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安堂后院的晨雾裹着药香，我蹲在青石臼前捣着肉桂，木槌震得虎口发麻。
苏清雪晨起绾发的侧影映在药柜上，三十二格檀木抽屉像极了写字楼里的快递柜——如果那里面装的不是砒霜而是双十一包裹该多好。
"这是炒焦的第十七锅。
"她提着药铲挑起团黑乎乎的糖块，"你当熬饴糖是炼丹？
"我抹了把额头的草木灰，看着陶罐里冒泡的褐色液体。
三天前在星巴克排队的场景突然闪现，穿露脐装的小妹摇着雪克杯的模样，与眼前药炉腾起的青烟重叠在一起。
"温度得控制在......"我瞥见苏清雪腕间的铜制更漏，突然卡壳。
古代哪来的温度计？
药铲"当啷"敲在陶罐边沿，惊得我差点打翻竹筛里的茱萸果。
"午时前捣不完这筐白芷，"她断袖上的银钩晃过寒光，"今晚就睡马厩。
"檐角铜铃忽然叮咚乱响，前堂传来哭嚎声撕裂晨曦。
我跟着苏清雪冲出去时，正撞见个粗布妇人抱着婴儿跌跪在门槛。
那孩子面色青紫的模样，像极了地铁里突发心梗的乘客。
"吞了杏核！
"妇人额头磕得渗血，"求仙姑救命！
"苏清雪断袖翻飞如鹤翼，银针己刺入婴孩天突穴。
我望着她咬紧的下唇，突然想起急诊室护士长抢救病人时的侧脸。
那孩子喉头滚动发出呛咳声时，我鬼使神差地冲进后院。
竹筛里的茱萸果在石臼里碾出艳红汁液，混着饴糖熬成粘稠糖浆。
当我把自制的"吸盘"扣在孩子背上时，苏清雪的银针正扎向膻中穴。
"不可！
"她厉喝未落，我己然发力。
"啵"的一声轻响，杏核沾着血丝滚落砖地。
满室寂静中，我盯着掌心发红的圆形淤痕——这用羊膀胱和竹管做的简易吸盘，居然真他娘的有效。
"邪门歪道。
"苏清雪甩袖将婴儿交还妇人，转身时却用脚尖把杏核踢到我面前。
那核仁上沾着的糖霜，分明是我熬废的第八锅焦糖。
日头西斜时，我蹲在井边冲洗药碾。
水面倒影里的落魄模样，比提案被拒那天的自己还憔悴。
忽有阴影笼罩水面，青瓷碗盛着的杏酪放在井栏上，乳香混着蜂蜜甜味勾得胃袋抽搐。
"喂狗的。
"苏清雪的声音从廊柱后飘来，"总比药死人的强。
"我舔着碗底时，瞥见她躲在《千金方》后的半张脸。
暮色给她的侧脸镀上金边，恍若那年熬夜改方案时，隔壁工位姑娘偷塞给我的樱花大福。
五更梆子敲响时，我摸黑溜进药库。
手掌抚过装着乳香的抽屉，忽然想起奶茶店的植脂末。
当苏清雪的银针抵住后颈时，我正把党参片含在嘴里尝味。
"这次又偷什么？
"她举着烛台逼近，火光跃动在三百格药柜上，像无数双窥探的眼睛。
"我在找代替红茶的东西。
"我吐出嚼烂的杜仲叶，"这玩意涩得能当砂纸用。
"她突然拽着我后领拖向角落，鎏金钥匙打开最底层的铁皮柜。
当那包乌褐色的武夷岩茶出现在眼前时，我差点跪下来亲吻她的绣鞋——虽然那茶碎得像是被驴踩过。
"三年前闽商抵诊金的。
"她指尖抚过发霉的茶包，"你若糟蹋了......""保证让你喝上长安城第一杯奶茶！
"我抱着茶包窜向灶间，没看见她唇角转瞬即逝的弧度。
卯时的晨雾里，我盯着沸腾的茶汤傻笑。
羊奶是跟胡商赊的，糖霜偷换了给刺史夫人的养颜散，唯独缺了最关键的灵魂——木薯粉搓的珍珠还在苏清雪的药杵下乱蹦。
"此物与马钱子同食可致幻。
"她捏起颗黑珍珠冷笑，"你莫不是要开黑店？
""这叫商业机密！
"我护住筛子里的杰作，"等赚了钱，先给你打个纯金药杵。
"前堂忽然人声鼎沸，二十个乞儿举着竹牌涌进来，领头的老乞丐挥着打狗棒嚷嚷："陆掌柜说今早施药！
"我手一抖，半锅奶茶泼在灶台上。
苏清雪药铲"哐当"劈在砧板，寒着脸拎起我后襟："你竟敢用慈安堂的名头......""客官里边请！
"我挣脱钳制蹿到柜台前，"今日特惠，买三赠一！
"当第一个小乞丐舔着陶碗不肯撒手时，苏清雪正用银针试毒。
当刺史府丫鬟掏出荷包要买十罐时，她捏碎了手里的防风药丸。
日头爬过飞檐那刻，铜钱己堆满捣药的白玉臼。
"知道什么是饥饿营销吗？
"我数着开元通宝冲她挑眉，"明日限售三十杯，得找托儿来排队......"话音未落，她的药杵擦着我耳际钉入门框。
乌木柄嗡嗡震颤间，我听见她从牙缝挤出的警告："敢在药材里掺假，就把你泡进雄黄酒。
"暮色染红药柜时，我缩在柜台下数钱。
苏清雪临街捣药的剪影浸在霞光里，断袖上的忍冬纹随动作起伏。
不知何时起，排队买奶茶的公子哥儿们，总爱多讨要包甘草糖。
打烊时分，我摸出私藏的茶沫子冲了杯特调。
她捧着越窑青瓷盏皱眉："甜得发腻。
""这是三分糖，"我指着墙上鬼画符般的价目表，"那边还有刺史千金订制的全糖加双份珍珠。
"檐下风铃叮咚作响，她忽然伸手抹去我颊边的炉灰。
指尖温度比奶茶更灼人，我僵在原地时，她己转身收起银针囊："明日去西市买件正经衣裳。
"我低头看着露出脚趾的破靴，忽然想起那日顺走的绸缎。
月光漫过她发间银簪，在青砖地上勾出两道影子，一长一短，像极了奶茶杯里摇晃的珍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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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清雪断袖翻飞如鹤翼，银针己刺入婴孩天突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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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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