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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角是阿弃顾长庚的悬疑灵异《郎中提针,血战丧尸求生路!》,是近期深得读者青睐的一篇悬疑灵异,作者“甜甜圈Dad”所著,主要讲述的是:男女主角分别是顾长庚,阿弃的悬疑灵异,逆袭全文《郎中提针,血战丧尸求生路!》小说,由实力作家“甜甜圈Dad”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本书共计49700字,1章节,更新日期为2025-04-07 02:00:43。目前在本网上完结。小说详情介绍:郎中提针,血战丧尸求生路!
1. 乌塘血月光化三年的晚夏,本该是江南水乡最惬意的时节。但一场突如其来的怪病,
像无形的瘟疫,悄然扼住了乌塘镇的喉咙,打破了往日的宁静。暑气蒸腾,
空气闷得像口密不透风的蒸笼,让人心烦意乱。往日里这个时辰最热闹的河埠头,
如今却死寂一片,听不到渔船归来的欸乃橹声,也听不到妇人们捣衣说笑的喧闹。
顾长庚疲惫地收回了最后一根银针,只觉得指尖冰凉,仿佛刚从一具没了生气的躯体上拔出。
作为镇上唯一的大夫,这几天他几乎忙得脚不沾地,连轴转地诊治那些染上怪病的镇民。
起初只是高烧不退,胡言乱语,可没过几天,情况就急转直下,变得极其诡异和恐怖。
镇民们私下里早已议论纷纷,惊恐地称之为疫鬼,说染病的人不再是人,
而是变成了会吃人的怪物。一开始,顾长庚只当是百姓愚昧,以讹传讹。
直到他亲眼见到了那骇人听闻的一幕——那些他亲手诊治过的病人,
皮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槁萎缩,如同风干的树皮,双目变得灰白无神,
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嗬嗬嘶吼,然后不顾一切地疯狂扑咬靠近的活物!那根本不是什么瘟疫,
那是……尸变!《青囊杂记》残卷中那些被先祖视为禁忌、用朱笔圈出的骇人记载,
如同梦魇般在他脑海中不断浮现。一股强烈的不安,如同冰冷的毒蛇,紧紧缠绕着他的心脏,
让他寝食难安。他揉了揉因过度疲劳和忧虑而隐隐作痛的眉心,望向窗外。
医庐的木窗框住了一副妖异的黄昏景象。夕阳不再是温暖的橘黄,
而是如同凝固发黑的血浆般,呈现出一种粘稠、污浊的暗红色,将半边天都染得猩红可怖。
镇外的芦苇荡枯黄一片,死气沉沉。水面泛着诡异的赤色,漂浮着翻白肚的死鱼。
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混合着腐烂和铁锈味的腥甜气味,令人闻之欲呕,
心头发紧。这一切反常的景象,似乎都在印证着他心中那个最可怕的猜测。这乌塘镇,
恐怕真的要大祸临头了。长庚,可是有心事?一个温婉柔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如同黑暗中摇曳的一豆烛火,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担忧和不易察觉的疲惫。声音不大,
却足以驱散顾长庚心头些许因恐惧而滋生的寒意。苏浣娘端着一碗尚冒着袅袅热气的清粥,
从弥漫着淡淡药草清香的后厨缓步走出。昏黄的油灯下,她的面容清丽温婉,
眉宇间带着江南女子特有的柔顺,眼神温柔似水,只是眼下有着两圈淡淡的青黑,
显然也为这诡异的时局忧心忡忡,夜不能寐。她是这压抑末世景象中,
唯一能让顾长庚紧绷的心弦稍稍放松的暖色。她看见丈夫凭窗而立,
清瘦的背影在血色残阳的勾勒下,显得格外单薄孤寂,
仿佛随时会被窗外那浓重得化不开的不祥暮色彻底吞噬。那背影中透出的沉重与忧虑,
让她心头也跟着一紧。顾长庚如同被针刺了一下,猛地回过神来。
像是从一个充斥着尸骸与嘶吼的噩梦中强行挣脱,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他刚才回想着那几个病人尸变的恐怖景象,想得太入神,竟没察觉到妻子靠近。他转过身,
努力牵动有些僵硬的嘴角,想挤出一丝宽慰妻子的笑容。
但眼底深处那浓得化不开的忧色与恐惧,却如同墨滴入清水,迅速晕染开来,
无论如何也无法掩饰。无事,浣娘。他声音略显干涩沙哑,伸手接过那碗清粥,
入手微烫,粥是普通的白粥,带着米粒的清香,却暖不了他冰冷的手指,
更暖不了他那颗如同坠入冰窖的心。只是……他顿了顿,避开妻子担忧的目光,
再次望向窗外那片令人心悸的猩红,声音压得极低,这几日的怪病,实在太过凶险诡异,
绝非寻常瘟疫那么简单。镇民惶恐不安,流言四起,说什么邪祟作祟,人心惶惶。
官府那边你也知道,顾长庚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自嘲,不过是敷衍了事,封门了事。
那些被封在里面的人家……恐怕……他没有再说下去,
但那未尽之语中的绝望和恐惧已然流露。
他的指尖下意识地摩挲着袖中之物——那本祖传的《青囊杂记》残卷。书页早已泛黄,
边角卷曲破损,承载着顾家数代人的心血与智慧。
但也记录着一些……被先祖讳莫如深、用朱笔重重圈点、视为禁忌的骇人秘闻。
我总觉得……不,我几乎可以肯定,顾长庚的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只有两人能听见,
眼中闪烁着深深的忧虑和一种近乎确信的恐惧,书上记载的……恐怕是真的。
那些病人……他们……他没有直接说出尸变二字,但那未尽之语中的恐怖意味,
已经让苏浣娘脸色瞬间变得更加苍白。她虽然不完全明白丈夫话里的深意,
但从他那从未有过的凝重神情和颤抖的指尖,也能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危险正在逼近。
顾长庚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将那些恐怖的画面从脑海中驱逐出去。
他知道现在不是让妻子过度恐慌的时候。他看向妻子,目光带着从未有过的严肃与凝重,
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今晚,务必关好所有门窗,用最粗的那根楠木门闩,
从里面死死顶住!记住,是死死顶住!苏浣娘看着丈夫眼中那从未有过的恐惧和决绝,
心中猛地一沉,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爬上脊背,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用力点了点头。夜,
如同泼洒的浓墨,迅速而彻底地吞噬了整个乌塘镇。死寂。
一种令人心悸的、粘稠而压抑的死寂。连平日里最为聒噪的夏虫和夜晚警惕的更犬,
都消失了声息。仿佛它们也预感到了某种灭顶之灾的降临,在极致的恐惧中选择了沉默,
或者早已……死去。三更时分。夜色最浓,人心最沉,
也往往是阴邪之气最盛、鬼门关大开的时刻。哐——!哐——!哐——!!!凄厉!
尖锐!刺耳!如同厉鬼用指甲疯狂刮擦着生锈的棺材板!
又像是垂死之人用尽最后力气发出的绝望呐喊!
那扭曲变形、完全失去了平日报时韵律的铜锣声,毫无预兆地、如同最锋利的冰锥,
狠狠划破了令人窒息的死寂!声音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绝望和一种濒临崩溃的疯狂,
几乎不似人声!是老更夫王五爷!
那个敲了一辈子太平更、平日里总是笑呵呵递给顾长庚一袋旱烟叶的和蔼老人!
顾长庚几乎是在锣声响起的第一个瞬间,便如同被无形的电流狠狠击中,
猛地从床榻上弹射而起!他根本就没睡着,只是闭着眼睛假寐,心弦一直紧绷着!
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铁手狠狠攥紧,瞬间沉入无底深渊!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冻结!
最担心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而且比他预想的……还要快!还要猛烈!还要……惨烈!
他的动作迅疾而精准,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仿佛早已在脑海中预演过无数次这最坏的场景。
每一个动作都如同经过千锤百炼,简洁而高效。浣娘!醒醒!快!!
他猛地摇醒身侧同样被惊醒、吓得脸色惨白、浑身发抖的妻子。同时,猿臂一伸,
如同水中捞月般,将床榻内侧被惊醒、正揉着惺忪睡眼、一脸茫然的小女儿念儿,
紧紧地、几乎是粗暴地抱入怀中!小姑娘只有五岁,
尚不知这惊天动地的声响和爹爹身上骤然爆发出的冰冷杀气意味着什么。
只觉得爹爹的怀抱异常用力,勒得她有些生疼,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让她鼻子发酸、本能感到害怕的冰冷血腥气息,小嘴一扁,就要哭出来。
别哭,念儿乖,爹爹带你出去玩。顾长庚强压下心中的恐惧与焦急,
用尽可能温柔却又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安抚着女儿。药箱!
里面有他最后的银针和一些急救药物!水囊!几块早已准备好的、干硬得能砸死人的麦饼!
念儿那只掉了漆、洗得发白的布偶兔子……所有被认为是必需品的东西,
在最短的时间内被他如同旋风般塞进一个早已备好的、结实耐磨的粗布包裹,甩在背上。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因恐惧和愤怒而剧烈颤抖的身体镇定下来,
猛地拉开了医庐那扇厚重的楠木大门。轰!
一股浓烈得令人作呕、几乎要将人瞬间熏晕过去的恐怖气味,
如同无形的、带着死亡冰冷温度的浪潮,扑面而来!是血腥味!浓郁到化不开,
仿佛整个镇子都被浸泡在了一个巨大的、盛满了腐烂血液和破碎内脏的血池之中!
混合着尸体腐烂的恶臭,还有那些怪物身上独有的、阴冷污秽的腥臊!眼前,
不再是熟悉的宁静街巷。这里,已然化作了最恐怖、最血腥的修罗屠场!人间地狱!
血月悬空,比黄昏时更加妖异猩红,如同嗜血妖魔圆睁的独眼,
冷酷地俯视着下方正在上演的惨剧。它洒下诡异、冰冷、带着不祥红晕的清辉。月光下,
无数扭曲、蹒跚的身影,如同被拙劣的提线师操控的破烂木偶般,
在街道上、店铺里、甚至摇摇晃晃地出现在低矮的屋顶上移动。
它们追逐着、撕咬着那些发出绝望尖叫、惊慌失措、如同没头苍蝇般四散奔逃的镇民。
那些身影……顾长庚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
分明是白日里还笑着与他打招呼、讨论家长里短的邻里乡亲!
布店那个总是笑眯眯、算盘打得噼啪响、有点吝啬的张掌柜!
米行那个喜欢叼着旱烟袋、坐在门口石墩上讲古论今的李老爹!
隔壁那个嗓门洪亮、热心肠、总喜欢塞给他几个自家蒸的馒头的吴婶……此刻,
下两个空洞黑窟窿、皮肤干瘪如同树皮、关节以诡异角度反折、喉咙里发出嗬嗬怪响的怪物!
疫鬼!《青囊杂记》中记载的,以天地间至阴至秽的疠气为引,侵夺生灵生机,污秽魂魄,
化尸为祟的恐怖存在!它们不再是人!
而是只剩下对生者血肉最原始、最疯狂渴望的行尸走肉!是只知道杀戮和吞噬的魔物!
顾郎中!!快!带着嫂夫人和小小姐走!!往镇外跑!别回头!!快跑啊——!!
街角处,传来一声嘶哑微弱、却用尽了生命最后力气的呐喊!是王五爷!他枯瘦的身影,
此刻正被三四只疫鬼死死缠住,如同被一群鬣狗围攻撕咬的年迈羚羊!
他的胳膊和一条腿已经被撕扯得血肉模糊,甚至露出了森森白骨!
鲜血如同不要钱般喷涌而出,染红了他身下那片冰冷的青石板!但他依旧用仅剩的一只手,
疯狂地、用尽最后力气敲击着手中那面早已变形、沾满血污的铜锣!哐!哐!哐!
那急促刺耳、如同催命符般的锣声,吸引了更多从黑暗中涌出的疫鬼,
也为镇上其他或许还有一线生机的人,争取着最后一点点宝贵的逃生时间!
我这把老骨头……守了一辈子乌塘镇的夜……值了!!王五爷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和释然,
猛地将手中沉重的铜锣,用尽最后一丝力气,
狠狠砸向了距离他最近的一只疫鬼那颗腐烂了大半、蛆虫蠕动的头颅!五爷!!
顾长庚双目瞬间赤红!心如刀绞!一股滚烫的热血直冲头顶!他想冲过去!他想救他!
这个平日里总是笑呵呵递给他一袋烟叶、告诉他哪家鱼最新鲜的老人!可理智,
如同最冰冷、最沉重的镣铐,死死地扼住了他的冲动!他还有浣娘!还有必须守护的念儿!
他不能死!至少现在不能!怀中的念儿似乎感受到了这惨烈血腥的一幕,小嘴一张,
就要发出惊恐的大哭!顾长庚眼疾手快,几乎是条件反射般,
用宽厚温热的手掌一把捂住了女儿的嘴,只留下呜呜咽咽、令人心碎的啜泣声。
他猛地拉起早已吓得面无人色、浑身如同筛糠般剧烈颤抖的浣娘,眼中闪过痛苦无比的决绝。
转身!毫不犹豫地!
朝着镇外那片在血色月光下显得更加阴森诡异、仿佛能吞噬一切光明的无边黑暗芦苇荡,
亡命冲去!身后,隐约传来铜锣沉闷落地的声响。紧接着,
是令人头皮发麻、牙齿发酸的骨头被嚼碎的声音。以及,
疫鬼们满足而贪婪的、令人作呕的嗬嗬低吼。那股疫鬼独有的、浓烈刺鼻的恶臭,
如同跗骨之蛆,紧紧跟随在他们身后,如影随形,不断提醒着他们死亡的逼近。
顾长庚不敢回头,更不敢有丝毫停顿。脑中如同闪电般划过《青囊杂记》中关于避秽
的零星记载:……疠气所化之物,虽失神智,然嗅觉倍增,尤嗜生人阳气……土石草木,
污秽泥沼,亦可借其形,藏匿生机……他拉着几乎是被他拖着走的妻女,
一头扎进了更深、更茂密的芦苇丛深处。冰冷的、散发着腐烂水草和淤泥腥臭的河泥,
被他胡乱抓起,不顾一切地涂抹在自己、妻子和女儿的身上、脸上。
那湿冷的、令人作呕的恶臭,此刻,却成了他们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一层脆弱的、随时可能被撕破的伪装。嗬嗬……嗬……疫鬼的嘶吼声并没有远去,
反而有逐渐靠近的趋势。它们对活人的气息极其敏感!单靠淤泥的掩盖,恐怕撑不了多久!
突然!就在顾长庚心几乎提到嗓子眼,绝望即将再次将他吞噬之时!
前方不远处的芦苇荡深处,隐约传来几声极其轻微、却又异常清晰的兵刃破空声!
以及金属与某种坚硬物体碰撞的闷响!
还有疫鬼更加尖锐、更加愤怒、甚至带着一丝痛苦的嘶吼!有人在和疫鬼战斗?!
在这该死的地方?!顾长庚屏住呼吸,心脏狂跳,小心翼翼地拨开眼前浓密的芦苇,
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惨白的、带着血腥气的月光下,一个身影,
如同黑夜中最矫健、最迅捷的狸猫,正被七八只嘶吼着的疫鬼死死围困!是个少女!看身形,
年纪似乎不大,甚至可以说有些瘦弱单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但她的动作,却快得惊人!
腾挪闪躲之间,如同鬼魅般飘忽不定!总能在千钧一发之际,
以毫厘之差避开那些致命的扑咬和抓挠!
她手中紧紧握着一把造型古朴、通体漆黑、看不出材质的短匕。
匕首在血色月光下反射出森冷刺骨的寒光。奇异的是,这把漆黑的匕首每次挥舞格挡,
与疫鬼的利爪或身体接触时,都会隐隐爆发出一层极其微弱、却又异常纯净柔和的白色光芒!
被这白光触及的疫鬼,无一例外,都会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动作明显变得迟滞、畏缩!
甚至连身上散发出的腐臭气息似乎都淡了几分!它们看向那少女的眼神,
除了暴戾和贪婪之外,竟还夹杂着一丝明显的畏惧和忌惮!顾长庚心头剧震!这匕首有古怪!
绝对有古怪!他凝神细看,终于在一次少女手腕翻转格挡的瞬间,
看清了——在那漆黑匕首的刀柄末端,似乎用某种坚韧的黑色细绳,
绕固定着一块约莫半个拇指大小、形状不规则、在月光下散发着温润柔和光泽的灰白色石头!
正是这块看似不起眼的石头,散发出那种能够克制疫鬼的神秘白光!小心!!就在此时,
一只潜伏在旁边低洼处的疫鬼,悄无声息地如同毒蛇般绕到了少女身后,猛地张开腥臭大口,
朝着她毫无防备的后颈狠狠咬去!距离太近了!速度太快了!
顾长庚几乎是出于医者的本能反应!袖中早已准备好的三根细长银针瞬间滑落指尖!
心念电转!咻!咻!咻!三根凝聚了他部分内力和全部精神的银针,成品字形,
如同三道微不可查的流星,撕裂空气,发出极其轻微的破空声!
精准无比地、深深刺入了那只偷袭疫鬼颈后要害——风府、哑门、天柱三处大穴!
那疫鬼前扑的身形猛地一僵!如同被施了定身法!
前扑的势头硬生生缓滞了那决定生死的半拍!就是这半拍!
少女展现出了近乎妖孽般的战斗直觉和反应速度!她甚至没有回头去看!身体骤然一矮,
如同没有骨头般,紧贴着湿滑的地面滑行!手中那柄漆黑短匕划出一道诡异而致命的弧线,
反手向上、精准无比地撩起!嗤啦!一声极其轻微、却又令人头皮发麻的声响!
匕首如同切豆腐般,干净利落地割断了另一只恰好从侧面扑来的疫鬼的喉管!
污秽腥臭的黑血如同喷泉般溅射而出!随即,她脚尖在泥地里轻轻一点,
身体如同失去重量的羽毛般,连续几个迅捷无比的翻滚!
竟毫发无伤地从那看似必死的包围圈中滑了出来!动作流畅得如同行云流水,
充满了野性的力量与美感!少女稳住身形,并未立刻逃离。她警惕地转过头,
目光如同黑夜中捕食的鹰隼,锐利、冰冷,穿透重重芦苇,
精准无比地锁定了顾长庚藏身之处!那双眼睛,在血色月光下闪烁着野性、冰冷,
以及一种与她年龄极不相符的警惕和沧桑。当她的视线扫过顾长庚手中残留的银针,
以及他刚才施针时那独特而精准的手法时……那双冰冷锐利的眸子里,似乎极其微细地,
闪过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波澜,如同平静的冰湖投入了一颗小石子,但涟漪稍纵即逝,
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多谢。她的声音响起,沙哑、冰冷,
像是两块生锈的金属在相互摩擦,听不出任何感激的情绪,只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漠然。
但你,她顿了顿,冰冷的目光如同刀子般扫过周围晃动得更加剧烈的芦苇丛,
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引来了更多。她的话音未落。
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四周的芦苇如同被狂风席卷,剧烈地晃动起来!
发出密集的、令人心悸的沙沙声!更多的疫鬼!数不清的疫鬼!
被这里的血腥味、打斗声和活人的气息彻底吸引!正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般,
从四面八方合围过来!那连成一片的、此起彼伏的嗬嗬怪叫声,如同地狱敲响的丧钟,
一声声,一下下,狠狠砸在人的心头,令人心胆俱裂!少女不再多言。
她深深地看了一眼脸色惨白、紧紧抱着女儿的顾长庚,
以及他身后那个同样吓得瑟瑟发抖、几乎站立不稳的苏浣娘。想活命,她低吼一声,
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命令般的意味,就跟紧我!别掉队!否则,死!说完,
她不再有丝毫犹豫,身体再次猛地一矮,如同最灵活的游鱼般,化作一道模糊的黑影,
毫不犹豫地没入了前方更加深邃、更加黑暗、仿佛能吞噬一切的芦苇荡深处。
顾长庚看着那迅速消失在黑暗中的孤寂背影,
感受着身后越来越近、越来越响亮的死亡嘶吼和那令人作呕的恶臭。他没有选择。
他紧了紧怀中因为害怕和寒冷开始微微发抖、小脸烧得有些不正常通红的念儿。
用力拉起双腿早已发软、几乎无法站立的浣娘。跟紧她!无论如何都要跟紧她!!
他咬着牙,用尽全身的力气,支撑着自己和家人的身体,踉踉跄跄地,也如同扑火的飞蛾般,
一头扎进了那片吞噬光明的无边黑暗之中。身后,是越来越近的死亡脚步。前方,
是未知的、或许同样危险的黑暗。而他们唯一的希望,
竟是那个刚刚才出手相救、却又冰冷得如同万年寒冰的神秘少女。2. 黑风囚笼逃亡的路,
漫长得仿佛没有尽头,每一步都踩在绝望的边缘,陷在冰冷刺骨的泥泞里。
那挥之不去的恐惧,如同跗骨之蛆,日夜啃噬着他们早已脆弱不堪的神经,
和那早已残存无几的体力与意志。每一次风吹草动,每一次远处传来的模糊嘶吼,
都让他们如同惊弓之鸟,心脏骤停。离开乌塘镇那片如同修罗场般的血色芦苇荡,已有数日。
身后那个曾经温馨、如今却被疫鬼占据、彻底化为死地的家园,早已模糊在记忆的边缘,
只剩下一些破碎而血腥的片段,如同梦魇般不时闪现,让顾长庚在短暂的休息中猛然惊醒,
冷汗涔涔。前方,却依旧是茫茫未知,是连绵起伏、瘴气弥漫、危机四伏的陌生山林,
充满了不可预测的危险。疫鬼的嘶吼声,似乎从未真正远离,
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可能落下,将他们彻底斩碎。念儿的高烧时断时续,
如同一个顽固而恶毒的魔鬼,反复折磨着她幼小而脆弱的身体。小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如同初冬窗上的薄霜。嘴唇干裂起皮,渗出血丝,连哭泣都显得有气无力。大部分时间,
她都蜷缩在顾长庚温暖却同样疲惫不堪的怀里昏睡,眉头紧锁,
小小的身体不时因为寒冷或噩梦而微微抽搐,发出细微的呜咽。
偶尔从她喉咙深处发出的几声虚弱而压抑的咳嗽,都像最锋利的针,
狠狠扎在顾长庚早已千疮百孔、濒临崩溃的心上。爹爹……冷……
她偶尔迷迷糊糊地呓语,让顾长庚只能更紧地抱住女儿,用自己残存的体温,
试图给她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慰藉,心中却充满了无能为力的绝望。
苏浣娘的情况同样糟糕透顶。逃亡途中的风寒早已侵入骨髓,
加上手臂上被芦苇划出的那道看似不深的伤口,
在这潮湿闷热、瘴气弥漫的山林间迅速红肿发炎,流出浑浊腥臭的脓水。
高烧与寒战交替反复,如同两只无形的恶鬼,不断撕扯着她本就虚弱的身体。
她清秀温婉的容颜上,刻满了病态的潮红和深深的疲惫,眼窝深陷,眼神涣散。
大部分时间都处于半昏迷状态,
口中偶尔会无意识地、带着哭腔喃喃呼唤着丈夫的名字:长庚……长庚……我好怕……
她几乎完全失去了行走的能力,只能依靠顾长庚用尽全力搀扶、甚至大半时间是背负着,
才能勉强跟上前方那道沉默而迅捷的娇小身影。每走一步,
顾长庚都能感受到背上妻子身体的滚烫和轻飘飘的重量,心如刀割。队伍中,
那个自称阿弃的神秘少女,始终保持着一种令人不安的沉默和刻意的距离感。
她如同黑夜中的一道孤寂影子,敏捷、警惕、悄无声息。
吹草动的声音、空气中气味的改变、地面上残留的痕迹——都有着近乎野兽般的敏锐感知力。
好几次,都是她提前发现了潜伏的危险,带着他们险之又险地避开。
她的身手更是让顾长庚暗暗心惊,甚至感到一丝敬畏。这几日,
他们零星遭遇过几波落单的疫鬼,每一次,都是她用那把漆黑的短匕,
以一种快、准、狠到极致、甚至带着某种残酷美感的搏杀技巧,干净利落地解决战斗。
匕首划过空气时发出轻微的嘶鸣,总能精准地刺入或割裂疫鬼的要害,黑血飞溅,
动作没有一丝多余。她的匕首似乎对疫鬼有着天然的、极其强大的克制力。每一次接触,
无论是格挡还是劈砍,匕首柄端那块灰白色的石头都会散发出柔和的白光,
让疫鬼发出痛苦的嘶吼,动作明显迟滞僵硬,仿佛力量被瞬间抽走了大半。她从不多言,
惜字如金。对于顾长庚几次小心翼翼、试图了解她来历和那块奇石的询问,
她总是用冰冷的沉默,或者简短到近乎敷衍的词语挡回。不知道。捡的。闭嘴,
省点力气赶路。她的眼神锐利,仿佛能看穿人心,让顾长庚后面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她似乎刻意与他们保持着距离,仿佛他们是某种会带来麻烦的负担。
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眸子里,总是藏着深深的戒备、警惕,
和一种与她瘦弱年纪完全不符的、仿佛看透世事炎凉的沧桑与漠然。
顾长庚心中充满了疑惑、不安,甚至还有一丝隐隐的担忧。这少女究竟是什么人?
为何拥有如此诡异而强大的身手?她对疫鬼的了解,似乎远超常人,
甚至连《青囊杂记》中都未曾记载得如此详细。她那柄能够克制疫鬼的匕首,
以及匕首上绑着的那块神秘石头,又到底是什么来历?它散发出的白光,
为何能让凶残的疫鬼感到痛苦和畏惧?最让他感到好奇和在意的,
还是阿弃几乎从不离身的那块灰白色的石头。
那是一块看起来毫不起眼的、约莫半个拇指大小、形状不规则的石头。表面光滑温润,
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有生命般的微弱温度。平日里,阿弃总是将其紧紧攥在手心,
仿佛那是她力量的源泉。或者用一根不知名兽筋鞣制的黑色细绳穿着,
贴身藏在破旧的衣襟之内,只有在战斗或警惕时才会取出。直到一次,他们为了抄近路,
不得不穿越一片阴暗潮湿、怪石嶙峋、弥漫着刺鼻瘴气的险峻峡谷。就在峡谷最狭窄处,
两侧是高达数十丈的陡峭石壁,仅容两人并肩通过,
前遇到的普通疫鬼更为凶悍、动作也更迅捷、甚至隐隐透着一丝狡诈的变异疫鬼堵住了去路。
那三只疫鬼的皮肤呈现出一种不祥的、如同瘀血般的青黑色,眼眶中不再是空洞或灰白,
而是闪烁着两点如同鬼火般幽绿、冰冷的光芒。它们身上散发出的腐臭气息更加浓烈刺鼻,
几乎令人窒息。它们的嘶吼声也更加尖锐,充满了暴戾和对生灵血肉的极度渴望。
顾长庚心头猛地一沉,几乎停止了跳动。他下意识将妻女护在身后,
手指已经摸到了药囊中仅剩的几根粗长银针,准备拼死一搏,
为妻女争取哪怕一丝逃生的机会。浣娘,念儿,躲到我身后!他低吼道,
声音因紧张而微微颤抖。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阿弃却猛地上前一步,
将瘦弱的身躯挡在了他们身前。她将那块灰白色的石头紧紧握在掌心,眼神冰冷如霜,
没有丝毫畏惧,如同面对的不是三只择人而噬的怪物,而是三只挡路的土狗。
她迎向嘶吼着、带着腥风猛扑而来的三只变异疫鬼!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当那三只青黑色的疫鬼带着令人作呕的腥风扑近,距离阿弃不足三尺之时,
阿弃手中的石头陡然散发出一层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明亮、都要柔和温润的白色光芒!
光芒如同一个无形的、温暖的屏障,将阿弃和她身后的顾长庚一家笼罩其中。
光芒随着疫鬼的逼近而微微增强,石头发出的温度也似乎更高了一些!
冲在最前面的那只变异疫鬼,闪烁着寒光的利爪几乎就要触及阿弃的咽喉,
却在接触到那层看似脆弱的白色光芒的瞬间,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狠狠烫中一般,
猛地发出一声凄厉无比、充满了痛苦和惊恐的尖啸!它扑击的动作骤然僵硬,
青黑色的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眼眶中的幽绿鬼火疯狂闪烁,竟如同触电般,
下意识地猛地缩回了爪子!甚至连爪尖都冒起了丝丝黑烟!
外两只紧随其后的变异疫鬼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那令它们本能感到极度不适的白光所慑,
前冲的势头猛地一顿!它们喉咙里发出不安而暴躁的低吼,在原地焦躁地踱步,
眼中的绿光闪烁不定,流露出明显的痛苦、忌惮、困惑,甚至还有一丝……恐惧!
它们不敢再像之前那样猛扑上来,只是在白光笼罩范围的边缘焦躁地徘徊、嘶吼,
似乎在犹豫着是该不顾一切地冲进去撕碎猎物,
还是该遵循本能远离这让它们感到极度危险的光芒。阿弃紧紧握着石头,一步不退,
冰冷的目光如同利剑般死死盯着它们,眼神中没有丝毫波澜。
她甚至还挑衅般地向前迈了半步。僵持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
那三只明显比普通疫鬼更具智慧的变异疫鬼,似乎终于判断出眼前这个看似弱小的猎物,
以及她手中那块散发着诡异光芒的石头,太过危险,不值得它们冒险。
它们发出一阵低沉的、充满不甘和威胁的嘶吼,最终选择了放弃,
缓缓地、一步三回头地退入了峡谷深处更加浓密的黑暗与瘴气之中,消失不见。
顾长庚看得心神剧震,几乎忘记了呼吸!直到疫鬼彻底消失,他才感到后背一阵冰凉,
竟已惊出了一身冷汗!
通的石头……竟然能让如此凶悍、甚至可能已经诞生了初步智慧的变异疫鬼感到痛苦和忌惮,
甚至主动退却?!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所认知的医学范畴!
甚至超出了《青囊杂记》中关于避秽、克邪的记载!
难道……这世间真的存在着超越常理、如同神话传说般的神秘力量?
联想到《青囊杂记》残卷中,那些被先祖用朱笔圈点、语焉不详的关于天地正气
、至阳克邪、天心石、灵枢秘法的零星记载,顾长庚心头如同被一道闪电劈中,
掠过一丝模糊却又无比激动地明悟。或许……这块石头,就是传说中的……天心石?!
在那之后,顾长庚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和对妻女未来的担忧,
再次找到了正在一处高地警惕放哨的阿弃,郑重地、甚至带着一丝恳求的语气,
询问那块石头的来历。阿弃姑娘,我知道这或许很冒昧,
但……浣娘和念儿的情况越来越糟,我……我不能失去她们。顾长庚声音沙哑,
带着深深的疲惫和恳求,你手中这块石头,或许……或许是她们唯一的希望。
能否……能否告知它的来历?或者,你知道哪里可以找到救治她们的方法?这一次,
阿弃沉默了许久许久。她低头看着掌心那块已经恢复平平无奇、只剩下淡淡余温的石头,
眼神复杂难明,似乎在回忆着某些极其痛苦、不堪回首的往事。她的肩膀微微颤抖,
似乎在极力压抑着某种强烈的情绪。最终,她抬起头,看向顾长庚,声音依旧沙哑冰冷,
却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茫然。我不知道它到底是什么。她缓缓说道,
声音低沉,仿佛每一个字都带着千斤重担。几个月前,我……我的家乡,在一个血色黄昏,
也被……也被那些怪物毁了。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刻骨的恨意和无法磨灭的伤痛,
火光冲天,哭喊震地……到处都是血,到处都是……吃人的怪物……我是唯一的幸存者。
她的眼神空洞,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尸山血海的人间地狱。在我逃难的路上,浑浑噩噩,
不知跑了多久,遇到一个快要死了的老道士。他穿着一身破烂的青色道袍,
被好几只疫鬼咬伤了,浑身发黑,口吐黑血,眼看就要……就要变成那种东西……
她的语速很慢,仿佛每一个字都在撕扯着她尚未愈合的伤口。他临死前,用尽最后一口气,
死死抓住我的手,把这块石头塞给了我。他说……他说这石头叫『镇海石』,
也叫『天心石』,是上古遗留下来的一块神物,蕴含天地至阳之气,
是能够克制这场席卷天下的天地大疫的关键之物。他让我……一定要把它带到青灯山,
交给青灯观里一个叫玄虚子的人……或者任何还活着的青灯观传人……他说,
只有在那里……才有解救这场浩劫的真正希望……只有青灯观的秘法,
才能完全激发这块石头的力量……阿弃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目光投向远方连绵起伏、云雾缭绕的陌生山峦,带着一丝深深的迷茫和疲惫。
我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青灯山到底在哪里,我也不知道……玄虚子是谁,
我更不知道……我只是……答应了他。这是他最后的遗愿。他救了我一命,
我不能……食言。她握紧了石头,仿佛握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也握住了一个沉重的承诺。顾长庚闻言,心中剧震!如同被一道惊雷狠狠劈中!
大脑一片轰鸣!青灯山!青灯观!玄虚子!这些名字!他似乎在哪里听说过!
好像是附近山脉中一座颇有名气、但据说早已荒废了数百年的古老道观!
传闻那里曾是道家圣地,后来不知为何衰落了。解救苍生的希望?镇压大疫的关键?
激发神石力量的秘法?虽然这一切听起来都如同天方谭,虚无缥缈,
甚至很可能是那个叫玄清子的老道士临死前的胡言乱语或者某种阴谋。
但在这疫鬼横行、秩序崩坏、文明倾颓的末世之中,任何一丝渺茫的希望,
都如同黑夜中的灯塔,足以让人不顾一切地扑上去!更何况,
他们现在本就如同大海中迷失方向的孤舟,漫无目的,随时可能倾覆。去青灯山,
至少有了一个目标!一个或许能带来转机的目标!或许,那里真的有对抗这场灾难的方法!
或许,能找到救治浣娘和念儿的希望!好!顾长庚看着阿弃,
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坚定和决绝,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我们就去青灯山!无论如何,
都要去那里看一看!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我们也要去试!他的声音斩钉截铁,
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心。就这样,带着对青灯山那渺茫希望的寄托,
以及对那块神秘镇海石力量的敬畏与期待,一行四人,
朝着那传说中的、充满了未知与凶险的青灯山,艰难跋涉而去。他们并不知道,
这条看似通往希望的道路,同样布满了更加凶险、更加黑暗的人为陷阱。
为了避开大路上可能存在的疫鬼群和同样危险的乱兵,
他们不得不钻入了一片更加荒凉险峻、几乎看不到人烟、连飞鸟都罕至的原始山林。
山路崎岖难行,盘根错节的巨大树根如同地下的虬龙般拱出地面,布满湿滑的青苔。
怪石嶙峋,棱角锋利如刀,稍有不慎便会划破皮肉。参天古木遮天蔽日,
浓密的枝叶如同巨大的华盖,将阳光彻底隔绝在外。林中终年阴暗潮湿,
如同不见天日的鬼蜮。空气中弥漫着腐烂落叶与潮湿泥土混合的、令人窒息的霉味。
他们本以为,这深山老林虽然难走,但至少可以暂时隔绝外面世界的危险,
让他们获得片刻喘息。却万万没有想到,这片看似寂静的山林,
竟是附近一带凶名赫赫、令人闻风丧胆的土匪窝——黑风寨的地界。寨主黑风煞,
传闻本是前朝溃败的悍卒头目,心狠手辣,杀人如麻,武艺高强得据说能生撕虎豹。
趁着天下大乱,官府自顾不暇,他纠集了一帮同样凶残嗜血的亡命徒和溃兵,
占据了这处地势险要、易守难攻的山头。他们啸聚山林,打家劫舍,杀官造反,无恶不作。
尤其喜欢将魔爪伸向那些途经此地、无依无靠的逃难灾民。榨干他们身上最后一点油水,
掳掠年轻貌美的妇孺充当玩物和奴隶,强迫身强力壮的男子充当苦力甚至炮灰,
囤积抢掠来的粮食和物资。在这疫鬼横行、人命如草芥的末世之中,
竟凭借着极致的凶狠残忍,硬生生建立起了一个令人谈虎色变、如同毒瘤般的独立王国。
疲惫不堪、衣衫褴褛、如同惊弓之鸟般的一行人,终究还是没能逃过命运的捉弄。
就在一处狭窄陡峭、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山道拐角,
他们几乎是迎面撞上了一队正在巡山、扛着明晃晃钢刀的黑风寨土匪。站住!!
一声粗暴的断喝,如同惊雷炸响。锵啷!锵啷!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瞬间响起。
明晃晃的钢刀几乎在同一时间出鞘,刀刃上残留着早已干涸发黑的暗褐色血迹,
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七八个土匪,个个面目狰狞,眼神凶悍如同饿狼。
他们身上穿着杂乱的、沾满污渍和血迹的破旧皮甲或粗布袄,
身上散发着浓烈的汗臭和劣质酒气。他们贪婪而充满侵略性的目光,
如同打量待宰的牲口一般,在顾长庚、苏浣娘、阿弃和念儿四人身上来回扫视。
当看到面色苍白、病容憔悴却难掩秀丽轮廓的苏浣娘时,
那些土匪眼中更是毫不掩饰地闪烁着淫邪和占有的光芒,发出一阵阵猥琐的怪笑。嘿嘿,
老大,你看这娘们,虽然病歪歪的,但模样还真不赖!一个尖嘴猴腮的土匪舔着嘴唇,
低声对领头的说道。顾长庚心头猛地一沉,如同瞬间坠入了冰窟!浑身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他下意识地将几乎昏迷的浣娘和吓得躲在他身后的念儿紧紧护在身后,
身体因为愤怒和恐惧而微微颤抖。各位好汉,我们只是路过的灾民,身上并无财物,
还请高抬贵手,放我们一条生路!他强压下恐惧,试图交涉。
身着男装的阿弃则悄无声息地后退了半步,右手悄然握紧了袖中那柄漆黑的匕首,
眼神冰冷如霜,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随时准备拼死一搏。然而,
就在顾长庚准备继续说些软话,试图破财消灾之时,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
在不远处的路边草丛里,几个土匪正狞笑着,
用脚狠狠踢踹着一个蜷缩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年轻男子。那男子衣衫破烂不堪,
脸上满是泥污和血痕,嘴角不断涌出混合着泥土的鲜血白沫,身体如同筛糠般剧烈抽搐,
眼看就要断气。显然也是个不幸落入他们手中的灾民。顾长庚的心,
如同被烧红的钢针狠狠刺了一下!那份早已融入血液、刻入骨髓的医者本能,
在这一刻瞬间冲垮了恐惧和理智!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
猛地挣脱了一个试图抓住他胳膊的土匪的脏手,快步冲上前去。住手!快住手!
他快不行了!再打下去,人就真的没了!他的声音因为急切和无法抑制的愤怒而微微颤抖。
那几个正在施暴的土匪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文弱书生模样的男人竟敢出声阻止,
随即爆发出更加粗野、更加肆无忌惮的哄堂大笑。哟呵?哪里来的穷酸书生,细皮嫩肉的,
还敢管咱们黑风寨爷爷们的闲事?活腻歪了不成?!
一个脸上带着狰狞刀疤的土匪恶狠狠地骂道,抬脚就要朝顾长庚踹去。
顾长庚却仿佛没有听见他们的嘲笑和威胁,他蹲下身,
手指迅速而准确地搭上那年轻灾民手腕处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的脉搏,
又轻轻翻开他早已充血肿胀的眼皮,仔细观察瞳孔。情况危急!脉象紊乱如麻,
气息游离不定,内腑恐怕已严重受损,随时可能魂归离恨天!
他立刻从贴身携带、视若珍宝的小药囊里,取出几根最细的银针。凝神屏气,摒除杂念,
他的眼神瞬间变得专注而锐利,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他和眼前的病人。他的手法迅捷而精准,
捻动银针,稳稳地刺入了那年轻人胸腹之间的气海、膻中、神阙等几处续命保元的关键穴位。
随着银针的刺入和顾长庚指尖微不可查的捻动,奇迹般地,
那年轻人原本剧烈起伏、如同破风箱般的胸膛,竟渐渐平缓了些许。
虽然依旧处于深度昏迷之中,但至少暂时从鬼门关被拉了回来,吊住了最后一口气。咦?
嘿!这家伙……还真他娘的有两下子!
一个身材异常魁梧、满脸横肉、络腮胡子如同钢针般根根竖起、如同黑铁塔般的土匪头目,
排开众人,饶有兴致地走了过来。他腰间挎着一把比寻常钢刀宽厚许多的鬼头大刀,
刀柄上缠绕着暗红色的布条,似乎浸透了无数人的鲜血。
他上下打量着蹲在地上、神情专注的顾长庚,
目光在他那双沉稳施针、灵活得如同穿花蝴蝶般的手上停留了片刻,
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嘿嘿,真是个郎中?土匪头目咧开大嘴,
露出满口焦黄发黑、如同锯齿般的牙齿,发出如同砂纸摩擦般难听的狞笑。正好!正好啊!
奶奶的,运气不错!他拍了拍自己粗壮的大腿,
寨子里不少弟兄前些天跟山下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干了一架,伤了好几个!他娘的,
那些怪物的爪子有毒!伤口发黑流脓,眼看就不行了!寨子里那几个半吊子兽医屁用没有!
正缺个像你这样会拾掇伤口的!他粗壮的手指,先是指向顾长庚,
又如同点选货物般指了指苏浣娘和阿弃,语气蛮横霸道,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你,
跟我们上山,给弟兄们治伤!要是治好了,爷爷我赏你口饱饭吃!要是治不好,
或者敢跟老子耍什么花样……他眼中凶光一闪,如同出鞘的利刃,
老子就把你剁碎了喂寨子里的黑风獒!至于这个女的嘛……他伸出猩红的舌头,
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笑容愈发猥琐和残忍,嘿嘿,虽然病恹恹的,看着晦气,
不过身段还行。收拾干净了应该也能玩玩。带回去,先给寨主尝尝鲜,
剩下的再赏给立功的弟兄们乐呵乐呵!那个小丫头片子,
他的目光落在吓得躲在顾长庚腿后、只露出一双惊恐大眼睛的念儿身上,眼中闪过一丝嫌恶,
看着就晦气!不过也不能浪费了,带回去劈柴挑水,干点杂活,也算是物尽其用!
顾长庚的心,如同被万斤巨石狠狠击中,瞬间沉入冰冷刺骨的寒潭!
他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天旋地转,几乎站立不稳!
落入这帮毫无人性、视人命如草芥的土匪手中,
下场恐怕比遇到那些只知道啃噬血肉的疫鬼还要凄惨百倍!
尤其是浣娘和念儿……他甚至不敢去想那可怕的后果!那比死亡还要恐怖千万倍的后果!
阿弃的眼神瞬间变得如同万年冰窟里的冰棱,
一股冰冷刺骨的杀气几乎无法抑制地从她瘦弱的身体里弥漫开来。但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只是更加用力地握紧了袖中的匕首,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她知道,现在硬拼,
只有死路一条,甚至会连累顾长庚一家。然而,反抗是徒劳的。
几把冰冷粗糙的钢刀瞬间抵在了他们的脖颈和后心要害处,刀刃上传来的寒意和血腥味,
无情地宣告着他们的命运。最终,顾长庚一家三口,
连同那个被他从鬼门关救回半条命、依旧昏迷不醒的年轻灾民,
以及那个始终沉默、眼神冰冷如刀锋的阿弃,都被粗糙刺手的麻绳反绑着双手,
如同待宰的羔羊般,被土匪们推搡着、呵斥着、辱骂着,
隐藏在悬崖峭壁之间、若隐若现、如同匍匐在山巅等待吞噬猎物的狰狞巨兽般的黑风寨走去。
前路,是比疫鬼更加黑暗的人间炼狱。3. 炼狱死别黑风寨,与其说是一个山寨,
不如称之为一座建立在悬崖峭壁之上、用无数被掳掠者的血泪和白骨堆砌而成的人间炼狱。
寨墙倒是修得颇为高大坚固,用巨大的山石和粗壮的带刺圆木垒砌而成,
险要处还设有简陋却实用的箭垛和瞭望塔,黑色的黑风大旗在山风中猎猎作响,
透着一股凶悍与蛮荒的气息,看起来颇具气势。但寨墙之内,
却完全是另一番触目惊心、令人作呕的地狱般的景象。混乱,肮脏,拥挤不堪,恶臭熏天。
低矮破败的窝棚如同野兽的巢穴般胡乱搭建,污水横流,垃圾遍地,苍蝇蚊虫嗡嗡乱飞。
随处可见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神情麻木呆滞的灾民,
像牲口一样被那些凶神恶煞的土匪们呼来喝去。他们的眼神空洞,如同早已死去的枯井,
看不到一丝光亮和希望。在沾着暗褐色血污的皮鞭和沉重的棍棒驱使下,他们佝偻着身躯,
干着搬运沉重石头、修筑防御工事、清理马厩粪便、伺候土匪饮食起居等繁重而屈辱的苦役。
稍有怠慢,或者动作慢了半分,便是毫不留情的拳打脚踢,辱骂诅咒。狗娘养的!
没吃饭吗?快给老子动起来!土匪的喝骂声不绝于耳。甚至有些被打得奄奄一息的,
会被土匪像拖死狗一样拖到某个阴暗的角落里,任其自生自灭,
最终化为滋养这片罪恶土地的肥料,尸体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腐臭。
气味:浓烈的汗臭、人畜粪便混合发酵的臊臭、食物腐烂变质的酸臭、伤口化脓感染的腥臭,
以及一种更深层次的、无形的、名为绝望与死亡的死寂气息,如同沉重的铅块,
压在每个人的心头,让人喘不过气。土匪们则三五成群,扛着刀枪,
或者搂着同样眼神空洞、如同行尸走肉般的女人,
耀武扬威地在寨子里巡视、酗酒、赌博、斗殴,
肆意欺凌着那些早已失去反抗意志、如同待宰羔羊般的可怜灾民。
女人的低泣声、男人压抑痛苦的闷哼声、孩童惊恐的哭喊声,
以及土匪们粗野的笑骂声和淫秽的调笑声,不时从那些低矮阴暗的窝棚角落里隐隐传来,
如同地狱的背景音,听得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顾长庚被带到了一个靠近寨墙、用茅草和破木板胡乱搭成的、摇摇欲坠的简陋棚屋。
这里算是山寨临时的医堂,里面已经躺着几个哼哼唧唧、呻吟不止的受伤土匪,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劣质草药味和伤口腐烂的恶臭。
他被迫立刻开始为这些凶神恶煞、眼神不善的土匪处理伤口。
有些是土匪之间火并或者下山劫掠时留下的狰狞刀伤,皮肉外翻,深可见骨,
甚至能看到白森森的骨头和蠕动的蛆虫。嘶……轻点!狗日的郎中!弄疼老子,宰了你!
受伤的土匪不时发出痛苦的嘶吼和威胁。
顾长庚只能强忍着胃里翻江倒海般的恶心和巨大的恐惧,用最粗劣的麻线和弯针,
蘸着气味刺鼻、几乎能点燃的劣质烧酒,为他们进行粗糙而痛苦的缝合。每一次穿针引线,
都像是在用钝刀切割着他自己的神经和早已摇摇欲坠的良知。
而更让顾长庚心惊肉跳、脊背阵阵发凉的是,有三四个土匪的伤口,
呈现出一种极其诡异、极其不祥的状态!伤口本身并不算很大,像是被某种尖利的爪子抓伤,
或者被非人的牙齿咬伤,边缘参差不齐。但伤口周围的皮肤,
却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如同尸斑扩散般的暗紫色,微微肿胀,按压下去毫无弹性,
如同失去了所有生机的腐肉。
伤口内部不断渗出淡黄色、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阴冷腥臭味的稀薄脓液。最可怕的是,
从这些诡异的伤口上,
散发出一种极淡、却异常熟悉、与乌塘镇那些恐怖疫鬼身上如出一辙的腐败腥臊气息!
这些土匪,是被疫鬼所伤!而且伤口明显已经开始发生某种可怕的、不可逆转的异变!
他们正在缓慢地、痛苦地朝着那种失去人性的怪物转化!
顾长庚强忍着想要呕吐的冲动和心中如同海啸般汹涌的巨大恐惧。
每一次夹取破布条擦拭那些流淌着污秽脓液的伤口,
每一次穿针引线缝合那些泛着死气、毫无生机的皮肉,
都像是在用钝刀反复切割着他自己的神经和灵魂。
他甚至能感觉到伤口下那股阴冷的、非人的气息在试图侵蚀他的手指。
但他不敢表露出丝毫异样,更不敢有任何拒绝或迟疑。他知道,自己现在唯一的价值,
就是这身能够处理伤口、暂时缓解这些亡命徒痛苦的医术。一旦失去价值,
或者稍有不慎惹怒了这些喜怒无常、视人命如草芥的土匪,他和家人的下场将是万劫不复,
甚至可能比那些被疫鬼撕碎还要凄惨。他只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如同一个没有感情的木偶,
麻木地处理着伤口。同时,利用每一次疗伤的机会,默默记下山寨内部的道路、布局,
暗暗观察看守土匪的换班规律和巡逻路线,
在脑海中疯狂地勾勒着任何可能存在的、哪怕只有万分之一希望的逃生机会。
苏浣娘因为姿色尚可,被单独关押在靠近山寨中心、寨主黑风煞
住所的一处相对干净、但看守也更加森严的独立小木屋里。
暂时由两个膀大腰圆、满脸横肉、眼神凶悍的女匪日夜看守着,没有立刻受到侵犯。
据说是黑风煞要等她养好精神,再亲自享用。
但这更像是一柄悬在顾长庚头顶的、随时可能落下的利剑,让他时时刻刻心如刀绞,
寝食难安,每一分每一秒都如同在炼狱中煎熬。他每次经过那木屋附近,
都能听到里面传来浣娘压抑的啜泣声,心痛如绞,却又无能为力。
念儿则因为年幼多病、身体虚弱,加上一路惊吓,不断咳嗽,
被那些嫌恶麻烦的土匪们如同扔垃圾般,扔给了同样被视为无用的阿弃,
让她们一起住在关押普通灾民的、拥挤肮脏、臭气熏天、如同牲口棚般的大通铺窝棚里。
男装阿弃被划归为最低贱的苦力,
任务就是天不亮就起来劈柴、挑水、清理肮脏恶臭的马厩、浆洗土匪们沾满血污汗臭的衣物。
她就像一只潜伏在阴影中的沉默羔羊,总是低着头,默默忍受着土匪们的呵斥、推搡、侮辱,
甚至偶尔的拳打脚踢。没有人注意到,她那双看似顺从低垂的眼眸深处,
却始终闪烁着如同寒夜星辰般锐利、冰冷的光芒。她总是在不经意间,
用眼角的余光飞快地扫过那些可能藏匿武器的角落,
观察着巡逻土匪腰间那串黄铜钥匙的形状和数量,
评估着寨墙某些看似薄弱地段的高度和守卫情况。
她甚至趁着一次被派去最偏僻、几乎无人问津的柴房劈柴的机会,冒着极大的风险,
偷偷将一把锈迹斑斑、但刃口尚算锋利的劈柴短刀,用一堆潮湿发霉的干草仔细掩盖,
藏在了柴堆的最深处,并用只有她自己能看懂的标记牢牢记住了那个位置。她在等待,
等待一个机会,一个或许永远不会到来,但她必须抓住的机会。夜,如同巨大的黑色兽口,
再次笼罩了这座充满了罪恶、绝望与死亡气息的山寨。寨子中央燃起了巨大的篝火,
火焰熊熊燃烧,噼啪作响,火星四溅,
映照着土匪们一张张因酒精和肉食而涨得通红、扭曲兴奋的脸。
他们围着火堆狂饮着气味刺鼻的劣质烧酒,大声喧哗,粗俗地叫骂,
用沾满油污的手撕扯着烤得滋滋冒油、散发着焦香的不知名兽肉,
放肆地吹嘘着白天的战绩,多半是又劫掠了哪个倒霉的村庄或商队,
粗野的笑骂声和淫秽不堪的调笑声响彻夜空,
与远处窝棚里传来的压抑哭泣和痛苦呻吟形成了刺耳而残酷的对比。而被掳来的灾民们,
则如同被遗忘在角落里的垃圾,蜷缩在远离火光的阴暗角落,像一群没有灵魂的影子,
默默啃着手中硬得硌牙、甚至有些发霉的窝头,眼神空洞麻木,
仿佛早已接受了这悲惨的命运。
顾长庚借着去马厩给一匹据说是黑风煞心爱的、在上次与疫鬼战斗中受伤的战马换药的机会,
悄悄找到了正在那里添加草料、身影在昏暗马灯光线下显得格外单薄的阿弃。
马厩里弥漫着浓郁刺鼻的马粪味和草料味,暂时隔绝了外面震耳欲聋的喧嚣,
提供了一个相对隐蔽、可以短暂交谈的空间。这里不能再待下去了。
顾长庚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只有气音,但其中蕴含的焦虑、恐惧和一种濒临爆发的疯狂,
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掩饰。我今天给黑风煞的一个心腹头目处理伤口时,
无意中听到他们低声议论……他的声音更低了,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惊骇和强烈的危机感,
连嘴唇都在微微颤抖。寨子里的粮食……恐怕撑不过三天了!
黑风煞那个畜生……已经决定提前动手!就在明晚……不,甚至可能就是今晚!
等他们喝够了酒,就会……他要……他要杀掉一批『没用的』、『吃白饭』的灾民!
那些老弱病残……还有我们这些新来的、不肯『听话』的……
他说要用这些人的血……来节省口粮,也顺便……杀鸡儆猴!震慑其他人!
所谓的没用的、吃白饭的,自然包括那些早已失去劳动能力的老弱妇孺,
以及像他们这样刚刚被掳来、尚未完全驯服、在土匪眼中充满不确定性的新人。
阿弃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握着草叉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她抬起头,那双在昏暗马灯光线下依旧锐利如冰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冰冷的寒光,
以及一种意料之中的决绝。我知道一条密道。她的声音同样低沉而冰冷,
带着斩钉截铁的决断,没有丝毫犹豫。在后山那个早已废弃多年的祭祀台下面。
是他们以前为了偷袭山下村庄偷偷挖的,后来似乎因为塌方废弃了,
入口被乱石和杂草封堵了,但我白天去那边挑水时仔细看过,应该还能打通。
顾长庚眼中瞬间迸发出一丝狂喜的希望火花:真的?那太好了!我们……但是,
阿弃冰冷的声音如同冰水般浇灭了他刚刚燃起的希望,清理开需要时间,
而且动静绝对不小,很容易被发现。最关键的是,
那个废弃的祭祀台……离他们囤积粮食和兵器的库房非常近,平时就有重兵把守,
现在粮食如此紧张,守卫只会更加森严,
我们几乎不可能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靠近并打通密道。刚刚燃起的希望火苗,
瞬间变得黯淡无光。就在他们绞尽脑汁,
试图在绝境中寻找哪怕一丝逃生缝隙之时——啊——!!!!!山寨深处,
靠近关押大量灾民的窝棚区域,突然爆发出震天的喧哗!紧接着,
是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凄厉、都要绝望、撕心裂肺、完全不似人声的惨叫声!
那声音充满了极致的痛苦与恐惧,仿佛直接来自九幽地狱!当!当!当!哐当!!
有人在疯狂地敲打着破脸盆、铁锅、任何能发出巨大声响的东西!声音杂乱无章,
却透着一种濒临死亡前的疯狂与绝望!夹杂着土匪们惊恐愤怒的咒骂,妇孺撕心裂肺的哭喊,
以及利刃入肉的噗嗤声!怎么回事?!顾长庚心中猛地一紧,
一股极其强烈的不祥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般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阿弃猛地抬起头,
侧耳倾听,鼻子在空气中用力嗅了嗅,如同警惕的野兽。她的脸色骤然变得惨白如纸!
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一种近乎绝望的愤怒!是血腥味!她失声道,
声音因恐惧而微微颤抖,非常、非常浓烈的血腥味!还有……恐惧!
极致的恐惧和绝望的气息!!如同实质!她猛地转头,望向惨叫声传来的方向,
眼中闪过一丝果然如此的复杂光芒,以及深深的无力感。他动手了!那个疯子!
他竟然现在就动手了!!他真的提前开始了!!原来,那个残忍嗜杀、毫无人性的黑风煞,
竟连一夜都等不及!或许是酒精的刺激,或许是粮食即将耗尽的压力,
或许是他那早已扭曲变态的杀戮欲望,他就在这深夜,借着酒劲,悍然下令,
提前开始了那场清理累赘的血腥大屠杀!为了节省那一点点可怜的口粮!
为了用无辜者的鲜血来巩固他那摇摇欲坠的权威!为了满足他那变态的嗜血欲望!
浓重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如同无形的血色浓雾,在山寨上空迅速弥漫开来!
以及数十上百人在毫无反抗之力的情况下被屠杀时,
濒临死亡前散发出的、那种极致的、纯粹的恐惧与绝望的气息!这两者混合在一起,
如同在漆黑的夜幕中,瞬间点燃了一座巨大无比、冲天而起的无形灯塔!
一座只对黑暗生物可见的死亡灯塔!那浓烈到极致的血腥与恐惧的信号,穿透了夜色,
穿透了山峦,如同最诱人、最鲜美的饵食,
壑、密林之中的——所有饥饿、嗜血、对生者气息和负面情绪极度敏感的——疫鬼的感知里!
吼——嗬——嗬嗬——嗬嗬嗬——!!!!!
怪异、沙哑、仿佛来自地狱最深处的恐怖嘶吼声,由远及近!
如同滚滚闷雷般从四面八方传来!起初只是零星几声,如同鬼魅的低语。但很快,
声音便如同滚雪球般迅速扩散、叠加、汇聚!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响!越来越密集!
最终迅速连成一片,仿佛有成千上万只来自地狱的恶鬼正在同时咆哮!
仿佛要将整个夜空彻底撕裂!震得整个山寨的地面,似乎都在微微颤抖!
连马厩里的马匹都开始不安地嘶鸣、刨蹄!轰!!!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大撞击声,
猛地从山寨正门处传来!如同攻城锤狠狠砸在了城门之上!那看似坚固厚重的巨大寨门,
发出了不堪重负的痛苦呻吟!木屑纷飞!碎石四溅!
巨大的裂缝如同黑色的闪电般在门板上迅速蔓延!疫……疫鬼!!是疫鬼!!
铺天盖地的疫鬼攻山了!!我的老天爷啊!!瞭望塔上负责警戒的土匪,
发出了变调的、带着哭腔和无边恐惧的嘶喊!那声音尖锐刺耳,
如同敲响了黑风寨覆灭的丧钟!慌什么!都他娘的给老子稳住!弓箭手!放箭!
给老子狠狠地射!火油!滚石!都给老子往下砸!烧死这帮狗娘养的怪物!!寨墙之上,
黑风煞那粗犷暴戾的声音还在声嘶力竭地狂吼,
试图用他的凶悍压制住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的恐慌。但仔细听去,他的声音里,
已经带上了一丝无法掩饰的颤抖和惊惧!他也没想到,自己一时的残忍,
竟然引来了如此恐怖的灭顶之灾!土匪们毕竟都是刀口舔血的亡命之徒,
在死亡的巨大威胁下,也爆发出了凶悍的求生欲望。他们依托着高大坚固的寨墙进行顽抗。
箭矢如同密集的蝗虫般倾泻而下,虽然大部分对皮糙肉厚的疫鬼效果不大,
但也能射瞎一些眼睛,阻碍一下它们的脚步。
燃烧的瓦罐、滚烫的火油、沉重的滚石被奋力砸下,在寨门前燃起了一道道熊熊燃烧的火墙,
暂时阻挡了疫鬼的冲击。然而,疫鬼,
这些早已失去痛觉、失去理智、只剩下嗜血本能的怪物,根本无惧死亡和火焰!
它们甚至用同伴的身体去扑灭火焰,
用层层叠叠、悍不畏死的尸体去撞击那摇摇欲坠、布满裂痕的寨门!
前面的疫鬼被箭矢射穿、被火焰烧焦、被滚石砸烂,后面的疫鬼毫不停留,
踩踏着同伴粘稠腥臭的尸体继续疯狂冲击!那景象,如同地狱的蚁群,令人头皮发麻!
更恐怖、更令人绝望的景象,发生在山寨后方!
那道被黑风寨土匪认为是天然屏障、从未设防的悬崖峭壁!惨白的、带着血晕的月光下,
只见那近乎垂直、高达数十丈的陡峭崖壁上,密密麻麻爬满了无数枯槁扭曲的身影!
它们的皮肤干瘪如同千年树皮,眼眶空洞或残留着浑浊不堪的眼球,
嘴巴咧开到不可思议的角度,露出黑黄尖锐的牙齿,不断滴落腥臭的涎水。
它们的关节以极其诡异的角度反折,漆黑尖利的指甲如同铁钩般深深抠入岩石的缝隙,
甚至抠入前面同伴的身体!它们手脚并用,彼此踩踏,如同叠罗汉一般,
以一种令人头皮发麻、完全违背物理常识的方式疯狂地向上攀爬!速度快得惊人!更有甚者,
一些爬到高处的疫鬼,竟直接纵身从悬崖顶端跃下!噗通!噗通!噗通!
沉闷的落地声如同敲鼓般接连不断地在山寨后方响起!
那些从数十丈高空摔下、本该粉身碎骨的疫鬼,竟在地上如同蛆虫般蠕动几下后,
又挣扎着爬了起来!拖着扭曲断裂、骨骼外露的残破身躯,如同打不死的怪物,
朝着最近的、发出惊恐尖叫的活物疯狂扑去!那景象,
宛如一道由腐烂尸骸构成的黑色死亡瀑布,瞬间冲垮了后山那几乎不存在的简陋防御!
啊——!!!!鬼!!鬼进来了!!疫鬼从后面杀进来了!!救命啊!!寨主救命啊!!
绝望的嘶喊声如同炸雷般在山寨后方响起!恐慌,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传遍了整个黑风寨!
秩序,在这一刻彻底崩溃!疫鬼如同冲破堤坝的黑色洪水,从前方被撞得粉碎的寨门,
从后方被轻易突破的悬崖峭壁,疯狂地涌入了这座人间炼狱!见人就咬!见活物就扑!
土匪们原本还算有组织的抵抗,在疫鬼绝对的数量优势和悍不畏死的疯狂冲击面前,
如同纸糊的堤坝般,不堪一击!瞬间土崩瓦解!火光冲天!窝棚被点燃,木屋在燃烧,
浓烟滚滚,遮蔽了血色的月光!摇曳的火光映照之下,
是一张张扭曲、贪婪、绝望、恐惧的脸!人类的,疫鬼的,交织在一起,
构成了一幅惨烈无比、血腥至极的地狱变相图!惨叫声!哀嚎声!疫鬼满足而贪婪的嘶吼声!
骨肉被撕裂的声音!兵刃砍中枯骨发出的沉闷声响!火焰爆裂燃烧的声音!混合在一起,
交织成一曲末世的、疯狂的、血腥的炼狱交响曲!混乱之中,顾长庚当机立断!
他猛地冲回关押苏浣娘的那间小木屋,一脚狠狠踹开了那扇并不算牢固的房门!所幸,
那两个看守的女匪早已被外面的惨状吓破了胆,不知逃到哪里去了。他从贴身药囊最深处,
那用油纸仔细包裹的、散发着刺鼻怪异气味的墨绿色药膏——这是他根据《青囊杂记》记载,
用几种特殊草药混合兽油熬制的膏药,能最大限度地模拟尸体气息,掩盖活人阳气。
他动作迅速而仔细地,将这冰凉粘稠的药膏,厚厚地涂抹在因高烧而半昏迷的念儿身上,
又涂抹在气息奄奄、身体滚烫如烙铁的苏浣娘身上。药膏的气味极其刺鼻难闻,但此刻,
却是她们活下去的唯一希望。阿弃!!
他朝着混乱不堪、不断有疫鬼冲进冲出的马厩方向,用尽全身力气嘶声大喊,密道!!
后山祭祀台!!一道黑影,如同贴地滑行的闪电,敏捷无比地避开一只迎面扑来的疫鬼,
从马厩深处的阴影中闪电般窜出,正是阿弃!
她手中紧紧握着那把不知何时已经取回来的、锈迹斑斑的劈柴短刀,
刀刃上沾满了暗褐色的、腥臭粘稠的污血!显然她刚才也经历了一场恶战!
她的眼中闪烁着决绝冰冷的寒光,
另一只手紧紧攥着那块似乎因为周围浓郁的阴邪之气而散发出更强温热感的镇海石。
跟我来!她低吼一声,声音因激动和紧张而有些变调,
转身就朝着后山那个早已荒废、杂草丛生的祭祀台方向冲去!阿弃娇小的身影,
如同暗夜中的一道闪电,在混乱不堪的人群和密密麻麻的疫鬼缝隙中灵活无比地穿梭。
手中的柴刀上下翻飞,虽然只是一把普通的劈柴刀,但在她手中却如同死神的镰刀,
每一次挥出,都精准狠辣地劈砍在挡路疫鬼的头颅或颈椎这些脆弱的要害之上!刀刀见血,
效率惊人!顾长庚不敢有丝毫怠慢!他用粗布带将昏睡过去的念儿牢牢固定在自己的背上,
确保不会在奔跑中掉落。然后,他弯下腰,咬紧牙关,额头青筋暴起,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将几乎失去意识、身体滚烫如火炭、却又轻飘飘如同没有重量的浣娘,艰难地背负起来!
双腿如同灌满了铅,沉重无比,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摇摇晃晃!
汗水如同小溪般瞬间湿透了他的后背!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晕厥过去!但他不敢停!
也不能停!他咬紧牙关,凭借着一股强大的意志力和对家人的爱,一步一步,
紧紧跟随着前方那道在黑暗与火光中疾速穿行的娇小身影!
他们穿过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如同人间地狱般的中央广场。
脚下不时踩到粘稠滑腻的血液和破碎的、不知属于谁的肢体残骸。摇曳的火光中,
顾长庚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一个熟悉而狰狞的身影。是黑风煞!
他此刻正背靠着一根熊熊燃烧的巨大木柱,浑身浴血!身上布满了狰狞的抓痕和咬伤!
手中的鬼头大刀已经砍得卷刃!他像一头发了狂的受伤野兽,
脸上再无平日的嚣张跋扈和残忍得意,只剩下极致的惊恐、疯狂和一种垂死挣扎的狰狞!
这家伙一开始就想从密道逃跑,可是清理洞口耽误了时间,稍一耽搁就被围得水泄不通了。
滚开!都给老子滚开!!他嘶声咆哮着,如同疯魔般挥舞着卷刃的大刀,
一刀劈开了一只试图扑上来的疫鬼的脑袋!黑色的脑浆混合着污血溅了他一脸!然而,
更多的疫鬼如同闻到血腥味的蚂蟥般蜂拥而上!其中甚至有几个,
赫然便是方才被他下令残忍屠杀的灾民转化而成!
它们眼中闪烁着同样的、对生者血肉的贪婪!它们用漆黑尖利的利爪撕扯着他的皮肉,
用沾满污秽的牙齿疯狂啃噬着他的脖颈和肩膀!
黑风煞发出一声充满不甘、绝望和痛苦的凄厉怒吼,手中的鬼头大刀脱手飞出!下一秒,
他整个人便被如同黑色怒涛般汹涌扑上的疫鬼彻底淹没!
只剩下几声模糊不清的惨叫和骨骼被嚼碎的、令人头皮发麻的恐怖声响,
很快便消失在疫鬼贪婪的嘶吼声中。4. 孤影入殿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竟以如此惨烈而讽刺的方式,在这末世炼狱中血淋淋地上演。但顾长庚无暇多想,
甚至连一丝快意都来不及升起。生存的本能,保护家人的执念,
驱使着他榨干身体里最后一丝潜能,紧紧跟随着阿弃的脚步!密道的入口,
就在后山那个早已荒废、杂草比人高的祭祀台下方,
一处堆放着破烂柴火和废弃农具的、极其隐蔽的破旧柴房后面!
阿弃如同灵猫般冲到柴房后墙,毫不犹豫,用尽全力,
将手中那把沾满血污的劈柴短刀狠狠劈在墙上一块颜色略暗、似乎有些松动的朽烂木板上!
咔嚓!木板应声碎裂!
露出了一个仅容一人弯腰钻过的、黑漆漆、散发着阴冷潮湿霉味的洞口!
里面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仿佛通往另一个世界!快!快进去!阿弃迅速侧身让开入口,
对着身后气喘吁吁、几乎虚脱、背着两个人的顾长庚焦急地催促!就在顾长庚背着浣娘,
弯下腰,即将钻入那黑暗密道的瞬间——咻!一道迅捷无比的黑色闪电!
带着一股冰冷刺骨、令人作呕的腥风!猛地从侧面堆放杂物的阴影中闪电般扑出!
那是一只疫鬼!但它的速度快得异乎寻常!皮肤呈现出更深的、如同钢铁般的青黑色,
眼眶中闪烁着两点幽绿色的邪异光芒!它的身形也比普通疫鬼更加高大强壮!
赫然是一只极其罕见的精英变异体!它那枯瘦、指甲漆黑尖利如同匕首般的鬼爪,目标明确,
带着撕裂空气的厉啸,直取顾长庚背上,
因为涂抹了假死膏而气息微弱、却依旧散发着一丝活人气息的——念儿的后心!念儿!!
原本因为高烧和惊吓几乎失去意识的苏浣娘,在这一刻,
仿佛冥冥中感受到了女儿面临的致命危险!沉睡的母性本能如同火山般瞬间爆发!
她猛地睁开了眼睛!那双原本温柔似水的眼眸中,
此刻迸发出了令人心碎的、如同燃烧生命般的决绝光芒!
她发出一声凄厉无比、响彻夜空的尖叫!几乎是出于最原始、最本能的保护反应,
她用尽了身体里最后残存的一丝力气,猛地向前一推!用自己虚弱不堪的后背,
狠狠地撞在了顾长庚的背上!巨大的力量,将背着念儿、本就重心不稳的顾长庚,
如同被投石机抛出的石块般,狠狠地推向了那黑暗的密道入口!而她自己,
却因为这决绝的反作用力,身体猛地向后一仰,彻底暴露在了那只精英疫鬼面前!
慢了那决定生死的、仅仅半步的距离!嗤啦!!!!
一声令人牙酸欲裂、头皮发麻的恐怖声响!那精英疫鬼锋利如刀的爪子,
狠狠地划过了苏浣娘裸露在外、本就在逃亡中受了伤、此刻更是毫无防备的那条纤细手臂!
伤口更深!更长!几乎从肩膀一直划到了手肘!皮肉翻卷!深可见骨!
甚至能看到骨头上留下的几道清晰的爪痕!一串刺目猩红的血珠,如同破碎的红玛瑙项链般,
在空中划出绝望而凄美的弧线!洒落在冰冷的地面和顾长庚的后背上!娘——!!!!!
背上的念儿似乎被母亲的剧痛和那声凄厉的尖叫彻底惊醒!她看到了那道恐怖狰狞的伤口!
看到了母亲手臂上喷涌而出的鲜血!吓得撕心裂肺地放声大哭!
哭声中充满了无尽的恐惧和绝望!浣娘!!!!!!!
顾长庚被巨大的力量推入了密道半个身子!他猛地回头时,恰好看到那血腥绝望的一幕!
他的双目瞬间充血!赤红如血!
瞳孔因为极致的愤怒、恐惧和撕心裂肺的痛苦而急剧收缩成了针尖大小!他猛地回身,
甚至来不及放下背上的妻女!
喉咙里发出一声受伤野兽般的、充满了无尽痛苦和疯狂杀意的咆哮!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狠狠一脚,如同炮弹般踹向那只刚刚得手、正欲再次扑击的精英疫鬼的胸口!嘭!!
一声沉闷如同擂鼓般的巨响!那只强悍无比的精英怪物,
竟被顾长庚这蕴含了无尽愤怒和绝望力量的一脚,踹得倒飞出去!狠狠撞在了对面的墙壁上,
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暂时失去了行动能力!顾长庚不再有丝毫犹豫!
他一把拉起因剧痛和失血而摇摇欲坠、面色惨白如金纸的浣娘,将她和哭泣不止的念儿一起,
用力塞入了那狭窄黑暗的密道之中!阿弃!!他猛地转头,
对着密道口那双在黑暗中闪烁着复杂光芒的冰冷眼睛,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声力竭地吼道,
带她们走!!快走!!不要回头!!!那你呢?!!
阿弃看着外面如同潮水般汹涌而至、已经将整个柴房外彻底堵死的、密密麻麻的疫鬼洪流,
焦急地大喊!她知道,顾长庚留下来,只有死路一条!我断后!!!!!顾长庚的声音,
因极致的愤怒、恐惧和一种令人心碎的决绝而彻底变形!如同泣血的杜鹃!
他猛地从腰间那早已破烂不堪的药囊里,抽出仅剩的最后几根粗长银针!
那几根微不足道的银针,此刻在他颤抖却又异常坚定的手中,
在摇曳的血色月光与冲天火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微弱、渺茫、却又无比刺眼的寒光!
如同黑夜中最后的星辰!他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决绝和悲壮!如同慷慨赴死的勇士!
快走!!!!!他再次用尽全力嘶吼,声音在喧嚣的杀戮场中显得如此微弱,
却又如此坚定,如果……如果你们能活下去……去青灯山!!一定要去青灯山!!
告诉念儿……告诉她……爹爹……爹爹一定……一定会在那里……等着她!!!!!
窄密道口、独自一人面对外面那无穷无尽、如同黑色怒涛般汹涌而来的疫鬼洪流的单薄背影。
他手中那几根微不足道的银针,在铺天盖地的黑暗与死亡面前,显得如此渺小,如此脆弱,
如同螳臂当车。却又在那一刻,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令人心颤的、属于人性的璀璨光芒。
那光芒,甚至盖过了冲天的火光和血色的月光。阿弃狠狠地咬了咬牙,嘴唇几乎被咬破,
渗出了丝丝血迹。她深深地、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个决绝的、如同山岳般不可动摇的背影,
又看了一眼密道深处已经昏厥过去的苏浣娘和哭得几乎晕厥的念儿。生存的本能,
顾长庚最后的嘱托,
以及一种被那个男人最后回眸时眼中蕴含的无尽痛苦、不舍和决绝深深触动的情绪,
在她冰冷的心中激烈地碰撞着。最终,那份对生的渴望,以及一种莫名的、沉甸甸的责任感,
占据了上风。她不再犹豫!一把抱起哭泣不止的念儿,另一只手抓住苏浣娘冰冷的胳膊,
用力将她向密道深处拖去。走!她头也不回地,拖着这对生死不知的母女,
决绝地消失在了那片深邃、未知、仿佛能吞噬一切光明的黑暗密道之中。柴房外,
顾长庚的身影,如同投入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渺小扁舟,
瞬间被那无穷无尽、蜂拥而上的黑色疫鬼狂潮,彻底淹没。
只留下一声似乎带着解脱和满足的、微不可闻的叹息,消散在喧嚣的夜风和冲天的火光之中。
……密道幽深曲折,空气污浊不堪,
弥漫着浓重的泥土腥味和一种令人不安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阴冷潮气。
仿佛一条通往地心深处、早已被世人遗忘的古老甬道,带着一种隔绝尘世的死寂和压抑。
黑暗与潮湿如同冰冷的裹尸布,紧紧包裹着她们疲惫不堪的身体,和那早已濒临崩溃的灵魂。
只有彼此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
念儿强忍着却依旧无法完全止住的、如同受伤小兽般的低低啜泣,
在死寂的黑暗中微弱地回荡,如同敲打在人心上的重锤。
阿弃一只手紧紧抱着因为极度恐惧和疲惫而昏睡过去的念儿,
另一只手艰难地搀扶着几乎失去了所有重量、如同风中残烛般的苏浣娘。
苏浣娘手臂上那道狰狞恐怖的伤口,只是被阿弃用山泉水简单清洗过,
又用从自己身上撕下的、还算干净的布条草草包扎。但透过湿透的布条,
依旧能看到伤口周围的皮肤,呈现出一种令人不安的、如同墨汁晕染开般的淡淡乌青色,
并且似乎还在以一种极其缓慢、却又坚定不移的速度,沿着手臂向上蔓延。
高烧让她意识模糊,口中不断无意识地、带着哭腔喃喃呼唤着长庚……长庚……念儿……
,每一个字都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狠狠扎在阿弃那颗早已麻木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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