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庆前夜的建筑系馆漂浮在槐花香里。
沈砚推开工作室的玻璃门时，晚风正卷着淡紫色的合欢花扑进来，落在林疏月铺开的雪纺裙摆上。
她赤脚蹲在木质模型台前，裙角沾着星星点点的丙烯颜料，像不小心打翻了银河。
"闭眼。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眼前忽然蒙上温热的掌心。
林疏月指尖残留着松节油的气息，腕间的银链滑进他衬衫领口，凉得像滴落的月光。
睫毛扫过她掌心时，沈砚听见纸页翻动的沙沙声。
当遮挡视线的实验服移开，他的呼吸突然被钉在喉咙——瓦楞纸教堂在星空下舒展羽翼，彩绘玻璃是用糖纸拼接的，此刻正被藏在模型里的LED灯点亮，在地面投出流动的鸢尾花影。
"下午化学实验的副产品。
"林疏月蜷坐在飘窗上，晃着沾满金粉的脚踝，"糖霜当粘合剂，导电墨水画电路。
"她的麻花辫松散开来，发梢还粘着片孔雀蓝的糖纸。
沈砚的指尖抚过尖顶的铜丝十字架，突然触到细微的刻痕。
凑近看才发现是串极小的数字：3.1415926..."圆周率？
""那晚在消毒室的时长。
"她别过脸去拨弄灯带开关，耳后的温度计发卡闪过一抹绯红，"精确到小数点后七位。
"月光忽然暗了暗。
林疏月跳下飘窗时踩到滚落的热熔胶棒，整个人跌进沈砚怀里。
挂在模型尖顶的风铃叮咚作响，她的鼻尖撞上他锁骨，呼出的热气渗进第二颗纽扣的缝隙。
"你心跳好吵。
"她的指控闷在衬衫布料里。
沈砚看着两人纠缠的影子投在彩窗上，像中世纪教堂壁画里偷食禁果的恋人。
"是藏在祭坛后面的蓝牙音箱。
"他哑着嗓子说谎，手指无意识缠上她散开的发带。
警报器的尖叫撕裂了夜色。
林疏月突然推开他，实验服口袋里掉出半融化的巧克力。
她慌乱地蹲下去捡，露出后腰若隐若现的淡红胎记——是朵倒置的鸢尾花。
"消防演习。
"沈砚摸到被她体温焐热的巧克力，锡纸上印着德文商标，"你去过慕尼黑？
""母亲最后工作的地方。
"林疏月将巧克力掰成不规则的兩半，"她曾是甜品师，在烤箱爆炸前..."她忽然把大半块塞进他嘴里，指尖擦过下唇时带着颤抖的甜。
沈砚尝到了白兰地的回甘。
月光漫过林疏月湿润的眼睫，在她脸上画出脆弱的瓷纹。
他想起初遇时她擦拭保温杯的执拗，此刻忽然有了温度。
整栋楼的灯突然熄灭。
林疏月本能地抓住他的袖口，黑暗中传来画架倾倒的声响。
沈砚摸到她的手，掌心相贴时发现两人无名指上沾着同色的金粉。
"别动。
"他引着她触摸教堂模型，"这是你调整过的玫瑰花窗。
"指尖划过糖纸拼接的脉络，停在某处凸起——是颗粘歪的彩虹糖。
"当时手抖了？
""是故意留给上帝的瑕疵。
"她的呼吸拂过他耳垂，"就像..."应急灯亮起的瞬间，林疏月己经退到三米之外。
沈砚看着空荡荡的掌心，那里躺着颗融化成心形的巧克力。
高跟鞋叩击大理石地面的声响，像一串不和谐的琶音刺入暮色。
沈砚的画笔悬在半空，松节油滴落在鸢尾花窗上，晕开浑浊的泪痕。
"砚砚——"甜腻的尾音惊飞了栖息在窗台的夜莺。
沈砚转身时，那抹酒红色身影己经卷着晚香玉的香风扑到模型台前。
他下意识后退半步，后腰抵上林疏月正在调试的LED灯箱。
暖黄的光斑突然在展厅流窜，照亮来者指尖的碎钻美甲。
那双手正抚过纸教堂的尖顶，像毒蛇游过麦田。
"伯母让我送宵夜来。
"漆器食盒揭开时，酒酿的甜腻气息瞬间压过了松木香，"你最喜欢的桂花酒酿圆子。
"林疏月蹲在模型背光的阴影里，糖纸在她掌心割出细小的伤口。
她看见女生栗色卷发间缠绕的珍珠发夹，看见她自然搭在沈砚肩头的手，看见她裙摆上手工刺绣的棠棣花——是苏家私人裁缝的标志，三年前建筑系毕业晚宴上，那个缠着沈砚跳完所有舞曲的姑娘。
"这位是？
"碎钻指甲捏着青瓷碗递过来，碗中月影被搅成碎银。
沈砚的喉结动了动。
他记得这个场景——十西岁那年苏棠端着同样纹样的瓷碗，把滚烫的姜茶泼在给他递情书的女生手上。
"环科院的林...""勤工俭学的学妹。
"苏棠突然截断他的话，瓷勺擦过林疏月指尖，"要不要尝尝？
沈伯母熬了三个钟头呢。
"酒酿的蒸汽在林疏月镜片上凝成白雾。
她想起母亲最后烤焦的栗子蛋糕，想起烤箱计时器永远停驻的23分17秒，想起父亲实验室里那个打翻糖罐的实习生。
消毒湿巾在掌心攥出褶皱，她突然被回忆烫到似的缩回手。
瓷碗在空中划出抛物线，被沈砚凌空接住。
"她乳糖不耐。
"话一出口，三人都怔住了。
这个秘密像颗埋在消毒室的种子，在那晚他触碰她颤抖的睫毛时悄悄发了芽。
苏棠的笑声像摔碎的琉璃盏。
她转身时裙摆扫倒颜料架，钴蓝色在沈砚裤脚绽开凄艳的花。
"下周家宴..."碎钻指甲拂去他肩头的合欢花瓣，"伯母说穿我送的那套西装，特别像..."月光突然变得锋利。
林疏月摸到模型底座那颗融化的巧克力，此刻正在掌心留下褐色的泪痕。
消防通道的铜铃突然作响，她撞开安全门时，听见身后传来瓷器碎裂的颤音。
天台的夜风卷着焰火余烬，林疏月对着消防栓的镜面整理实验服。
镜中映出后腰的鸢尾花胎记，也映出追来的身影。
沈砚的白衬衫沾着酒酿的湿痕，像宣纸上晕开的墨迹。
"苏棠只是邻居。
"他手中的瓷勺己经捏变形，"母亲和她家...""青梅竹马的概率是76%，商业联姻可行性评估89%。
"林疏月擦拭镜面的动作像在解剖实验样本，"需要我提供近十年豪门联姻数据吗？
"十二点的焰火突然撕裂夜幕，紫色光瀑中，沈砚看见她的银质量杯吊坠裂了条缝。
那晚在消毒室，他隔着防护服听见她说："母亲留给我的最后礼物，在烤箱爆炸时碎了。
""她父亲救过我爸。
"沈砚突然抓住她沾满金粉的手腕，"那些西装...都是商业应酬的道具。
"林疏月的温度计发卡开始发烫。
她数着他腕表的秒针走过七格，听见自己说："模型西北角缺根暗柱。
"暴雨来得毫无征兆。
沈砚在露台找到她时，林疏月正蜷在备用画板搭成的三角空间里。
湿透的麻花辫垂在废弃画布上，晕开一片孔雀蓝的雾。
"你怎么知道这里？
"他的伞倾向她发颤的肩头。
"上周测降雨量发现的。
"她指间转着温度计发卡，"最佳避雨点倾斜角56度。
"惊雷碾过天际时，林疏月忽然靠过来。
沈砚的伞柄卡死在某个角度，雨帘在他们西周织成茧。
她的额头抵着他心跳的位置，潮湿的呼吸渗进第三颗纽扣："现在心率112。
""是雨声。
""撒谎。
"她举起发卡，温度计显示他锁骨位置38.2℃。
二十米外的梧桐树下，晚香玉的气息还未散尽。
酒红色裙摆掠过满地残花，手机屏幕亮起又熄灭，通话记录里最新一条是："下月家宴务必拿下婚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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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来得毫无征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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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伞倾向她发颤的肩头。
"上周测降雨量发现的。
"她指间转着温度计发卡，"最佳避雨点倾斜角56度。
"惊雷碾过天际时，林疏月忽然靠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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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额头抵着他心跳的位置，潮湿的呼吸渗进第三颗纽扣："现在心率112。
""是雨声。
""撒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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