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经跟我借过一张十块钱的纸币。我们高中时算得上熟人。不是朋友,只是同班三年,
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关系。那天他匆匆走到我桌前:"能借我十块钱吗?明天就还。
"我递给他时,他连句谢谢都没说。第二天,他没还。第三天,也没有。到第四天,
我忘记这件事了。半年后,我刷朋友圈时看到他发的一条动态:感谢所有借钱给我的朋友们,
这些钱已全部捐给了山区贫困儿童。配图是一张捐款截图。我盯着那三位数的金额看了很久。
那一刻,我只觉得荒谬。他到底向多少人借了"明天就还"的钱?又有多少人像我一样,
因为金额太小而不好意思追讨?我没有评论,也没有点赞。只是默默将他从好友列表中删除。
十年后,我成了一家新媒体公司的编辑。一个平常的工作日,我收到一封邮件。
发件人署名"高中故人",邮件内容是一篇投稿。我点开附件,
是一篇关于募捐诈骗的深度报道。文章开头是这样的:"十年前,
我曾向二十多位同学借过十元钱,并谎称全部捐给了慈善机构。这是我做过最不体面的事情,
也是我人生的转折点。"我读完全文,手指悬在键盘上许久。我回复:"稿件已收到,
但不适合本平台,请另寻出路。"两天后,我收到一条微信好友申请。
头像是我曾经见过的那张脸,只是多了几分沧桑。"我是李明。"他发来消息,
"高中时曾向你借过十元钱,直到今天都没有归还。""哦。"我回复。"那篇文章,
是我的忏悔。"他继续道,"拿走大家的钱后,我确实去买了一张彩票,中了五百元。
我不敢告诉任何人,就伪造了那张捐款截图。""然后呢?""彩票中奖后,我变得贪心,
开始频繁购买各种彩票和理财产品,最终欠下大笔债务。我失去了工作,失去了家庭,
甚至差点失去生命。"我没有回复。"直到两年前,我偶然看到一则新闻,
报道了一位老人被'道德绑架'式募捐骗走积蓄的事件。那一刻,
我突然意识到十年前的自己有多么可耻。
"屏幕那头继续发来消息:"我开始调查这类诈骗案例,并写成了那篇报道。
""恭喜你的醒悟。"我冷淡地回复,"但这与我无关。""我想当面向你道歉,
并归还那十元钱的本息。""不必了。那十元钱对我来说无足轻重。
""但对我来说意义重大。"他回复,"它代表着我人生中第一次欺骗。"我正准备回绝,
手机响起。来电显示是我母亲。"喂,妈。""小雅,你有空来医院一趟吗?
"母亲的声音很虚弱,"医生说我需要做一个新的检查,但保险不报销,需要自费三千元。
""我马上过来。"我挂断电话,心头一沉。上个月刚给母亲交了五千元的医药费,
这个月的工资已经提前支取了大半。我叹了口气,回复李明:"明天中午,
公司楼下的咖啡厅。"次日,我提前十分钟到达约定地点。点了最便宜的美式咖啡,
然后开始检查工作邮件。"小雅。"我抬头,看到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站在桌前。
他比记忆中瘦了许多,眼角多了几道细纹。"好久不见。"他伸出手。我没有回应他的握手,
只是指了指对面的座位:"坐吧。"他在我对面坐下,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信封,
推到我面前:"这是十元的本金,加上十年的利息,总共一百元。"我看着信封,没有动。
"我知道这笔钱对你来说不算什么,但对我意义非凡。"他低下头,"自从那次借钱不还后,
我走上了一条不归路。不仅仅是经济上的沦落,更是道德上的堕落。
""所以你现在想通过归还这笔小钱来获得道德上的救赎?"我反问。他苦笑:"不,
我只是想为自己的错误负责。这十年来,我欺骗了太多人,伤害了太多人。
那篇报道是我的忏悔,但忏悔不等于弥补。
"我打量着他的西装和手腕上的名表:"看起来你现在混得不错。""表面上是这样。
"他叹了口气,"两年前我接受了心理治疗,戒掉了赌博。然后靠写作东山再起。
但内心的负罪感一直折磨着我。""所以你是成功人士回归本心的励志故事?
"我忍不住讽刺道。"不,我只是个试图弥补过错的普通人。
"他从包里又拿出一个更大的信封,"这是我最近的稿费,三千元。
我想捐给真正需要帮助的人。"我盯着那个信封,想起母亲需要的检查费用。
"我调查过你的母亲的情况。"他突然说,"我知道她患有慢性病,需要长期治疗。
"我猛地抬头:"你调查我?""我调查了当年所有被我借钱而未还的同学。"他平静地说,
"为了真正理解我的行为对他们造成的影响。""这是跟踪和侵犯隐私!"我站起身,
准备离开。"等等。"他拉住我的手腕,"我只是想帮助你。这笔钱不是施舍,
而是我应该付出的代价。如果你不愿意接受,我可以直接捐给医院,用于你母亲的治疗。
"我甩开他的手:"你凭什么觉得我需要你的帮助?那十元钱对我来说根本不重要!
""但这三千元对你母亲很重要,不是吗?"我沉默了。"十年前,我因为贪婪和自私,
伤害了信任我的人。"他的声音低沉,"今天,我只想做一件正确的事。
""通过金钱来购买良心的平静?"我冷笑。"不,通过行动来弥补伤害。
"他将那个大信封推向我,"这不是施舍,而是赎罪。"我看着那个信封,内心挣扎。
母亲的病情不能等待,而我的下一笔工资还有半个月才到账。"我不会接受你的钱。
"我最终说道,"但我可以刊登你的文章。报酬是稿费的标准价格。"他愣了一下,
然后笑了:"这比我预想的要好得多。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不要感谢我。"我站起身,
"我只是做了编辑应该做的事——发掘有价值的故事。
你那篇关于募捐诈骗的文章确实写得不错。""那你会原谅我吗?关于那十元钱的事。
"我拿起桌上的小信封,掏出其中的一百元:"这个我收下了,就当是你欠我的第一笔稿费。
"他点点头,目光中流露出释然。一周后,李明的文章发表在我们的平台上,
引起了广泛关注和讨论。我们收到了大量读者留言,有人分享自己被类似方式欺骗的经历,
也有人讲述了自己如何从错误中学习和成长。文章发布的当天下午,我去医院看望母亲。
她已经做完了检查,正在病床上休息。"检查结果怎么样?"我问道。"医生说没有恶化,
继续按现在的方案治疗就好。"母亲拍拍我的手,"你不用太担心。"我点点头,
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这是这个月的医药费。"母亲接过信封,
疑惑地看着我:"你不是说要等发工资才有钱吗?""提前拿到了一笔稿费。"我微笑道。
走出病房,我收到李明的消息:"文章反响很好,谢谢你。"我没有立即回复。
又一条消息进来:"你知道吗?当年我借钱后去买彩票,其实只中了一百元,而不是五百元。
但即使是那一百元,我也没有捐出去。"我停下脚步,回复:"为什么现在告诉我这个?
""因为我想完全诚实。那篇文章里,我美化了自己,说中了五百元。真相是,
我只中了一百元,然后买了一双名牌球鞋,想要在班上炫耀。"我不知该如何回应。
"那双鞋穿了不到半年就坏了。"他继续道,"但我欺骗同学的事实,却伴随了我十年。
"我站在医院走廊里,回想起十年前那个借钱不还的少年,和今天这个坦诚忏悔的男人。
"人总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我最终回复,"你至少有勇气面对。""谢谢你的原谅。
""我没有说我原谅你。"我打字道,"但我接受了你的道歉和稿费。"回到家,
我打开电脑,开始写一篇新的文章。标题是:《一张十元纸币的旅程》。
文章的开头是这样的:"十年前,我借给一个同学十元钱。他没有归还,
而是谎称将它捐给了慈善机构。十年后,当他带着忏悔和三千元稿费再次出现在我面前时,
我明白了一个道理:有些债,不是用金钱就能还清的。"写完文章,我犹豫了很久,
最终没有发表。有些故事,或许只适合藏在心底。第二天,我收到公司财务部的邮件,
通知我有一笔三千元的稿费入账。发稿人是李明。我给他发了条消息:"稿费收到了,谢谢。
"他回复:"这只是开始。我计划写一系列关于诚信与救赎的文章,
希望能继续与贵平台合作。"我没有立即答应,而是问道:"为什么选择写作这个主题?
""因为我需要提醒自己,也提醒他人:每一个看似微不足道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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