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你好,我是来应聘的。”留着中分短发的女生将简历递我手上。
“这份工作很危险,你有信心胜任吗?”我将闹钟放在桌角。女生信誓旦旦回:“我有。
”我给了她一件蓝大褂:“穿上,在我醒来之前,不要让任何人动桌上的闹钟,懂吗?
”“明白。”女生快速穿上白大褂,摘下夹在左胸口袋的工牌。1嘀嗒!我拍下一张照片,
走出熙熙攘攘的地铁车厢。回到终日不见阳光的公寓。累到不想说话,我坐矮凳上,
环视了一圈这个只有8平米的小单间。那种无力的窒息感席卷全身。
地铁拍的照片陡然间变成视频。我拍的照片是猥琐男在蹭女生的屁股,他并不固定一个位置,
而是在车厢里随处窜动,下班高峰期,这样的小摩擦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注意。我拍了照片,
听到“嘀嗒”声,就下车了。视频里。还是那个拥挤的车厢。可是角色转换了。
猥琐男成了被骚扰的对象,一双双鬼鬼祟祟的眸子窥视着他。他显然也察觉到了,
浑身不自在地走到车厢门,着急要下车。瘦骨嶙峋的老头子贴近猥琐男的后背,
他紧了紧身子,向侧旁挪,直到感到身后无人,才缓缓回头。老头子就站他边上,
与他眼神对视时,窃喜之情跃于脸上,向他挑了挑眉。猥琐男头也不回,
快步跑到另一节车厢。没等他松下那口气,身后有个硬物抵住他的臀部,
猥琐男抖着胆朝后睨了眼,那是健壮而高大的身躯,一个带有震慑力的“哼”声,
使得猥琐男不敢乱动。视频中断,我想,他应该是清醒了。半夜,
令人厌烦的摔门声再次响起。我多次想拨打报警电话,但一想到要找这个声源就很难,
他最多接受几句批评,而我一个柔弱女子很可能会被惦记上。我犯不着跟这样的神经病较劲,
只能用被子捂住耳朵。想起相机里的视频可能有画面了,我便点开看。依旧是在车厢里。
猥琐男慌张无措。老头子似乎盯上了他,等他一上车,就冲他这边走来。
猥琐男慌不择路向其他车厢走去,撞上一个硬实的胸膛。他全程低着头,
当头顶那股“哼”气呼到脸上,传进鼻腔,他只觉得倍感羞辱,生理不适。快速躲开后,
为摆脱这个困境,他一节车厢一节车厢地寻找他的猎物。
猥琐男来到穿黑丝吊带裙的小个子后面,手绕过他的腰握住扶杆。
画着彩色眼妆的娇滴滴男猛回头,向他眨巴着眼。“哥哥……”随着视频消失,
一张照片打印出来。猥琐男背对车厢壁,目光凝视着那把艳红的安全锤,
架好了弹跳下车的跑姿。噪音断断续续,刚停下不一会又响了。嘀嗒!我拿起相机,
调到“听”模式,对着窗外拍了张照片。2起了个早。我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溜达,
路过一条狭窄的巷子。两层楼高的自建房,一家挨着一挨,二楼有个阳台,有的晾晒衣服,
有的挂满腊味,有的摆放盆栽,有的锈迹斑斑,没有一点生机。我走进去,从天而降,
掉下一坨黏糊糊的东西。细看,我差点吐了。这什么素质!抬头看,
只见一个中年男人一身短裤背心,不以为意地俯视着我。
我没兴趣再深入探究这条巷子可能隐藏的陷阱,径直往回走。
相机拍下“听”的相片变成了视频。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上完厕所,用力摔了一下门。
却听不到一个响!倒是屋外的摔门声像放鞭炮,一连串地响个没完。嘭,嘭……!
邋遢女被气到直爆粗口,抬脚就踹门,连人字拖带都断了。仍然鸦雀无声!
门弹回来时夹到脚趾,她蹲身下来,痛到打滚捶地。视频结束。我手机铃声响了。“美女,
你的快递到了,要不要给你送到家里?”对方言语带有挑逗的意味,遭到无端冒犯,
使我很愤怒。“你谁呀,有病是不是?”“有个快递写着卫生巾,
地址是墨画路11号307,是不是你的?”对方语气不悦,嗓音亮了几度。我记起来了,
好像跟渣男分手那天,我正好来例假,一气之下,刷了他的钱买了一百多包卫生巾。
“那你什么时候送过来?”我的好说话,让对方视为了服从管教。快递员想入非非,
忘却了自己的本职工作,暗笑道:“今晚我下班,再给你送过去,你在家等着我就好了。
”“不用了,你放驿站吧,我自己去取。”我不想再跟这样的流氓通话,便将电话挂断。
迟迟没有收到取件提醒,我便没去驿站,到公寓楼下的快餐店解决晚餐。
没了往日神经质的摔门声,今晚异常的安静。这会,已经过了十点。
我猜那个邋遢女现下肯定被梦魇所困。如我所料,视频又能播放了。
邋遢女快将厕所的塑料门踹歪,哪怕是脚底浮肿,还在卯足劲对那道岌岌可危的门拳脚相加。
不管她再使劲,就是弄不出一点动静,却有无数个“嘭嘭”的砸门声落入耳朵,她迷糊了,
精神失常地用头撞墙。相机顶端冉冉升起一张照片。邋遢女顶着一双像被烟熏过的眼,
戴着隔音耳罩,目光幽幽地透过铁窗,望向那寂静的月空。咚咚!咚咚!!咚咚咚!!!
我手颤了颤。急促的敲门声停下。门外传出令我惊恐的男声。“美女,你的快递,
麻烦开门签收。”我朝桌角的闹钟看过去。差点魔怔了!蹑手蹑脚冲到开关按钮旁,
随手将灯关掉,箭步如飞冲向厕所。3该上班了!生物钟将我唤醒,我摸黑找光。
手机屏幕亮起。弹屏里显示我有10多个未接来电,还有1条暧昧短信,均来自同一个人,
就是那个快递员。我忍无可忍,向快递公司投诉了。诉求只有一个,将我的快递放到驿站,
我自取!走出公寓,炽热的阳光照身上,我伸了个懒腰,微风轻轻吹动裙摆,
又是朝气蓬勃的一天。回来的比较晚,我选择走巷子回家,为的是取那份快递。呵忒!嘀嗒!
中午男人差点吐到我,他毫无歉意,一副巷子是随我家姓的傲慢。我拍完照片,
便快速将相机塞回帆布包里。巷子稀疏无人。布满灰尘和蜘蛛网的灯泡发出微弱的光。
我好女不跟男斗,快步越过他。走到驿站门口,
有个穿快递服的男人用不怀好意的眼神打量着我。我直接无视他。当我借来一个手推车,
拖着那个巨大的纸箱出来时,那个快递员身边站了几个男人,他们神叨叨的聊着什么。
时不时用怪异的眼神看我。世间万物有因必有果,报应是什么?我正在看。吐痰男张开嘴,
卡在喉咙里的异物想吐又吐不出来,他涨红了脸,身体前倾,一下下地拍打背部。呵忒!
呵忒!呵忒!……吐痰男目光所及之处,每个人都在随地吐痰。他忍不住干呕。
我将相机丢一边,跑进厕所,胃里的饭菜都吐出来了。报应来得太快,我真是受虐狂,
有大病!相机,我是没勇气再打开了。手机一则推送新闻弹出来,我随意点开看。
那个无打码的背影不就是我本人吗?标题竟然是:[惊到了!
知三当三的渣女买了一箱“小雨伞”,何时用得完?!]我愤慨不已,当即向平台投诉。
那晚,我彻夜难眠。可是,那篇子虚乌有的报道直至隔天中午才删除。而更离谱的是,
不求真相,只追求流量的“传谣者”肆无忌惮地对我各种编排,
这事一下子铺天盖地上了各个平台热搜,传得越来越离谱。报警也来不及阻止事情的发酵,
谣言已经在网上传得沸沸扬扬,我遭到前所未有的人身攻击。
更严重的是我的个人信息被疯狂转发点赞,照片被用来恶搞,
网络喷子随心所欲地对我恶语相向。也就一天时间,未经任何查证,
我被不明真相的网络暴民赐予了“无期徒刑”的判决。我发文自证,可是没人信!
底下全是想要“吃人血包子”的言论。“就是她,她就是那个狐狸精,勾引我老公的小三。
”公寓楼道门口无数个摄像头对准我,一个个话筒直怼我脸。我僵在原地。
“你和几个男人睡过,网友对你买那么多避孕套很感兴趣,可以说一下吗?
”“你妈也是小三吧,你当小三是她教你的吗?”“穿成这样,都这个时间点了,
是跟哪个男人开房回来吗?”“听说你家很穷,在农村都是租房住,要不要我们给你众筹,
还是你就喜欢抢别人的男人,不当三就没法活了?”“你想勾引人家快递师傅,
要人深更半夜给你送件,不然就给差评,就这么缺男人吗?”“你是不是聋的,说话啊!
”我紧了紧手上的相机,紧紧护着口罩。刚打印出来的照片,被围攻者当中的人夺走。
照片呈现的图像是吐痰男站垃圾边上,用纸巾捂着口鼻,将痰吐到纸上包裹着。
身宽体胖的妇女朝我吐口水,她身边三个跟她同龄的女人牢牢摁住我双手。“快放开我!
”挣扎中。相机掉地上,摔碎了。中年妇女用照片甩了几下我的脸。“原来你有这爱好?
”“怪不得身上一股怪味,臭得要命。”“年纪轻轻的学什么不好,非要去勾引别人的老公,
你怎么这么贱!”中年妇女将照片揉成团,向她的助威团高呼:“姐妹们,扒了她衣服,
让大伙看看她有多骚!”我寡不敌众,她们齐上阵撕扯我的衣服。当我只剩下内衣遮体,
却死死地捍卫着被践踏在地的唯一尊严时,中年妇女怒了。“你的脸早在网上传遍了,
谁不认识你个贱货!勾引我老公是吧,好,我今天非扯下你的口罩不可!”“快拍!
”“又有话题了!”“真是大快人心!”我痛哭哀求也没能让他们大发慈悲,
他们一个个面目狰狞的脸,我这辈子都忘不了。“不要摘下我的口罩!
”中年妇女粗厚的手掌一扯,我的口罩裂开,脸露了出来。也不知哪来的力气,
我冲出众人的包围圈,朝铁门撞去。起初地面是一滴血,慢慢的汇集成了一摊血,
并顺着周边扩散开。4嘀嗒!我睁开眼。眼前,是一望无际的血海。
波澜不惊的海面躺着一个人。“我终于找到你了。”“你为什么要来打扰我?
”那人保持着不变的姿势,离我似乎只有一步之遥,我却始终无法靠近他。
“为什么要躲起来?难道你听不到你爸妈的哭声吗?为了救你,他们四处求医,
鞋底都磨破了。为了给你筹集治疗费,他们省吃俭用,连顿饱饭都变得奢侈,你怎么忍心?
”海面终于有了波动。我却得到沉默的答复。不知过了多久。龙卷风呼啸而至,
我被卷入旋涡当中,当我用意力抓牢那根柱子,站稳脚时,这场风暴才得以停下。嘀嗒!
转瞬间。我站在拥挤的车厢里。“三儿,你看我行吗?要不今晚陪我睡?
”长着胡渣的老男人嘴巴喷出熏人的恶臭,将我逼到车厢角落。车厢里的吃瓜人群,
要么举起手机对我拍,要么背向我窃窃私语,要么视若无睹。我屏住呼吸,
瞄准老男人的裤裆,一脚踢上去。趁他没有战斗力时,取下安全锤砸窗,列车还在行驶,
我毫无犹豫地跳了下去。嘀嗒!双脚着地那会,只感头顶有无数的粘稠物掉下来。
我微微抬头,脸上沾到了令我作呕的脏东西。“没爹生没娘养的浪蹄子,我呸!
”我脱下鞋子,一只精准扔到晾被子的女人脸上,另一只则给她棉被添了个足印。“比你强!
送上门都没人要,男人婆!”一花盆砸下来,我下意识蹲身抱头。嘀嗒!
敲门声发出“咚咚”脆响。我被折腾得够呛,但还是挺直腰板站了起来。
围堵在门口的各路“牛马”冲了进来,举着摄像工具疯狂拍。他们翻箱倒柜,
一个个像发现了新大陆。“有个名牌包!”“羊毛外套,得要一千多呢!”“两条金手链,
真踏马有钱!”……看着被挤得水泄不通的房子,我重力将门关上。嘭!“开门!
”“快开门!”“把门打开!”……“我的帆布包那么多,你们眼瞎啊!
就那么一件像样的外套,你们倒是清楚价格。我不只有两条金手链,
至于等下会丢什么值钱的东西,你们这些私闯民宅的贼,等警察来,乖乖接受搜查吧。
”我倚着楼梯口的墙,伺机而动。嘭,嘭……!屋里的人试图将门撞开,但未能如愿,
力度一次比一次大。“你们向后退,让我来!”嘭!门松开了一条缝隙。用力晃几下,
抵门的木棍便掉地上。他们生怕被拍到,捂得比来时的脸更严实,一窝蜂往楼下跑,
我拦住去路。“你们休想逃!”头磕到台阶上,血液沿着台阶一级级往下渗。
我脑袋“嗡嗡”,失去知觉。嘀嗒!那是飞沙走砾的荒漠。一个人岿然不动伫立在沙雾里,
我不管怎样瞪大眼,就是看不清前方那张似曾相识的脸。离我预设的时间快到了。
我随时做好脱离梦境的准备。“你就是个懦夫,他们说的没错,你就是小三,
彻头彻尾的小三!”沙尘暴陡然来袭,我被埋在沙子下面。嘀嗒!眼前漆黑不见光,
身后像被火烤。我转回头的一瞬,火焰腾腾烧得正旺,本想逃离,却发现早已被困火堆中。
“小三就是小三,你永远都是小三,徐岩,我鄙视你!”嘀嗒!浓烟滚滚,我被呛到直咳。
低头一看,双腿止不住地抖。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楼顶,徐岩跟我面对面站得很近。
她面容清瘦,无望的双眸黯然无光,直勾勾地看着我,此刻,我身后是万丈深渊。“徐岩,
你要当一辈子的小三吗?还是你说服了你自己,你就是小三?说吧,倾诉出来,我会帮你!
”徐岩转过身去,泪划过脸颊:“帮我跟我爸妈道歉,就当他们没生过我这个女儿。
”“委屈是吧?你躲到梦里,你就不是小三了?任由他们胡编乱造,想没想过你爸妈,
他们在替你承受这份痛苦。”我将她拽过身来,“我就问你一句,你是不是小三?
”徐岩发狂怒吼:“我不是小三!”她一气之下将我推下楼,我扯住她的衣领,
两人一同往下坠。5嘀嗒!我醒了。边上长期昏迷的徐岩也醒了。“送他们出去。
”穿着蓝大褂的女生给他们开门,徐岩的爸妈搀扶着还很虚弱女儿,不停地鞠躬道谢。
我看向桌角,心慌缭乱。不对!我还没走出梦境,桌角的闹钟不见了!
难道我陷入自己的梦境了?徐岩还没走出心魔,依然困在那个再也不能伤害她的虚幻世界?
我失败了?!不可能,不可能!我发疯地趴在桌底一顿找。肯定是被谁藏起来了。
短发女生将工牌戴在胸前的口袋,走回诊室。“你在找什么?”身后的轻笑声落下。
我不解地问她:“你笑什么?”“你的病情又加重了。”短发女生将闹钟偷偷放回桌角,
跷腿坐到转椅上。我睨了一眼覆盖整面墙的钉子山水画,随即将视线移开,面朝落地窗,
表情异常严肃。“我怎么了,什么病?”“精神分裂!你还在梦里。”短发女生洋洋得意,
走到我身旁,“穿过玻璃窗,跳下去,你就会醒了。”我长笑一声,扬起手来。阳光之下,
手尖轻盈有节奏地舞动着,在透亮的钢琴上奏出美妙的旋律。“你看!
”短发女生闪了下眼:“什么?”“你才在梦里。不然,你试试把手伸进玻璃。
”短发女生不信,但心里也哆嗦:“你的病我无能为力,你找其他医生看吧。
”“连试都不敢试,你就这胆量?”我故意挑衅她。“我才是医生,你怎么还不清醒?
”短发女生佯装着淡定。“你刚才不是说我还在梦里吗,那你也应该在梦里!
”在我的梦里放肆,看来是活得不耐烦了。我一手抓住短发女生的手,撞破落地窗,
跟她一起跳下去。嘀嗒!“啊!啊!不要啊,不要啊!”短发女生胡乱地挥动双手,
惊魂未定地看向闹钟,又看看落地窗边的我。我维持着不变的站姿,不过手上多了一杯咖啡,
还是背向她。“很抱歉,你没能通过我的考核,衣服脱下来,你就可以走了。
”短发女生整个人还处在恍惚中,走出诊室,她嚎啕大哭。我提起座机听筒,
按下数字键“012”。“小林,下个患者约在哪天?”“庶医生,下周一。
”我挠挠脑壳:“那你再约个求职者到周一过来。”在我翻看下一位患者资料时,
徐岩敲响我办公室门。“庶医生,我看到门口贴着招聘信息,你可以给我一个机会吗?
我想当你助理?”徐岩显得有点拘束,递上刚填写好的简历给我。“徐岩,字写的不错。
”我示意她坐下,给她倒来一杯水。徐岩双手紧握水杯,陷入沉思。
她缓缓开口道:“庶医生,我并不是小三。我是被那个男人骗了,我也是受害者。
当我得知他有老婆孩子,就跟他分了。半年,我才慢慢走出他给我带来的伤害。
”我听着徐岩的倾诉,面容淡然地扫视了一下简历。“你要是需要我给你做心理疏导,
那是要收费的。”徐岩那双灵动的眼珠对上我冷冽的眸光。她垂下头来:“庶医生,
我想成为像你这样的人。”“你可能不太适合这份工作,你不是搞科研的吗?
可以去研发你梦里那款“睡罚”相机。”徐岩尬了尬:“庶医生,很抱歉,打扰你了,
谢谢你!”“不用谢,你爸妈付了高额的治疗费,这是我的工作。”我对徐岩很不喜欢,
甚至觉得她蠢得令我不能理解。不过,她行云流水操纵梦境的天赋确实惊艳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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