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的雷声滚过瓦檐时,我正在阁楼翻找中考复习资料。
木梯突然吱呀作响,小姨提着煤油灯闪身进来,旗袍下摆沾着新鲜的泥点子。
"这么晚还不睡?"她将油灯搁在樟木箱上,茉莉香混着雨腥气扑面而来。我盯着她发间歪斜的银簪,那本该插在梳妆台抽屉第三格。
"找数学卷子。"我攥紧手里泛黄的练习册。油灯在墙上投出夸张的影子,她耳垂两点金芒晃得人眼晕。
我知道那是金记当铺的翡翠耳坠,上个月当票还夹在账本里。
雷光劈开窗纸的刹那,后山竹林闪过道黑影。
小姨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方才...你看见什么了?"
柴房堆着陈年的稻草,霉味裹着檀香皂的气息在黑暗中发酵。
我数着瓦缝漏下的雨滴,听着前院传来外婆催婚的唠叨。
小姨的蓝布包袱就藏在草垛深处,包袱皮上绣着并蒂莲——那是要送给戏班武生的定情物。
"县城中学的录取通知书,藏在镜框夹层三个月了。"
我掸去旗袍下摆的草屑,"只要您跟外婆说,带我去城里学裁缝。"
小姨的银簪在掌心转出冷光:"你倒是会挑时候。"
她忽然轻笑,眼尾细纹像揉皱的绸缎,"可知道我要嫁的是粮行瘸腿的二少爷?"
八仙桌上的茶渍漫成地图,摔碎的梳妆镜里映出十七张脸。
外婆举着鸡毛掸子追打时,小姨把我护在身后。
她耳坠的翡翠晃啊晃,像后山竹海里永远游不出去的鲤鱼。
"明早去金记把耳坠赎回来。"
深夜她往我枕下塞了块袁大头,"到了城里,别说见过竹林里的人。"
瓦当滴落的雨水在青石板上凿出小坑,我摸着通知书上凸起的钢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