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宇凌晨三点才从手术台上下来，他没想到自己会以这种方式与张莉重逢。她双眼紧闭，
脸色白得像纸，腹部缝着一道刚刚闭合的伤口。床头的监护仪偶尔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仿佛在暗示生命的脆弱。他站在病房外，手里攥着那封他找到的遗书，
手指几乎要把纸张捏碎。"你就这么恨我？恨到宁愿把肾脏送给陌生人也不愿见我一面？
"护士打断了他的独白，"曹医生，患者家属来了。"一个身形臃肿的男人闯进病房，
看到床上的张莉，眼睛里没有一丝担忧，反而闪过一丝厌恶。"她怎么还活着？
不是说手术有风险吗？"曹宇手上的青筋暴起，几乎要冲过去给这畜生一拳。但他不能。
他是医生，尽管只是在这家小诊所做着灰色地带的手术，但他还记得自己的职业操守。
"你就是她丈夫？"曹宇尽量控制着自己的语气。"算是吧。"男人不耐烦地掏出一叠钱，
"这是尾款。我该拿的东西呢？""你是说你妻子的肾脏？"曹宇冷笑一声，"不好意思，
手术失败了。""什么？"男人的脸色瞬间变得狰狞，"我花了二十万！""钱我会退给你。
现在，请你离开。""你知不知道我找了多久合适的供体？你这个庸医！"男人咆哮着，
伸手就要去推醒病床上的张莉。曹宇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再靠近一步，我就打断你的手。
"男人像是被激怒的野兽，"你他妈知道我是谁吗？敢威胁我？""我不关心你是谁。
"曹宇松开他的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但我知道这家诊所的每一台手术都有录像。
如果这段视频被发到网上，你觉得会怎样？"男人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他咬牙切齿地瞪了曹宇一眼，转身离去。曹宇长舒一口气，回到张莉身边。
他轻轻抚摸她惨白的脸颊，喃喃自语："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离开了。"就在这时，
张莉的手指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睛。"曹...宇？"她的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见，
"你怎么在这里？""你忘了吗？我说过，即使全世界背叛你，我也不会。
"张莉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即又闭上了眼睛。曹宇不知道的是，在她的眼皮下，
泪水悄然涌出。她没忘记那句话。正如她没忘记五年前那个雨夜，在天台上，
她亲手把他推下去的情景。手术后的第三天，张莉终于能够坐起来说话了。
"当初是你丈夫要你卖肾？"曹宇倒了杯水递给她。张莉接过水杯，苦笑了一下，
"你以为我会嫁给那种人？""那他是谁？""我的债主。"张莉抿了口水，"欠债还钱，
天经地义。只不过，他要的不是钱。"曹宇皱眉，"你欠了他多少？""一条命。
"病房里一片寂静，只有点滴落下的声音在记录着时间的流逝。"五年前，天台上，
你为什么要推我？"曹宇终于问出了困扰他五年的问题。张莉放下水杯，眼神空洞，
"因为你该死。"曹宇苦笑，"我做错了什么？""你什么都没做错。"张莉看向窗外，
"问题就在这里。你什么都没做错，却要为我赴死。那场车祸本该撞死的是我，
而你却挡在了车前。""所以你就推我下去？"曹宇的声音里带着不可置信。
"我以为那样你会死。"张莉转过头，眼里满是泪水，"死了，你就自由了。
"曹宇一时语塞。他想起了五年前那场惨烈的车祸，想起了天台上张莉绝望的眼神，
想起了从高空坠落时的失重感。"我没死。"他低声说，"我摔断了三根肋骨，伤到了脊椎，
休养了一年才能正常走路。""然后呢？"张莉追问。"然后我发现你失踪了。
我找了你三年，直到在这家诊所看到你的名字。"曹宇握住她的手，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工作吗？"张莉摇头。"因为我在找一个卖肾的女孩。
她和你同名同姓，同年同月生。我想，如果我能救她，或许能弥补我没能救你的遗憾。
"张莉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你为什么这么傻？""因为我爱你。"曹宇说得理所当然。
张莉挣脱他的手，声音颤抖，"爱我？你根本不知道我是谁，不知道我做过什么！
""那就告诉我。"曹宇的眼神坚定，"让我知道真相。"张莉深吸一口气，
像是下定了决心。"五年前，我欠下了一大笔赌债。债主给了我两个选择：要么卖身，
要么卖器官。"她停顿了一下，"但我选择了第三条路——找个替死鬼。
"曹宇感觉心脏被重锤击中，"所以...那场车祸...""是我设计的。
"张莉的声音冷得像冰，"但计划出了差错。你不该出现在那里，更不该替我挡那辆车。
"曹宇站起身，踉跄后退几步，撞到了墙壁。他的脸色惨白，
仿佛刚刚听到了世界上最可怕的噩梦。"你知道那场车祸的司机是谁吗？"张莉继续说道，
声音里没有一丝感情，"是我找来的。他本该在撞死人后逃逸，但看到是你后，他慌了，
停了下来。""然后呢？"曹宇声音嘶哑。"然后他被抓了，判了刑。而我，欠债依旧。
""所以你就消失了？""债没有消失，我不能消失。"张莉自嘲地笑了，
"我用了另一种方式还债——陪债主睡觉。一开始是一个月一次，后来是一周两次，
再后来......"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曹宇的拳头紧握，指甲陷入肉里也不自知。
"但这还不够。"张莉继续说道，"债主觉得玩腻了，要我找个冤大头结婚，
然后把我卖给他。""就是那个胖子？""嗯。"张莉点头，"我找到了一个赌徒，
用身体做筹码骗他娶我。婚后，我按计划给他下药，让他在赌桌上输光所有钱。然后，
债主出现了，说可以免除他的债务，条件是......""把你的肾给他。
"曹宇接过她的话。张莉苦笑，"不止是肾。他要的是我的命。"病房再次陷入沉默。
曹宇走到窗前，看着外面阴沉的天空，感觉整个世界都在坍塌。"你恨我吗？"张莉轻声问。
曹宇没有回答。他只是站在那里，背影显得如此孤独。"我应该恨你。"良久，他终于开口，
"但我做不到。"他转过身，眼里带着决绝，"我会帮你解决那个债主。但之后，我们两清。
"张莉点头，"两清。"她看着曹宇离开的背影，心里却在想：两清之后，我该怎么告诉你，
我们的孩子还活着？那个雨夜过后，她发现自己怀孕了。而现在，那个孩子，
正躺在隔壁病房，等待着一个不知何时会来的肾源。曹宇站在诊所的天台上，同样的位置，
同样的栏杆，甚至连天空都同样阴沉。五年前，他在这里被推下去。坠落的过程中，
他没有怪张莉，只恨自己不够强大，不能保护她。五年后，他在这里思考如何对付那个债主。
"我就知道你会来这里。"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曹宇回头，
看到诊所的院长——一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人——正走向他。"马院长。"曹宇点点头。
"听说你把刘老板的肾源给搞砸了？"马院长来到他身边，掏出一包烟，递给曹宇一根。
曹宇接过烟，但没有点燃，"那个女人是我前女友。""哦？"马院长挑眉，
"这可真是...巧合。""不是巧合。"曹宇直视马院长的眼睛，
"我知道你和刘老板是合作关系。我来这里工作，就是为了找到张莉。"马院长笑了，
"你倒是诚实。那现在呢？打算怎么做？""我想见刘老板。""为什么？""做个交易。
"马院长吐出一口烟圈，"什么交易值得你冒这个险？""我的肾，换张莉的自由。
"马院长的眼睛眯了起来，"你确定？""我确定。"曹宇的声音坚定。"好吧。
"马院长掏出手机，"我会安排。不过，我得提醒你，刘老板不是好惹的。
他要的不只是一个肾，而是整个人的命。""我知道。"马院长拨通了电话，
简单交代了几句，然后挂断。"明天下午三点，在老地方。"马院长说完，
拍了拍曹宇的肩膀，转身离开。曹宇重新转向栏杆，眺望远方。这一次，他不会再被推下去。
这一次，他会主动跳下去，落入那个名为复仇的深渊。他掏出手机，
翻到一张照片：一个小女孩，大约四五岁的样子，正对着镜头灿烂地笑。
这是他在张莉手机里发现的照片，照片的命名是"小桃5岁生日"。看到这个日期，
曹宇就明白了一切。张莉离开的这五年，不仅仅是在还债，还在保护他们的女儿。而现在，
是他保护她们的时候了。当曹宇回到张莉的病房时，病床已经空了。护士告诉他，
有人来接她出院了——一个胖男人和两个保镖。曹宇心中一紧，立刻冲向停车场，
但已经来不及了。只看到一辆黑色轿车扬长而去。他立刻拨通了马院长的电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