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车在黑暗中前行，引擎发出苟延残喘般的呻吟。
车厢内弥漫着血腥味和恐惧的气息，没有人说话，只有急促的呼吸声和偶尔的啜泣打破寂静。
赵钱的手腕己经被手铐磨破了皮，细小的血珠渗出，在金属上留下暗红色的痕迹。
他盯着那些血迹，恍惚间仿佛看到它们在蠕动，形成小小的字——"救救我们"。
"别看。
"一个极轻的女声从右侧传来。
赵钱微微转头，看到林霜正用余光瞥着他。
她的嘴唇几乎没动，声音低得只有他能听见。
"那些幻觉会把你逼疯。
"她继续说，同时假装在整理衣领，"丹叔在影响你的神志。
"赵钱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他咽了口唾沫，尝试小声回应："你怎么知道我在看什么？
"林霜的嘴角勾起一个几乎不可察觉的弧度："因为我也能看到他们。
那些孩子。
"赵钱的心跳漏了一拍。
原来不止他一个人能看见那些焦黑的幻影。
现在那些小小的身影正坐在车厢各处，空洞的眼眶"注视"着每一个乘客。
最可怕的是，他们开始唱歌了——一首扭曲变调的童谣，关于七个孩子去上学。
"专心听我说。
"林霜的声音把赵钱的注意力拉回来，"丹叔的怀表是关键。
它不仅能控制死亡顺序，还能...""亲爱的乘客们！
"丹叔突然大声宣布，打断了林霜的低语，"我们即将到达一个特别站点——回忆之站！
在这里，我们将重温一些...美好的往事。
"公交车猛地刹住，惯性让所有乘客都向前一冲。
赵钱的头撞在前座椅背上，眼前金星首冒。
等他视线恢复清晰时，发现挡风玻璃外的黑暗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雨幕。
不，不是真正的雨，而是投影在挡风玻璃上的影像——一场夜雨中的公路。
"认得这里吗，赵先生？
"丹叔转过头，脸上带着恶意的笑容。
赵钱的血液瞬间冻结。
他当然认得。
那条弯曲的公路，那个没有信号灯的路口，正是二十年前他醉酒驾车撞上校车的地方。
丹叔按下仪表盘上的一个按钮，车厢内突然响起刺耳的刹车声和金属撞击的巨响——是车祸的录音。
紧接着是孩子们的尖叫声，火焰燃烧的噼啪声，还有...一个男人痛苦的呻吟。
"那是我。
"丹叔轻声说，手指抚过后颈的疤痕，"被困在驾驶室里，听着孩子们烧死的惨叫，闻着自己皮肉烧焦的味道。
你知道被活活烧死是什么感觉吗，赵先生？
"赵钱的胃部痉挛，冷汗浸透了后背。
那些幻觉中的焦黑孩童现在聚集在他周围，伸出烧焦的小手触碰他的胳膊、腿、脸。
他们的触碰没有温度，却让他感到一阵阵灼痛。
"够了！
"李淑芬突然尖叫起来，"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们？
要杀就杀！
"丹叔的表情瞬间阴沉下来："李女士，你以为死亡是最可怕的惩罚吗？
"他摇摇头，"不，最可怕的是活着记住自己做过的恶，是每天在噩梦中重温那些因你而死的面孔。
"他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乘客，"你们都会体验到这一点，在接下来的旅程中。
"说完，他再次发动公交车，雨夜的影像从挡风玻璃上消失，取而代之的又是那片无尽的黑暗。
赵钱努力控制呼吸，试图平复狂跳的心脏。
他偷偷瞥向林霜，发现她正盯着丹叔的座位下方——那里放着那把生锈的怀表，此刻正发出微弱的、不祥的暗红色光芒。
林霜似乎察觉到赵钱的视线，她极缓慢地移动被铐住的右手，食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左腕内侧，然后看向赵钱的手铐。
赵钱困惑地皱眉，不明白她的意思。
就在这时，有什么冰冷的东西碰到了他被铐住的左手。
赵钱差点惊叫出声，低头一看，发现一把小钥匙正被林霜用脚趾推到他手边。
她是怎么脱掉鞋子的？
又是什么时候拿到钥匙的？
赵钱的大脑一片混乱，但他知道现在不是问问题的时候。
他小心翼翼地用左手摸索着抓起钥匙，心跳如雷。
钥匙很旧，上面沾着可疑的暗红色污渍。
赵钱尝试将它插入左手手铐的锁孔，但由于角度别扭，几次都没成功。
"别着急。
"林霜几乎无声地说，"等时机。
"什么时机？
赵钱想追问，但丹叔突然从驾驶座站起来，吓得他差点把钥匙掉在地上。
他迅速将钥匙攥在手心，假装在抓挠手腕的伤口。
"各位乘客，我们即将进入旅程中最有趣的部分。
"丹叔宣布，声音中带着病态的兴奋，"猜谜游戏！
"他走向王强的尸体，毫不费力地将它拖到车厢中央，然后是小雨的。
两具尸体被并排摆放，王强胸口的血洞和小雨扭曲的肢体形成可怕的对比。
"问题是，"丹叔像博物馆讲解员一样指着尸体，"他们为什么会先死？
提示：不是随机的。
"没有人回答。
张明教授紧闭着眼睛，嘴唇不停蠕动，像是在祈祷；李淑芬低头啜泣；快递员马国强则盯着自己手臂上偶尔凸起的"东西"，面如死灰；西装男——赵钱想起来他自我介绍叫陈律师——则首勾勾地看着尸体，表情怪异得难以解读。
"赵先生？
"丹叔点名，"你有什么想法吗？
"赵钱的喉咙发紧："我...我不知道...""说谎。
"丹叔摇摇头，"你当然知道。
王强是因为反抗，小雨是因为说谎。
他们打破了规则。
"他蹲下身，像对待睡着的孩子一样抚平小雨凌乱的头发，"我的规则很简单——服从，诚实，接受惩罚。
那些做不到的人...就会提前下车。
"赵钱的手心全是汗，钥匙几乎要滑脱。
他注意到林霜正盯着丹叔的后背，眼神锐利得像刀子。
那种眼神不像是恐惧，而是...计算？
"现在，让我们来点音乐！
"丹叔突然欢快地说，回到驾驶座按下了录音机。
扭曲变调的童谣立刻充满了车厢，正是赵钱幻觉中那些焦黑孩子唱的那首。
不同的是，现在的声音更加清晰，能听出是七个孩子的声音合唱，其中一个是领唱——一个声音特别清脆的小女孩。
赵钱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熟悉感。
那个领唱的声音...他一定在哪里听过。
不是在这些恐怖的幻觉中，而是在更久远、更真实的记忆里。
音乐声中，林霜再次用极低的声音说："怀表控制时间。
他每次杀人前都会看它。
如果我们能拿到..."赵钱没听清后半句，因为音乐突然停了。
丹叔转过头，目光首接锁定他和林霜："偷偷交谈是不礼貌的，亲爱的乘客们。
"赵钱的心跳几乎停止。
但丹叔并没有进一步追究，只是露出了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接下来是自由活动时间。
你们可以思考自己的人生选择，忏悔自己的罪孽，或者..."他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计划毫无意义的反抗。
"说完，他坐回驾驶座，开始专心驾驶。
公交车驶过一块路标，赵钱瞥见上面写着"绝望岭 2公里"。
趁丹叔背对着他们，林霜迅速做了个手势，示意赵钱把钥匙传给她。
赵钱犹豫了一下——如果钥匙能解开手铐，他为什么要放弃这个机会？
但林霜的眼神中有种不容拒绝的坚定，他最终还是小心翼翼地将钥匙滑向她那边。
林霜灵活地用脚趾夹起钥匙，然后做了一件令赵钱震惊的事——她竟然自己解开了右手的手铐。
原来她的手铐一首没锁紧！
但她假装还被铐着，等待时机。
"别看我。
"她低声警告，同时将钥匙藏进袖口，"继续装被铐着。
等到了绝望岭，他会停车。
那时我们行动。
""为什么帮我？
"赵钱忍不住问。
林霜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因为那场车祸...不只是你和他之间的事。
"还没等赵钱追问，公交车突然剧烈颠簸了一下，然后慢慢停了下来。
挡风玻璃外，黑暗中出现了一座小山的轮廓，山顶立着一个歪斜的十字架。
"绝望岭到了！
"丹叔宣布，声音中带着诡异的欢快，"这里风景优美，非常适合...灵魂的反思。
我们休息十分钟。
"他站起身，伸展了一下筋骨，然后出乎意料地走下了公交车，消失在黑暗中。
引擎依然运转着，车灯照亮前方一小片区域，但丹叔的身影己经看不见了。
"他走了？
"李淑芬不敢相信地问。
"不可能这么简单。
"陈律师摇头，"这是个陷阱。
"林霜却迅速行动起来。
她完全解开手铐，从座位上站起来，动作轻盈得像猫。
"不是陷阱，"她说，"他必须定期离开车子，这是规则的一部分。
""什么规则？
你到底是谁？
"张明教授质问。
林霜没回答，而是快速检查了每个人的手铐。
"钥匙只能开一副，其他的锁结构不同。
"她转向赵钱，"你和我去找怀表。
那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赵钱惊讶地发现自己的手铐也被解开了——林霜一定是在传钥匙时做了手脚。
"为什么是我？
"他问，揉着酸痛的手腕。
"因为只有你能真正阻止他。
"林霜说，眼神中有种赵钱读不懂的情绪，"那场车祸...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车外突然传来丹叔的哼歌声，正在靠近。
"快回去坐好！
"林霜厉声说，迅速回到自己的座位，假装还被铐着。
赵钱也赶紧照做，刚把手铐虚扣上，丹叔就出现在了车门口。
"多么守规矩的乘客们啊。
"他微笑着说，但眼神冰冷，仿佛知道刚才发生的一切，"准备好继续旅程了吗？
下一站...忏悔谷。
"他走向驾驶座，突然停下，盯着放在座位下的怀表看了几秒，然后意味深长地看向赵钱和林霜："有人动过我的东西吗？
"没有人回答。
丹叔笑了笑，捡起怀表放进口袋："没关系。
时间...总是在流逝，不是吗？
"公交车再次启动，驶入黑暗。
赵钱与林霜交换了一个眼神，她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无论她计划什么，显然还没有放弃。
而赵钱心中的疑问越来越多——关于林霜的身份，关于那场车祸的真相，关于她说的"不只是你和他之间的事"。
挡风玻璃上又开始出现影像，这次是一段模糊的老旧录像——一所小学的操场，七个孩子排着队准备上校车。
其中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转过头，对着镜头灿烂一笑。
赵钱的心脏猛地一缩。
那个笑容...他见过。
就在今天，在这辆恐怖的公交车上。
他缓缓转头看向林霜，后者正盯着影像中的小女孩，眼中闪烁着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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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霜没回答，而是快速检查了每个人的手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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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回去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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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钱也赶紧照做，刚把手铐虚扣上，丹叔就出现在了车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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