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茭,你老往倪家老大那边去,没有撞上过吗?”“撞上什么?”穆茭没好气地问。
“人们都说那个院里最近闹鬼!”好几个人接着这茬七嘴八舌地议论开来。
穆茭愤怒地抓住说话人的衣领,意欲一把将他拎起来扔出去。“别急,别生气,
他也不是故意的。确实最近大家都听到了这样的风声。”说话的是穆茭的好友凌志。
1“小茹,你又欺负穆茭哥哥了?”妈妈假装责怪地意欲拉着茹萱走开。
彼时茹萱正在穆茭的手背上“作画”。“没关系的,阿姨。我还挺喜欢小茹画的画。
”“是真的吗?你喜欢哪一幅?是前几天我画的蚂蚁,还是昨天我画的蜘蛛,
还是现在......”茹萱“得寸进尺”地继续作画。穆茭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作品”。
说是作品,倒不如说是恶作剧。因为茹萱画得基本都是一些不入人眼的小动物,
今天画的是一只吐着舌头的灰不溜秋的麻雀。尽管手背已经被涂得黑乎乎,
但是因为穆茭看得出茹萱是真的喜欢画画,因此愿意配合“任她宰割”。
尽管没有看到过她画美丽的物体,但是画过的小动物,却每每都栩栩如生。“穆茭,
筱冉走时候说过,你等不上他就先过去吧,到时候你们在那里集合就行。”“好的,阿姨,
我再等等他,顺便陪茹萱玩会儿。”2“穆茭?你怎么把这个小家伙带来了?
”筱冉看到小妹大摇大摆地走在穆茭后面,马上迎了上来。“小茹听说咱们有聚会,
非要缠着一起来。索性也没什么妨碍,我就把她带上了。”说着,穆茭牵着茹萱的小手,
与筱冉并肩进入宴会厅。今天是穆茭和筱冉的初中同学阮苼的欢送会。
因家里生意转移到国外,他要出国读书了。今天来了很多年轻的女孩子。
当她们看到清瘦而儒雅的筱冉与阳光帅气的穆茭时,就开始叽叽喳喳,
而当目光转向他们身边的那个小小的人儿——正当十岁的茹萱时,
小声的叽喳变成了大惊小怪的揶揄。“这小孩儿真煞风景,跟在这么俩帅哥旁边,
纯属是给人脸上抹黑。”如此种种的嘈杂声,也许她们是故意让茹萱听到。
穆茭和筱冉一齐转身看了看平常上蹿下跳的茹萱,此刻她是那么安静、懂事。
穆茭正欲上前理论,被茹萱轻轻拽了一下衣角。“茭哥哥,算了,咱们赶快找个地方坐下吧。
”茹萱怯怯又恨恨地请求他。穆茭使劲瞪着那些八卦的面孔,
随后跟在已经前去找座位的筱冉与茹萱后面,抓紧时间落了座。“别听那些八婆瞎说,
哪有比我们小茹可爱的姑娘。”说着他想刮刮茹萱的鼻子,小姑娘生气地躲开了。
“她们说的没有错啦!”小茹还在生闷气。3十年前,应筱冉大少爷的请求,
爸爸妈妈为他添了一个小妹妹。粉嘟嘟的小人儿着实赢得了全家人的宠爱。刚出生时,
小孩子的右鬓角边有一点皮肤稍微深了一些,大家都没做多想。
随着刚出生的那层皮肤一点点褪去,衬托在粉嫩皮肤下的那一点灰逐渐扩大,
于是人们确定了那一片,被叫做“胎记”。家里人,从上到下,从未嫌弃过茹萱,因此,
她并不觉得那一点灰色与别人有什么不同。只是随着她能走会爬,自己长了脚到处去玩,
其他小朋友及陌生人用眼神与语言,不停提醒自己的“与众不同。
”没有小孩子喜欢与众不同,她们恨不得与别人长得一样丑,糊得满身泥,
只要这些是大多数,她就只想要融入他们,管它是与非、对与错。有一次,
全家人去二伯家看爷爷,大人们在会课堂说着无聊的寒暄话,茹萱蹦蹦跳跳去找堂姐茹瑶玩。
“这孩子脸上那点东西,长大了也难找婆家。
”二婶身边那个看着就让人倒胃并且想踹她一脚的曹婆,每次茹萱见到她都要狠狠地瞪她。
“谁说不是呢,也是咱们这大家大户一桩见不得人的伤心事儿啊。
”“妈......”堂姐贴心地示意她妈妈不要在妹妹面前说这样的话。那以后,
茹萱在心里就种下了怀恨的种子,并且坚信那位二婶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好在父母兄长,
并没有因她脸上的胎记越来越明显而对她有任何的异样。还有那位茭哥哥,
他可是点亮她整个童年的一束光......4那次宴会在茹萱的撅嘴与不快中结束了。
从一开始听到自己被那样议论后,茹萱好久都没有高兴起来,
并且一直后悔自己不该出现在那样的场合。时间能让人忘掉好多事,茹萱也一样。
年纪越来越长,曾经的烦恼不复存在。然而,看着女孩子的爱美天性一点一点膨胀起来,
爸妈兄长在茹萱面前也不敢肆意地开玩笑了。就只有偶尔来造访的穆茭还能令她放下防备,
他从来不故意讨好她,却总能逗她开怀一笑。时光流逝,16岁的茹萱已亭亭玉立,
除了脸上那抹灰,无论背影侧影,茹萱都美得令人嫉妒。“茭哥哥,
茭哥哥……”茹萱连叫好几声,此时的穆茭被进门的这一幕深深震撼到。
背对着他的茹萱正在镜子中给自己脸上有胎记的地方画着一朵不知名的花。
她用灰、兰、粉缓缓地涂抹着,那画画的神情,那画出的图案,
那画下衬托出的一张脸……穆茭看得出了神,没有听到茹萱在叫他。“茭哥哥,
是不是很好看?我以后就准备这样出门儿,看看谁还敢再指手画脚。”“可不能这样出门,
这个样子只准给我看到,听见没有?”穆茭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摸了摸她的头。
正欲再说些什么,只听门外有人喊他。5穆茭随来人走了,
百无聊赖的茹萱想去找妈妈说说话,并让她看看今天自己的“作品”。
“太太随先生和少爷一起出去了。”邢妈告诉茹萱。“好稀罕啊,妈妈甚少出门的。
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吗?"“是二门家派人来请的,说是今天有个地产要竣工,
需要先生太太和长孙一起出席。”“哦?那想必十分热闹吧!”茹萱心里窃喜,
脑袋里盘算着好主意。她掉转头准备去实施自己的计划。二婶是个讨厌鬼,
但是既然今天的场合很重要,想必她一定也去了。这样一来,她家应该只剩下茹萱想找的人。
“我就说你肯定在家嘛!走吧,咱们也去凑凑热闹。”茹萱跟堂姐怂恿道。“不好吧,
会让妈妈训的。”“别怕,咱们就远远看着,躲开他们。”茹萱可不想轻易放弃。
堂姐的性格唯唯诺诺,根本架不住茹萱软磨硬泡。俩人鬼鬼祟祟地出了门。
6“夫人问有没有问题了?”说话的人尖嘴猴腮。
“一切都准备妥当了”黑着脸的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
茹萱所在的倪家是本地出名的房产开发商,从祖父上面两代起发家,
到爷爷这代稍微落魄了一些。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倪家依然是富甲一方的人家。
二伯生性胆小,堂姐就随了他;茹萱爸爸为人磊落,性格豪爽,但对经商并无多大兴趣。
要不是爷爷用长子头衔压他,说他应该为家族事业添砖加瓦,
爸爸今天应该也不会出席这样的场合。不过,说是竣工仪式,其实场面也没有多大,
这倒是出乎茹萱的意料。“等人们一会儿离开这儿,咱们去捡气球和花玩吧?”“这不好吧?
”堂姐怯怯地说。“哎呀,这没什么的,别总是怕这怕那的,听我的就对了。
”剪彩的人们终于走了,他们各自分散,去了不同的地方。茹萱领着堂姐趁机混进人群,
向着他们相反的方向去找自己需要的东西。幸好,捡气球的孩子不多,
她们俩还不至于太惹眼。但是茹萱脸上的画引起的风波倒是无数。不过,她已经习惯了,
除了瞪那些人几眼,吓唬一下他们,倒也没有发生太大的冲突。眼看周围的人越来越少,
堂姐怕被爸妈发现,催了茹萱好几次。茹萱不乐意地拍拍身上的灰尘,跺跺脚准备离开。
7突然间某个方向传来一阵骚动。茹萱爱凑热闹的毛病又犯了。她把堂姐远远甩在身后,
迫不及待地随着几个人来到事发地。只见30层高的一栋楼房,升降机突然不受控制的下落,
离地面越来越近的地方,茹萱突然看到了里面的人,是她今生挚爱的爸爸、妈妈还有哥哥。
那一瞬间,什么理智、害怕统统不在茹萱的受控范围,她不顾一切地跑过去,
以为自己是超人,可以在物体下落的一刻,她能凌空飞起,
用超大神力去接住那摇摇欲坠的一切。她在“必须活下去,
搞清楚怎么回事的”强烈愿望中醒来。浑身刺痛,她动了动胳膊、腿,还好,受她控制。
只是睁眼、张嘴却受到了限制。用手摸了摸,原来脸上缠满绷带。此刻,她一定是在医院。
来不及去想是毁了容还是怎么着,只要腿能动,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跑。
没有时间浪费在病床上,只要跑出去,她认为就有时间去搞清楚那可怕的事情是怎么发生的。
她并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也不知道距离看到那可怕一幕过去了多久。睁开眼,透过窗户,
看到的是漆黑一片。其实,她多么想在醒来时,
抓住几个人问问自己的那三位亲人到底怎么样了。可是,她知道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结果。
而她为了他们,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推开病房门,她四处张望。病房外虽然安静,
但也偶有人在走动。想要从门外逃出去,眼下不是合适的时机,也许永远都没有时机。
无论如何,她等不及。打开窗户,一阵狂喜击打着她隐隐作痛的心脏。然而,她顾不得疼痛,
马上开始行动。从二楼下去,尽管浑身伤痛,但对于从小习惯上树抓鸟,摘果子吃的茹萱,
轻松极了。要不是她身上有伤,她根本不允许自己慢一分一秒。8“这姑娘身体这么虚,
还一身是伤,又穿着病号服,你怎么不往医院送,接回家来干嘛?”“妈,
我不小心撞上了她,又不能跑,又不敢去警察局,所以就带回来了。”“你这孩子,
总是这么毛毛躁躁的。”“妈,我发誓,我今天没有喝酒。而且真的是她跌跌撞撞,
还不看红灯,才.......”茹萱被两个人的谈话声吵醒,睁开朦胧的双眼,
试图捕捉眼前到底发生着什么。在满脸绷带的映衬以及屋内灯光的照映下,
一双扑闪扑闪的眼睛,格外引人注目。接着,两张陌生的脸同时出现在她眼前,
猛地吓了她一跳。“姑娘,你家里人电话多少?我们打电话叫人来。
或者我们把你送回医院去,你看......?”还未等人把话说完,茹萱费劲地支起身体,
意欲下床。“求你们不要把我送回去!”“可是,你这些伤。家里人呢?
也不要找他们来接你呢?”眼泪止不住地从那双透亮的眼睛里流出来,却说不出一句话。
“这......”那个跟茹萱妈妈差不多年纪的妇人欲说还休。“就让我留下来吧!
我没有任何地方可去。留下来让我干什么都行。虽然我还什么都不会,但我很聪明,
学什么都快。”茹萱恨不得马上跪下来,但是它的膝盖巨疼,
同时身边的两个人也阻止了她这样做。“家里不缺干家务的人,
再说你这样子......”“妈,看她这么可怜,就先留下吧。”“谢谢你们!
”还没等两个人反应过来,茹萱就拉了拉俩人的衣角,楚楚可怜的样子,
任谁看了都不忍拒绝。养伤恢复不觉已过了三个月,茹萱逐渐摸清了这家人底细。家主姓陈,
是经营餐饮与酒吧业务的,也算是小富之家。但是男主人早已病逝,只留下孤儿寡母。
母亲很能干,也很精明;儿子单纯、善良,半纨绔子弟。9由于茹萱坚决抗拒去医院就医,
陈行就说服妈妈把经常来家里行医的郝大夫叫来,时不时给茹冉换药打点滴。
“她的伤口恢复得怎么样了?这时日也不短了,脸上的纱布到底什么时候拆?
”由于每次换药,不便让其他人在场,因此陈行和妈妈都很担心,
同时好奇这是个长什么样的姑娘。“四肢及其他地方的伤已逐渐转好,
以免今后留下明显的伤疤,我建议再多上几回药。而且她似乎有内伤,有时总捂着胸口,
问她也不说。至于脸上的伤倒是早好得差不多了,但是她一直拒绝把纱布取掉。
”“为什么呢?”母子俩异口同声地问道。“郝大夫......”茹萱不知道什么时候,
已经站在了客厅里。“我先回去了,陈太太。过两天再来例行诊治。”目送郝大夫离去之后,
茹萱跪在了陈太太的面前。“我想再求陈太太一件事。”“你得先说出来,
我才好琢磨能不能帮啊?”“只要您愿意,一定能帮。”“妈,您就答应吧。
”陈太太瞪了一眼那好说话的儿子,又气又好奇地转向茹冉。“既然你说我一定能帮,
那就更应该说出来,看看怎么帮!”10“穆茭,你老往倪家大太太那边去,没有撞上过吗?
”“撞上什么?”“人们都说那院家里最近闹鬼!”穆茭愤怒地抓住说话人的衣领,
意欲一把将他拎起来扔出去。“别急,别生气,他也不是故意的。
确实最近大家都听到了这样的风声。”说话的是穆茭的好朋友凌志。自打那起坠楼事故之后,
穆茭就陷入了深深的抑郁之中。他的好友筱冉,那么年轻儒雅的一条生命,
就那样没有任何先兆的离开了这个世界;那个灵动可爱的茹萱,就在事发几小时前,
他逗她的样子还历历在目。可是,自那之后,她就杳无音信,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
怎么都接受不了现实的穆茭,从滴酒不沾到夜夜泡酒吧。除了这件事,他唯一还做的,
就是每天去筱冉家陪陪他那幸存,却因受不了刺激而疯掉的妈妈。其实,
刚刚大家说到的“闹鬼”一事,他也不是没有听到。只是他既不在意也不害怕。
如果真有鬼魂一说,他倒真希望,无论是筱冉还是茹萱,能每天来与他“作伴”。“呀,
今天上新人了,陈少爷?”大家顺着所谓新来人的方向看去。穆茭则怔怔地看了好一阵子。
陈行严肃地告诉大家:“我领来的姑娘只负责陪唱,大家要切记不可胡来。”“哟,
你什么时候这么正经了?这姑娘看着冷冰冰的,我们也没有其他兴趣啊。”“就是,
长得嘛倒也不赖。除了陪唱,能不能陪笑一个?”说着,那人准备上来动一下姑娘的脸,
却被一条胳膊横挡了下来。所有人的眼光都落到了这个人身上。而茹萱更是愣在了那里。
11“穆茭,你今天怎么了?大家就是图个热闹,开个玩笑。”凌志轻轻地将他拉开了。
“你若喜欢,你先来?有话好好说嘛。
”刚才嬉皮笑脸的那个人还是没眼色地说着不投机的话,穆茭杀气腾腾地想要揍他。
还是被凌志拦了下来。“要不你走吧,明天我再给你安排。”陈行走到茹萱面前,
小声嘀咕着。“大家都是来找乐子的,不是来斗气的。事情因我而起,我先陪大家喝一杯,
以示谢罪。”茹萱不仅没有走,反而走进这一行人中,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爽快人。
”大家也都应和着端起各自的酒杯一饮而下。唯有穆茭冷冷地拎起外套径自走出门去,
拒绝喝下茹萱其实是专门敬给他的酒。屋里人玩得很热闹,
丝毫没有因刚才的小插曲而有任何影响。唯有茹萱担心出去的穆茭是否安好。
不一会儿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里面的人蠢蠢欲动直往外跑。地上躺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四周围着三四个已经酒醉的人。凌志第一时间扶起被打倒的穆茭,
心疼到极致的茹萱也忘了掩饰自己还是陌生人的身份,焦灼地扑在穆茭的身边。“你,
还好吧?”声音急切,眼里含泪。她哪知道这些足以背叛她,足以让穆茭怀疑她的身份。
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态,茹萱有意隔开了一点距离。“有劳姑娘费心了。酒后失态,见笑了。
”穆茭说着言不由衷的话,却专注地看着茹萱脸上的表情变化。“他并没有喝多少酒,
或者不足以喝到不受控制地惹是生非。就是因为最近心情不好,故意以痛治痛!
”凌志帮着穆茭给茹萱解释着。茹萱苦涩地笑笑,这些她又岂能不知呢!12“小怜,
我要不给你换个工作吧?那种地方太不安全。我妈的钱又不急着还。”“不必了。我能应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