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前的清晨，薄雾如纱，轻轻笼罩着将军府，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在飞檐翘角间萦绕不去。
苏瑶跪于正厅的蒲团之上，冰凉的青砖寒气透过薄薄的罗袜，深深刺入她的膝盖。
檐角的风铃被微风轻抚，叮当作响，惊起一只灰雀，扑棱棱地飞过李夫人腕间那抹翠绿的翡翠镯子，镯子不偏不倚地磕在青瓷盏的边缘，发出清脆的声响，仿佛敲碎了满室的沉寂。
“上月少将军的参汤中，多用二两人参。”
李夫人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轻轻划过账册，纸页翻动的声音，如同钝刀刮过骨骼，令人毛骨悚然，“你可知道此事？”
苏瑶垂首，目光落在砖缝间那半粒玛瑙算珠上，那是昨夜核账时不慎从袖袋滑落的。
她默默数到第三十七块砖纹，脑海中浮现出《齐民要术》中“参久煎则效减”的记载，于是，她的声音清脆而坚定，在金砖地上回荡：“若分两次煎熬，可省下一两之数。”
“哼！”
李夫人猛地拍了一下案桌，声音冷冽，“你读的杂书倒是不少！”
满堂的婆子们倒吸一口凉气，屏风后传来玉带钩相击的清脆声响。
杨昭玄色的衣摆扫过她低垂的视线，腰间那串西夏骨链碰撞出塞外的风沙声，仿佛将塞外的荒凉与孤寂带入这寂静的正厅。
杨昭缓步踱至案前，指尖点在那笔二十两的账目上，沉声道：“这二十两，用途何在？”
李夫人捏着茶盖的指节骤然发白，她迅速翻到另一页账册：“上月外院修缮超支二十两，你可知情？”
苏瑶指尖微颤，这二十两实际上是李夫人贴补娘家的私账。
她昨日核对外院工匠的工钱单，发现五日工钱不过十五两，余下五两的料钱分明是虚报。
“儿媳愚钝，但见工匠领的是日结工钱。”
她缓缓抬头，目光清澈，“若按《营造法式》中大木作的工价，五日工钱合计十五两，余下五两……或是料钱？”
李夫人微不可察的瞪了苏瑶一眼，却终究没有说话。
屋内陡然陷入寂静，铜壶滴漏的水珠坠入鎏金承露盘中，一声声砸得人心头发紧。
杨昭再次踱到案前，指尖那枚乌木算筹沾着暗红的印迹，正是昨夜苏瑶核账时用来标记疑点的。
“刘贵。”
他的声音裹挟着塞外的风沙气，“五两银，够买你全家性命了。”
管家刘贵瘫跪在地，冷汗浸透的后襟映出背后屏风的《雪涧猛虎图》，栩栩如生，仿佛猛虎随时会跃出画中。
李夫人急声打断：“昭儿！
刘贵是府里老人了……” “杖二十，逐出府。”
杨昭截断母亲的话，目光落在苏瑶身上，深邃而悠远，“至于夫人——既通算学，日后府中账目由你协理。”
当夜三更，苏瑶在灯下翻检账册，忽然发现一页被撕去的痕迹——正是记录参汤用量的部分。
翠儿剪烛芯的手一颤，灯火摇曳：“听说刘贵是李夫人奶兄……”窗外黑影掠过，苏瑶迅速吹熄烛火，借着皎洁的月光，看清账册夹缝中那抹铅粉，正是护膝内衬脱落的青灰。
屏风后的那双眼睛，或许早己看透了一切，只是静观其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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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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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瑶指尖微颤，这二十两实际上是李夫人贴补娘家的私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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