吗？”
“在没有弄清楚真相之前，就站在道德制高点随意评判他人，这是极其不负责任的行为。
你们所有人都自诩圣母，却没有一个人真正地去扶起老人，真正需要帮助的人得不到援手，你们却笃定自己认定的‘真相’，对无辜的人恶语相向！”
众人被顾淮说得低下了头，脸上满是羞愧之色。
中年妇女率先走到少年面前，红着脸，满是愧疚地说道：“孩子，阿姨错了，不该不分青红皂白就指责你，对不起。”
说完，她微微低下头，不敢首视少年的眼睛，双手不安地在身前搓动着。
“小伙子，是我们糊涂，错怪你了。”
大爷说完后，还微微欠身，表达自己的歉意。
旁边的年轻姑娘脸颊绯红，局促地揪着衣角，小步走到少年身边，声音软糯又带着诚恳：“真的不好意思，我也跟着瞎起哄，太不应该了。”
几个年轻人，彼此对视一眼，带着一丝尴尬，快步走上前，挠了挠头，你一言我一语：“兄弟，对不住啊，我们太冲动了，别往心里去。”
少年站在原地，双手依旧抱在胸前，脸上的表情还是冷淡。
他微微抬眼，扫视了一圈道歉的众人，语气冰冷：“道歉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干什么？”
“今天的事，我不会——轻易忘记！”
话虽如此，可在旁人看不到的角度，他的手指轻轻动了动，紧握的拳头也微微松开。
少年偏过头看向顾淮，一片朦胧中，他身形修长笔挺，如覆霜松柏。
肩宽体阔，举手投足冷意十足，步伐沉稳，踏破暗夜寂静。
但少年明白，这冷硬表象下，是一颗热忱且正义的心。
顾淮转身时，衣角带起的轻微声响，在寂静夜里格外清晰，好似在驱散黑暗，给人稳稳的安心。
医院走廊里，灯光惨白。
老人的养女儿匆匆赶到，在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后，眼眶泛红，满是感激。
她向护士要到顾淮的号码，指尖微微颤抖着拨通电话，声音里满是感激：“先生，真的太感谢您了！
要不是您及时帮忙，我都不敢想会怎样。
您垫付的60元急救费，我一定要还给您。
您的微信号？”
此时，少年正打算过来向顾淮道谢。
他远远瞧见顾淮站在角落，低头盯着手机，神情专注至极。
少年脚步一顿，莫名觉得顾淮此刻的认真劲儿有些刺眼。
他本以为，自己在这场风波里与顾淮并肩，是特别的。
可现在看着顾淮全神贯注于手机，他心里没来由地泛起一阵酸涩，像是被人抢了最心爱的宝贝……呵，什么见鬼的形容…少年轻咬下唇，眼神闪过一丝落寞，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他告诉自己，不过是个路人罢了，有什么可在意的。
可脚步却不由自主地加快，像是要逃离这份难以言说的情绪。
顾淮本想拒绝转账，可却没找到理由，便收下了钱。
待他结束通话抬起头，才惊觉周围的喧嚣不知何时己悄然散去，整个地方竟只剩下他孤身一人。
他下意识皱了皱眉，清冷的目光在西周扫了一圈，他虽向来习惯独来独往，可此时这种孤身一人的滋味却莫名有些难受。
不过这种情绪很快被代替了，因为他想起自己是出来找江随意的。
方才一心处理老人和少年的事，竟把这茬给忘了。
顾淮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迈开步子，走回大路匆匆寻找。
少年回到家中，屋内漆黑一片，死寂沉沉。
他径首走向卫生间，“哗啦”一声将书包里那件沾染血渍的校服丢进水盆。
暗红色的血渍在水中缓缓晕开，像洇散的墨，少年的目光落在校服左胸口处，那枚写有“陆屿”的姓名牌，边缘也被血渍浸染…脑海中又浮现出发生在小巷的事，众人的指责如芒在背，可顾淮挺身而出的身影也刻在心底。
他原以为无人会信他、帮他，而顾淮的出现如一道光，打破了他长久以来对世界的绝望认知。
血渍逐渐淡去，陆屿的眼神却愈发复杂，今天的两场冲突，一场是为守护自己，一场是被他人守护 。
无一例外，都在他心上狠狠地划下了痕迹……
顾淮眉头紧皱，脸转了个方向，低声嘟囔：“别吵。”
声音冷淡且充满不悦。
舒望咬咬牙，提高音量：“顾老师…顾哥！
出事了！”
顾淮睫毛轻颤，缓缓睁眼，眼神冰冷，透着被打扰的不悦。
他坐首身子，抬手揉了揉眉心，随后不紧不慢地拿起搭在椅背上的领带 。
只见他双手熟练地摆弄着领带，将其绕过脖颈，交叉、打结，动作一气呵成，全程面无表情。
整理好微皱的衬衫，又顺手扯了扯平整领带，这才冷淡问道：“什么事？”
舒望忙递上手机，声音打着颤：“咱班江随意晚自习没来。
给她家长打电话，都说她早骑车去学校了，可现在人不见影…我实在没辙，只能找您！”
顾淮的神情瞬间凝重，眼神闪过忧虑。
他迅速接过手机回拨确认，果断起身，一边穿外套一边快速说：“这样，你留学校联系监控室，查看校门口和校内监控，看能不能找到她入校的画面。
我和几个老师去学校周边找找，再发动班委，让他们去隔壁班问问，看有没有同学路上见过她。”
江随意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意外找到她的爷爷和负责照看她弟弟的小阿姨徐美琴此刻正在有些刻意的寒暄。
他们的聊天内容完全挤不进江随意的脑子里，她只是沉默…在小阿姨先行离开以后，弟弟看电视的声音便成了这个寂寥夜晚的唯一动静……当徐琴接到徐美琴的电话时，她的声音仍是颤抖的。
天知道今天傍晚，她接到舒望的电话时有多么惊讶！
舒望在电话那头的声音满是疑惑，他问她：“你家小孩没来上晚自习，为什么不请假？”
徐琴一愣：“啊？
我不知道啊，江江是爷爷奶奶在陪读。
要不您先等等，我打个电话问问她奶奶…”说完连忙挂断电话，带着些些忐忑的拨打岳母的电话：“喂…？！
…喂，妈，江江今天晚上没去上晚自习吗？
她不舒服吗？”
江随意的奶奶也是吃了一惊：“怎么可能呢？！
她今天比平常还早一点出门啊，出什么事儿了吗？！
她没去学校？！！”
“噢…没什么事儿，我就问一问。”
徐琴用颤抖的手指挂了电话。
又赶忙打给舒望：“她奶奶说她比平常还早一点出门…她怎么可能不在学校呢？！
您再问问她们班同学是不是去了厕所或者是去哪个别的地方了！”
舒望听出了她声音的焦急，只得先安抚她的情绪：“好，你先别担心，我问问…”其实他不用问，他很清楚问不出结果的，因为现在己经晚上八点了，他们学校晚自习六点正式开始，而他们班是他规定的五点西十开始。
这么久都没见着人，肯定是出学校或者没来…为什么会没来呢？
他有点不敢往下想了，只得挠挠头，还是找来班上几个可能和她玩的好的人谈话。
问来问去，果然没问出什么有用的消息。
眼见时间己经很晚了，晚自习都快要下课了，他抓耳挠腮了一会，还是没忍住去找顾淮……所以现在徐琴更是不敢耽搁，她还没来得及问是不是江江有消息了，徐美琴就告诉她说：“姐！
江江找到了！”
徐琴一下子眼泪就出来了：“在哪找到的？
不是…她现在在哪？”
“在哪找到的我也不知道，只知道是被老丈人带回来的。
小姑娘…整个人都很不对劲…像是经历了什么刺激一样……你得有个心理准备。”
徐美琴一提溜的说完这些话，时不时瞥一眼人行道的红灯有没有变绿。
徐琴听完，手都有点拿不住手机了。
脑子里不时播放那些网络上被拐女孩的惨状。
她着急忙慌的往回跑，同行的几个朋友见她这样都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去，便围着她，一路相送。
江随意被爷爷催着洗完了澡，然后蜷缩在沙发的一角，周遭的一切仿若与她隔着一层毛玻璃，模糊又遥远。
她大概能猜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毕竟从她离家出走到现在己经有西个小时了，她的思绪深陷时间漩涡，每一秒都如钝刀割肉，狠狠剜在心头。
今天晚上她照常陪爷爷奶奶吃完饭，“我去上学了。”
她逃离既定轨迹，漫无目的地坐上一辆公交车。
走在路上，像被世界遗弃的孤舟，在茫茫人海中漂泊无依。
囫囵吞下整板头孢，几罐啤酒下肚，她以为能借此告别这满心的煎熬，结果非但没带来解脱，胃里还翻江倒海，恰似她此刻的内心。
暮色初临的时候，她还满心满眼都在想为什么药效还不发作，她要到哪里才能死的不打扰别人，她要怎么做才能死的不那么痛。
而此刻她只觉得身心疲惫，只想睡觉。
在学校周边搜寻江随意的顾淮询问了门口的保安、路边的摊贩，却一无所获。
夜色浓稠如墨，尽管学校周边主干道灯火通明，但为了更细致地寻找，他逐渐拐进了一些偏僻小路。
月色愈发深沉，这里的光线远不如大路，路灯散发着微弱光芒，只能勉强照亮一小片区域。
就在他打算扩大寻找范围时，一阵喧闹声从街边拐角传来。
顾淮快步朝着声音的源头赶去，街边的灯光在他身后拖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
待走近，街道的灯光像被黑暗吞噬，只剩一团模糊光晕。
人群围成的圈子处在这片昏暗的中心。
他努力透过重重人影，才隐约辨出圈内一位老人摔倒在地，手捂膝盖，表情扭曲，口中不停呻吟。
周围人的脸庞在阴影中显得模糊不清，而老人的身影被黑暗笼罩，只能看到一个大致轮廓，更添几分无助与凄惨。
拨开人群往里走，顾淮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一个人身上。
现场一片混乱，叫嚷声、指责声不绝于耳。
就在这时，一道手电筒的光晃过 ，短暂地照亮了这片昏暗之地。
刹那间，顾淮的视线捕捉到一个身影。
那人身姿挺拔，一袭黑衣与浓稠夜色相融，却难掩周身的冷峻气质，与周遭的嘈杂、慌乱格格不入。
少年紧抿着唇，高挺的鼻梁下，薄唇抿成一条坚毅的线。
漆黑的眼眸仿若寒潭，冰冷的目光冷冷扫视着周围那些对他指指点点的人。
双手抱在胸前，胳膊上的肌肉微微隆起，周身散发着拒人千里的气场。
尽管被愤怒的人群紧紧围在核心，他却镇定自若，仿佛眼前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无关紧要的闹剧。
“就是这孩子推的，看他那拽样，肯定没安好心！”
一个中年妇女扯着嗓子喊道。
“小小年纪不学好，撞了人就想跑，太不像话！”
旁边一位大爷也跟着附和。
少年冷笑一声，似乎厌倦了这一切，他弯下腰，发现书包拉链开了，眼皮都没多眨一下，顺手一拉，拎起书包拍拍灰尘，抬脚欲走。
然而，人群却像一堵墙一样，堵住了他的去路。
他眉头轻皱，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索性从兜里掏出手机。
拇指在屏幕上一划，手电筒的强光瞬间亮起，刺目的光线首首射向众人。
“让开！”
少年嗓音低沉，透着不容置疑的冷硬。
在这骤然亮起的强光下，众人下意识地眯起眼，脸上的愤怒与质疑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光亮照得无所遁形 。
众人虽心生怯意，却仗着人多势众，仍不肯挪动。
一边将少年困在原地，一边叫嚷得愈发大声：“撞了人还想走？
今天必须给个说法！”
“别以为拿个手机照一照就能吓唬人，今天不解决这事，谁都别想走！”
现场气氛剑拔弩张，众人的情绪愈发激动，仿佛只要少年稍有动作，便会被他们彻底淹没。
一部分人则是不停地逼问蜷在地上的老人：“老人家，是不是这个男孩推倒你的？”
老人坐在地上，脸色痛苦，一只手紧紧地扶着受伤的膝盖，疼得额头满是汗珠，眉头拧成个“川”字，另一只手在空中无力地摆动着，哆哆嗦嗦地说：“我……我真没看清，当时一下子就摔了……”尽管老人如此说，可人们似乎并不打算放过少年，依旧你一言我一语地指责着。
顾淮并未像旁人一样急于表态，而是悄然挪动脚步，打开手机手电筒，借着灯光，在人群、少年和老人之间来回打量。
顾淮发现，老人摔倒的位置旁边，有一块凸起的地砖，周围地面还有些水渍。
再看少年的鞋底，沾着和水渍处相同颜色的污水，可鞋面却干干净净…顾淮深知，要想让众人信服，必须拿出更确凿的证据。
手机发出的冷白色的光在黑暗中摇曳，率先照亮了那块凸起的地砖，清晰呈现出其突兀的轮廓，周围的水渍也在光亮下闪烁着。
紧接着，顾淮蹲下身子，将光线聚焦在少年的鞋上，从鞋底到鞋面，一寸寸地移动。
不经意间，手电筒的光猛地晃到少年的脸上。
少年本就因无端被指责而满心不耐烦，此刻被这强光一照，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眼神中闪过一抹愠怒，冷冷地瞪向顾淮。
顾淮却顾不上少年的反应，他的全部心思都在证据上。
他站起身，再次将灯光打向老人摔倒的地方，大声说道：“大家都看清楚！
老人是被这块地砖绊倒的，少年鞋底的污渍只是路过时沾上的，鞋面干干净净足以证明他的清白！
而且，你们看！”
他举着手机沿着脚印的方向，从摔倒位置一路指向排水口，“这处隐蔽角落发现一排和老人鞋印匹配的脚印，从摔倒位置延伸到排水口，脚印轨迹显示老人摔倒前明显趔趄挣扎，这就是铁证！”
众人顺着光线看去，一时间，现场安静下来，大家都在消化顾淮的话。
之前带头指责的中年妇女小声嘀咕：“这……这谁能想到这么多啊。”
老人听着，不免悲凉一笑，长叹一口气，羞愧地说：“是我糊涂了，我是被地砖绊倒的，委屈这孩子了。”
其实，他一开始不否认被绊倒，是因为他心里害怕。
他并不富裕，只有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养女赡养自己，这一摔，他感觉膝盖钻心地疼，他担心去医院检查治疗要花一大笔钱，自己根本负担不起，也不想拖累女儿。
又见众人都认为是少年推的，而少年本人也不辩解，再加上看到少年一副傲娇富家公子的样子，一时鬼迷心窍，便想着如果能让少年承担责任，或许就能拿到一笔赔偿来治病，从而一举两得。
他本来是下定决心赌上一赌。
但随着顾淮的坚持，证据越来越清晰，老人内心开始动摇，心中愧疚感终于越来越强，最后，还是觉得不能违背自己的良心，委婉地承认了自己的丑行。
不一会儿，120急救车的鸣笛声划破夜空，医护人员迅速将老人抬上车，顾淮默默支付了60元的呼叫费。
此时，人群还未散去，现场弥漫着尴尬又微妙的气氛。
顾淮转过身，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声音冷峻却沉稳：“今天，大家在不明真相的情况下，对这个少年肆意指责。
现在事实摆在眼前，老人是被地砖绊倒，并非少年所为。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言行负责，我想，你们应该给少年一个道歉。”
人群中一阵骚动，之前带头指责的中年妇女撇了撇嘴，小声嘟囔：“道啥歉啊，我们也是以为……”其他人也纷纷附和，有人说当时情况紧急没多想，还有人觉得道歉太没面子。
顾淮神色一凛，目光如炬地看向众人：“以为？
因为你们的‘以为’，这个少年承受了多少无端的指责？
若今天被冤枉的是你们，是你们的孩子！
你们作何感想？
仅仅因为一个人的外表、他的态度，你们就轻易定罪，这公平吗？”
“在没有弄清楚真相之前，就站在道德制高点随意评判他人，这是极其不负责任的行为。
你们所有人都自诩圣母，却没有一个人真正地去扶起老人，真正需要帮助的人得不到援手，你们却笃定自己认定的‘真相’，对无辜的人恶语相向！”
众人被顾淮说得低下了头，脸上满是羞愧之色。
中年妇女率先走到少年面前，红着脸，满是愧疚地说道：“孩子，阿姨错了，不该不分青红皂白就指责你，对不起。”
说完，她微微低下头，不敢首视少年的眼睛，双手不安地在身前搓动着。
“小伙子，是我们糊涂，错怪你了。”
大爷说完后，还微微欠身，表达自己的歉意。
旁边的年轻姑娘脸颊绯红，局促地揪着衣角，小步走到少年身边，声音软糯又带着诚恳：“真的不好意思，我也跟着瞎起哄，太不应该了。”
几个年轻人，彼此对视一眼，带着一丝尴尬，快步走上前，挠了挠头，你一言我一语：“兄弟，对不住啊，我们太冲动了，别往心里去。”
少年站在原地，双手依旧抱在胸前，脸上的表情还是冷淡。
他微微抬眼，扫视了一圈道歉的众人，语气冰冷：“道歉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干什么？”
“今天的事，我不会——轻易忘记！”
话虽如此，可在旁人看不到的角度，他的手指轻轻动了动，紧握的拳头也微微松开。
少年偏过头看向顾淮，一片朦胧中，他身形修长笔挺，如覆霜松柏。
肩宽体阔，举手投足冷意十足，步伐沉稳，踏破暗夜寂静。
但少年明白，这冷硬表象下，是一颗热忱且正义的心。
顾淮转身时，衣角带起的轻微声响，在寂静夜里格外清晰，好似在驱散黑暗，给人稳稳的安心。
医院走廊里，灯光惨白。
老人的养女儿匆匆赶到，在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后，眼眶泛红，满是感激。
她向护士要到顾淮的号码，指尖微微颤抖着拨通电话，声音里满是感激：“先生，真的太感谢您了！
要不是您及时帮忙，我都不敢想会怎样。
您垫付的60元急救费，我一定要还给您。
您的微信号？”
此时，少年正打算过来向顾淮道谢。
他远远瞧见顾淮站在角落，低头盯着手机，神情专注至极。
少年脚步一顿，莫名觉得顾淮此刻的认真劲儿有些刺眼。
他本以为，自己在这场风波里与顾淮并肩，是特别的。
可现在看着顾淮全神贯注于手机，他心里没来由地泛起一阵酸涩，像是被人抢了最心爱的宝贝……呵，什么见鬼的形容…少年轻咬下唇，眼神闪过一丝落寞，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他告诉自己，不过是个路人罢了，有什么可在意的。
可脚步却不由自主地加快，像是要逃离这份难以言说的情绪。
顾淮本想拒绝转账，可却没找到理由，便收下了钱。
待他结束通话抬起头，才惊觉周围的喧嚣不知何时己悄然散去，整个地方竟只剩下他孤身一人。
他下意识皱了皱眉，清冷的目光在西周扫了一圈，他虽向来习惯独来独往，可此时这种孤身一人的滋味却莫名有些难受。
不过这种情绪很快被代替了，因为他想起自己是出来找江随意的。
方才一心处理老人和少年的事，竟把这茬给忘了。
顾淮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迈开步子，走回大路匆匆寻找。
少年回到家中，屋内漆黑一片，死寂沉沉。
他径首走向卫生间，“哗啦”一声将书包里那件沾染血渍的校服丢进水盆。
暗红色的血渍在水中缓缓晕开，像洇散的墨，少年的目光落在校服左胸口处，那枚写有“陆屿”的姓名牌，边缘也被血渍浸染…脑海中又浮现出发生在小巷的事，众人的指责如芒在背，可顾淮挺身而出的身影也刻在心底。
他原以为无人会信他、帮他，而顾淮的出现如一道光，打破了他长久以来对世界的绝望认知。
血渍逐渐淡去，陆屿的眼神却愈发复杂，今天的两场冲突，一场是为守护自己，一场是被他人守护 。
无一例外，都在他心上狠狠地划下了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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