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骨汤的热气在吊扇下盘旋，江绪捧着青瓷碗的指节微微发白。
槿棠注意到他喝汤时总先吹三下——这是小时候被烫过后养成的习惯，那年他为了抢修她掉进下水道的木偶，打翻了整锅刚煎好的药汁。
"慢点吃。
"母亲又盛了碗汤推过去，葱花在汤面漾开翠绿的涟漪。
她白大褂袖口沾了片柳絮，是今早穿过医院小花园时粘上的。
槿棠想起那些加班的深夜，母亲身上总带着同样的柳絮和消毒水味，在玄关脱鞋时腰弯得像张拉满的弓。
江绪突然呛住，咳得眼角泛红。
父亲从药柜底层摸出个陶罐，舀了勺蜂蜜递过去："川贝枇杷蜜，专治各种不服。
"他意有所指地瞟了眼槿炀，二哥正试图把姜丝挑进江绪碗里。
"爸！
"槿棠踢了下槿炀的凳子，"他明明对姜过敏。
"餐桌突然安静。
母亲夹菜的手悬在半空，筷子尖的笋片啪嗒掉回盘中。
槿棠这才意识到说漏了嘴——江绪的过敏原是去年暴雨夜他发疹时，自己翻遍急诊记录才发现的。
"小棠连我病历号都记得。
"江绪笑着打圆场，喉结上的红疹却出卖了他。
灯光下那些细小的凸起像散落的朱砂，从锁骨一路蔓到耳后。
母亲突然起身离席，高跟鞋声消失在二楼走廊。
槿棠数到第七下脚步声时，传来医药柜打开的金属响动。
父亲往江绪碗里添了勺茯苓糕："你林姨今天剖了个先天性心脏缺损的婴儿。
"江绪的勺子磕在碗沿。
槿棠看见他手背血管突起的形状，像老槐树的根系。
七岁那年他们躲在阁楼看《人体解剖图鉴》，他指着心脏彩页说"这里缺了块的人，笑起来会不会漏风"。
母亲拿着注射器下楼时，江绪本能地往后缩了缩。
槿棠太熟悉这个动作——每次急诊室的门被推开，那些浑身是血的伤员都会这样瑟缩，仿佛疼痛己经先于视觉抵达神经末梢。
"地塞米松。
"母亲弹了弹针管，"转身。
"她撩起江绪后衣领时，槿棠瞥见他脊椎第三节 的疤痕，月牙形的，像道未愈合的吻痕。
那是他第一次车祸留下的，当时爷爷的怀表链嵌进皮肉，留下永久的印记。
药液推入静脉的瞬间，江绪咬住了盛桂花糖的瓷勺。
槿棠在桌下握住他颤抖的左手，摸到掌心西个半月形的指甲印。
母亲拔出针头时突然皱眉："你肩胛骨怎么也有淤青？
""篮球赛。
"江绪迅速拉好衣领，却没能挡住槿炀突然伸来的手。
二哥扯开他领口："放屁！
这分明是..."话音戛然而止。
槿棠看见江绪右肩胛骨处大片紫黑色淤血，形状像只振翅的乌鸦。
冰箱突然嗡嗡启动，震得橱柜里的药罐轻轻碰撞。
母亲用棉签蘸着药水，在淤青上画圈时忽然问："上周三晚上你在哪？
"棉签折断在江绪肩头。
槿棠想起上周三的暴雨预警，想起深夜急诊室打来的那通电话，想起母亲回来时手术衣上的血迹比往常更多。
"在...图书馆。
"江绪低头搅着汤里的枸杞，把它们排成北斗七星。
父亲起身关窗的声响惊飞了院里的麻雀。
母亲把用过的棉签扔进垃圾桶，塑料桶里躺着今早的市报，头条照片是辆撞毁在护栏上的黑色奔驰，车牌被打上了马赛克。
"吃完把碗放水池。
"母亲转身上楼，白大褂后摆扫落茶几上的病历本。
江绪弯腰去捡，泛黄的纸页间飘出张便签，上面是母亲凌厉的字迹：7.15 江氏集团司机 脾脏破裂 无家属签字。
槿棠伸手去抢，江绪却己经举高了纸条。
灯光穿过薄纸，照出背面印着的纽约医院信笺抬头。
少年瞳孔骤缩，像是被X光穿透了所有伪装。
"原来如此。
"他笑着把纸条折成纸飞机，从窗口掷向夜色。
夜风托着它掠过忍冬藤，最后卡在墙缝里，像片倔强的不肯落地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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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又盛了碗汤推过去，葱花在汤面漾开翠绿的涟漪。
她白大褂袖口沾了片柳絮，是今早穿过医院小花园时粘上的。
槿棠想起那些加班的深夜，母亲身上总带着同样的柳絮和消毒水味，在玄关脱鞋时腰弯得像张拉满的弓。
江绪突然呛住，咳得眼角泛红。
父亲从药柜底层摸出个陶罐，舀了勺蜂蜜递过去："川贝枇杷蜜，专治各种不服。
"他意有所指地瞟了眼槿炀，二哥正试图把姜丝挑进江绪碗里。
"爸！
"槿棠踢了下槿炀的凳子，"他明明对姜过敏。
"餐桌突然安静。
母亲夹菜的手悬在半空，筷子尖的笋片啪嗒掉回盘中。
槿棠这才意识到说漏了嘴——江绪的过敏原是去年暴雨夜他发疹时，自己翻遍急诊记录才发现的。
"小棠连我病历号都记得。
"江绪笑着打圆场，喉结上的红疹却出卖了他。
灯光下那些细小的凸起像散落的朱砂，从锁骨一路蔓到耳后。
母亲突然起身离席，高跟鞋声消失在二楼走廊。
槿棠数到第七下脚步声时，传来医药柜打开的金属响动。
父亲往江绪碗里添了勺茯苓糕："你林姨今天剖了个先天性心脏缺损的婴儿。
"江绪的勺子磕在碗沿。
槿棠看见他手背血管突起的形状，像老槐树的根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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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拿着注射器下楼时，江绪本能地往后缩了缩。
槿棠太熟悉这个动作——每次急诊室的门被推开，那些浑身是血的伤员都会这样瑟缩，仿佛疼痛己经先于视觉抵达神经末梢。
"地塞米松。
"母亲弹了弹针管，"转身。
"她撩起江绪后衣领时，槿棠瞥见他脊椎第三节 的疤痕，月牙形的，像道未愈合的吻痕。
那是他第一次车祸留下的，当时爷爷的怀表链嵌进皮肉，留下永久的印记。
药液推入静脉的瞬间，江绪咬住了盛桂花糖的瓷勺。
槿棠在桌下握住他颤抖的左手，摸到掌心西个半月形的指甲印。
母亲拔出针头时突然皱眉："你肩胛骨怎么也有淤青？
""篮球赛。
"江绪迅速拉好衣领，却没能挡住槿炀突然伸来的手。
二哥扯开他领口："放屁！
这分明是..."话音戛然而止。
槿棠看见江绪右肩胛骨处大片紫黑色淤血，形状像只振翅的乌鸦。
冰箱突然嗡嗡启动，震得橱柜里的药罐轻轻碰撞。
母亲用棉签蘸着药水，在淤青上画圈时忽然问："上周三晚上你在哪？
"棉签折断在江绪肩头。
槿棠想起上周三的暴雨预警，想起深夜急诊室打来的那通电话，想起母亲回来时手术衣上的血迹比往常更多。
"在...图书馆。
"江绪低头搅着汤里的枸杞，把它们排成北斗七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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槿棠伸手去抢，江绪却己经举高了纸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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