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着你的影子跑电影

春节要到了，各家门口，巷子里满是鞭炮响完剩下的红色纸屑被风卷散，但年味却不重。

这时候，忙碌的大人们会用几块钱打发走碍事的小孩。

得了零花钱的孩子们买了各式各样的炮仗，此起彼伏的啪啪声在巷子里回响。

“哎，听说没李民那孙女在咱这小学教书哩。”

村头的老太婆们总是爱说些闲话。

“是吧，他家那女子高中就学的一般，上了那么多年学，最后还不是跑到乡下教学，还不胜那谁家的娃……”她们边翘着二郎腿边嗑着瓜子。

农村生活无聊，老人们见面无非就是八卦后辈们的事。

骑着车子拐进巷子，她也没什么兴趣再听那几个老太太讲些什么。

这几年大家生活都变好了，村里还剩下唯二的两间土砖房，一家人早就定居在了大城市，另一家是李漢家。

每每到春天，土房子面前的杂草长得要比围墙还高。

许久没回家，她路过这间略显破败的小屋时，思绪被拉回小时候，回到那段无忧无虑的时光，那时候两个人总是坐在房子面前的那块大青石上......回忆像是潮水般涌来，李伊人心里一酸，连带着耳边的炮仗声都听得模糊了些。

思想抛锚的她被突然的喇叭声拽首了神经，车子摇摇晃晃蹍上了一块石子。

摔倒的瞬间，她不由在脑海里抱怨——什么人嘛，在巷子里还摁喇叭，急什么急呀！

后面一辆黑色轿车停下来，从主驾驶下来一个年轻男人，约莫二十几岁，赶紧跑到她面前扶起了电动车。

“抱歉啊抱歉，真的对不起。”

听着他满口普通话，李伊人气更不打一处来。

她带着极大的怨气拍了拍身上的土，又狠狠地使劲蹬开车撑子。

“我真是服了你了，都马上出巷子了，怎么这么急。”

她还是忍不住絮絮叨叨地抱怨。

“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本地的人，我来这里送个人。”

他一边解释，一边想扶着车子。

嘿呦，谁这么厉害，混的挺好，连专属司机都有了。

她这样想着，探头往轿车上望，势必要看看那人最后要进哪家门。

两人僵持时，副驾驶又下来一个人。

走的艰难，却没见打石膏什么的。

天气冷，李伊人围着围巾，一呼一吸间，眼镜上起了一层薄薄的雾。

她索性摘下眼镜，用袖子擦了擦。

这间隔，那个人，己经走到了面前。

她戴上眼镜后，看见的是一张令她心悸的脸，只那一瞬间，她忘记了呼吸，寒冬里，手心却开始出汗。

——那是李漢“真的抱歉啊，你有没有哪里摔到了。”

李漢的声音低沉而温和，带着久违的熟悉感。

他微笑着伸过来手，想将李伊人扶起来。

“我没事，是我自己的问题，我被石子绊了，是我自己摔倒的……”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慢慢把头埋进围巾里，怕他认出自己，又恨他没有一眼认出自己，她不知道自己委屈什么劲，可就是难受，无措，心脏像是被浸了水的毛巾捂住，闷闷的，无法呼吸。

泪水从脸颊两边流下，因为天太冷了，眼泪便成了滚烫的。

他变黑了许多，皮肤也粗糙了，个子好像又长了些，声音也变了，她不敢细看，也没有首视他的勇气。

“不是，你长的这么恐怖嘛，人家姑娘一看你脸，马上就说是自己的错。”

年轻男人缓缓靠近那人的耳朵，玩笑的语气调侃着。

“还行吧我觉得，虽然没我帅气，但也不至于恐怖。

哈哈哈哈哈哈哈。”

头越来越低，眼泪砸在地上。

洇湿了水泥地上一层薄薄的黄土，在地上显出了深色的圆点。

“不是啊，姑娘，你别哭呀，他不是坏人，我们可以赔你钱的，或者你要去医院检查……”年轻男人手忙脚乱却不敢碰她。

李漢抬起腿，想要靠近点，却没想巧合般踩上了同一块石头。

突然歪倒摔在地上。

两个人条件反射地去扶，靠这么近，李漢才第一次发现那个人很眼熟。

年轻男人使劲地拽着他，他却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女孩仍保持着要扶他起来的动作，却猝不及防地被一只颤抖的手拉下了围巾。

年轻男人看着两人的动作恍然大悟。

“你们原来认识呀！

怎么没早发现，早知道让你和人家沟通好了，我一个外地的……”还没等那人说完，李漢就打断了他，“认识，但是没那么熟，刚回来就能碰到老同学，放心吧，车要是坏了，我会赔的。”

这句话让李伊人心里一紧，泪水又涌了上来。

她想说不是这样，但那份自尊心让她咬紧了嘴唇，什么都没说。

李漢因为受伤，行动不便，而年轻男人在旁边补充：“他这几年去了那么远的地方，腿也是……”李伊人还没听完，便下意识打断：“跟我没关系吧。”

这句话是因为慌乱脱口而出的，李伊人一说出口就后悔了，但李漢却低声应了句：“是，跟你没关系。”

冷冽的寒风卷起她的围巾，掀起那段算得上美好的回忆。

可李伊人时常回想起来，才觉得那是一串溜进几颗苦山楂的糖葫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