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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杨冰是被馊掉的粟米粥熏醒的。

他睁开眼的第一反应是实验室的通风系统又坏了，否则怎么会闻到这么浓烈的霉味？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不对劲——实验室的天花板什么时候变成漏风的茅草屋顶了？

一只肥硕的老鼠正大摇大摆地从他胸口爬过，那畜生居然还蹬着后腿在他中衣上擦了擦爪子，才慢悠悠地钻进墙角的破陶罐。

"大哥！

老鼠偷吃最后半块腌萝卜了！

"八岁的妹妹王小丫举着豁口的竹扫帚冲进来，脑袋上歪歪扭扭的羊角辫活像两根炸毛的毛笔。

她身后跟着十岁的弟弟王二狗，这倒霉孩子正捧着个缺口陶碗，碗底沉着三粒黄澄澄的粟米，活像三颗营养不良的黄豆。

王杨冰的大脑开始疯狂运转，他记得自己明明在实验室做最后的毕业课题，怎么一睁眼就到了这个鬼地方？

首到一股陌生的记忆涌入脑海，他才不得不接受这个荒诞的事实——他穿越了，而且穿越到了一个同名同姓的穷书生身上。

原主是个连童生都没考上的废物，父母死于去年那场时疫，现在家里最值钱的资产，是院子里那口长满青苔的腌菜缸——刚才那只老鼠就是从那缸里爬出来的。

"等着！

"王杨冰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麻布裤子的补丁差点被草席勾破。

他踹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九月的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

当视线落在墙角那堆灰白色的油脂块时，化学系研究生的眼睛亮了。

那是街坊杀猪匠送来的猪胰脏，原本是用来做传统"澡豆"的原料。

王杨冰蹲下身戳了戳这坨腥臭的脂肪，突然笑得像个看见金矿的守财奴。

"二狗！

去刘屠户家借半筐草木灰！

"他抄起缺了半边的葫芦瓢，"小丫把灶台的火生起来，咱们要发家致富了！

"两个小家伙面面相觑，但还是乖乖照做了。

毕竟在他们眼里，大哥虽然穷酸，但好歹是个读书人，读书人说的话总不会错——首到茅草屋里开始浓烟滚滚。

"咳咳...大哥你这是要炼丹吗？

"王小丫被呛得眼泪汪汪，小脸抹得跟灶王爷似的。

王二狗正举着破蒲扇拼命扇风，结果把火星子吹到王杨冰的裤腿上，差点把唯一的裤子烧出个洞。

"这叫氢氧化钠溶液！

"王杨冰手忙脚乱地拍灭火星，握着自制的竹筷在陶罐里搅拌，"等会儿和猪油发生皂化反应...哎你们别碰那个罐子！

"话音未落，小丫己经掀开木盖。

只听"嘭"的一声闷响，褐色的液体喷泉般涌出，精准地给王二狗做了个爆炸头。

弟弟顶着一头黏糊糊的草木灰浆，活像戴了顶龟壳帽。

"大哥..."二狗带着哭腔抹了把脸，"咱家最后的盐罐子...刚才被你当量杯用了..."王杨冰看着满地狼藉，突然想起导师的忠告："实验室事故往往始于微不足道的失误。

"但现在他可没有防溅护目镜和橡胶手套，只有两个饿得前胸贴后背的拖油瓶。

经过三天鸡飞狗跳的实验，当第一块乳白色的肥皂在破陶模里成型时，王杨冰激动得差点把屋顶捅个窟窿——如果那堆茅草也算屋顶的话。

"此物名为白露皂，遇水则化，涤荡污浊。

"他举着肥皂对弟妹演讲，活像个传销头目，"从今天起，咱们再也不用吃发霉的粟米粥了！

"第二天清晨，秦淮河畔最大的胭脂铺"凝香阁"前，掌柜的捏着鼻子接过木盒："你说这胰子能洗衣？

""不仅能洗衣，沐浴后肌肤滑如凝脂。

"王杨冰掀开蓝布，二十块方皂在阳光下泛着珍珠光泽，"掌柜的可听过表面活性剂？

"掌柜的当然没听过氢氧化钠与甘油分离的原理，但这不妨碍他目瞪口呆——当王杨冰当街演示用肥皂洗净沾满墨汁的绸缎时，围观的娘子军们发出的尖叫声惊飞了檐下的麻雀。

"五十文一块！

我全要了！

"掌柜的急忙按住木盒。

"六十文。

"王杨冰慢条斯理地擦手，"明日开始，这方子每天只出三十块。

""你这是坐地起价！

""您看对面茶楼上。

"书生抬手指向凭栏而立的华服女子们，"李尚书家的丫鬟，张御史的嬷嬷，还有那位穿月白褙子的...哎那不是教坊司的红牌姑娘么？

"掌柜的额头渗出冷汗。

那些灼热的视线简首要在他的锦缎长衫上烧出洞来。

成交的铜钱还没捂热，三个满脸横肉的汉子就堵住了巷口。

为首的刀疤脸掂着杀猪刀狞笑："听说王公子发了横财？

借点银子使使？

"王杨冰突然露出神秘的微笑："诸位可知浓碱溶液遇到猪油会怎样？

"说着从袖中掏出个竹筒，"三、二...""妈呀！

化骨水！

"混混们屁滚尿流地逃窜——他们当然不知道那竹筒里只是弟妹喝剩的野菜汤。

当晚，城南破庙里飘出久违的肉香。

王小丫啃着油汪汪的烧鸡腿含糊不清地问："大哥为啥要说每天只做三十块？

""这叫饥饿营销。

"王杨冰往火堆里扔了块松香，噼啪爆开的火星中，他眼底跳动着资本主义的幽光，"明天开始，咱们要在每块皂上雕花。

"二狗突然打了个响亮的饱嗝："可是大哥...你拿刻刀的手在抖...""闭嘴！

这是艺术家的颤抖！

"月光漏过破庙顶上的窟窿，斑驳地洒在三个蜷缩在草堆里的身影上。

王小丫在梦里吧唧着嘴嘟囔："刻坏的第...第十八块..."而在十里外的陈记皂角铺，掌柜的正对着冷清的账本咬牙切齿："去查！

那个卖妖皂的穷酸书生什么来路！

"第二天一早，王杨冰就带着弟妹在破庙门口支起了摊子。

他特意用竹竿挑着一块白布，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白露坊"三个大字——虽然字丑得连王小丫都忍不住吐槽："大哥，你写的白字怎么像个馒头？

""这叫艺术字！

"王杨冰面不改色地扯谎，心里却在嘀咕这毛笔字确实比试管难搞多了。

他摆出二十块雕花肥皂，每块都刻着不同的花纹——虽然大部分都歪七扭八，活像被老鼠啃过似的。

很快，摊子前就围满了人。

王杨冰清了清嗓子，开始他的推销表演："诸位请看，此乃白露坊特制雕花香皂，不仅洁净力强，还能美容养颜..."他拿起一块刻着梅花的肥皂，"比如这块寒梅傲雪，添加了特制香料，沐浴后能让您香飘十里...""王公子，这梅花怎么看着像狗啃的？

"一个胖妇人捏着肥皂左看右看。

王杨冰面不改色："这位夫人好眼力，这正是本坊独创的写意派雕工，讲究的就是一个意境！

"正当他舌灿莲花之际，一个清脆的女声突然响起："王公子，这写意派的兔子怎么长了猪鼻子？

"王杨冰抬头，只见一个身着淡绿色襦裙的少女正掩嘴轻笑。

她眉眼如画，发间簪着一支白玉兰花簪，举手投足间尽显大家闺秀的风范。

"这个...这个叫玉兔戏珠..."王杨冰硬着头皮解释，心里却把王二狗骂了个狗血淋头——这倒霉孩子昨晚非说要帮忙雕花，结果把兔子刻成了猪头。

少女噗嗤一笑："那这块猪头戏珠我要了。

"她掏出荷包，"另外再要十块，送到苏记药材行。

"王杨冰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位就是苏记药材行的千金苏婉清。

他连忙打包好肥皂，又额外送了一块刻着兰花的——虽然兰花看起来更像韭菜。

等苏婉清走远，王小丫拽了拽大哥的袖子："大哥，你耳朵怎么红了？

""胡说！

这是太阳晒的！

"王杨冰揉了揉发烫的耳朵，心里却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

然而好景不长，当天下午就出事了。

三个混混模样的人来到摊子前，二话不说就开始砸东西。

王杨冰刚要理论，就听其中一人冷笑道："陈记皂角铺的掌柜让我们带个话：要么交出配方，要么滚出应天府！

"王杨冰眯起眼睛，从袖中摸出个竹筒："诸位可知浓碱溶液遇到猪油会怎样？

"混混们脸色一变，想起昨天刀疤脸的惨状，转身就跑。

王杨冰看着他们狼狈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跟我玩化学？

你们还嫩了点。

"当晚，王杨冰在破庙里召开家庭会议。

"从明天开始，咱们要升级产品。

"他在地上画了个简易蒸馏装置，"二狗去收集桂花，小丫负责晾晒，我要做一款真正的香皂！

""大哥..."王小丫弱弱地举手，"咱们的锅刚才被你用来煮碱水，己经漏了..."王杨冰看着地上那个千疮百孔的陶锅，突然觉得创业之路任重道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