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暗中看到了微光

解剖刀划开肋骨的声响像是折断一把潮湿的筷子。

陈严把烟头按灭在警戒线外的水泥墩上，腐臭味混着84消毒液的气息从临时搭建的蓝色帐篷里飘出来。

警戒线外两个新来的辅警正在呕吐，围观人群举着的手机屏幕在晨雾中闪着幽幽的光。

"死者男性，35岁左右。

"法医老张的橡胶手套上沾着暗红色组织液，"所有内脏器官被整体摘除，创口边缘平滑，横膈膜是用手术剪裁开的。

"他掀起覆盖尸体的白布一角，晨光漏进去，照见一具空荡荡的躯壳。

陈严蹲下身，防毒面具的呼吸阀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嘶鸣。

尸体腹腔像被台风席卷过的房间，只留下几缕粘连在脊柱上的结缔组织。

他注意到死者右手食指有道新鲜的环形疤痕——那是长期佩戴戒指留下的压痕。

"死亡时间不超过48小时。

"老张用镊子夹起一块碎肉，"但防腐处理至少做了三轮，犯罪团伙有专业的冷链运输渠道。

"话音未落，几只绿头苍蝇撞在帐篷的塑料布上，发出子弹嵌入棉絮般的闷响。

警戒线外突然骚动起来。

陈严掀开帐篷时，正看见宣传科的小李被尸体照片吓得打翻了摄像机。

围观人群发出介于惊叫与欢呼的怪异声浪，穿睡衣的大妈攥着油条的手在发抖，遛狗的男人把泰迪犬死死按在怀里。

"都散了！

拍什么拍！

"大刘扯着嗓子驱赶人群，反光背心下露出半截纹身——那是他去年卧底缉毒时留下的黑龙。

陈严看着下属后颈结痂的烟头烫痕，突然想起今早妻子透析时手臂上紫红色的针眼。

"队长！

"痕检员从污水沟里举起个密封袋，"找到死者手机了。

"泡发的华为手机正在滴水，陈严隔着证物袋按下开机键，锁屏壁纸是个穿红裙子的女孩在油菜花田里转圈。

相册最新照片拍摄于三天前的午夜，模糊的镜头里闪过不锈钢手术台的反光。

解剖台那边传来器械碰撞声。

"肾脏摘除手法很专业。

"老张对着无影灯调整角度，"冠状切口避开主要血管，输尿管保留了15厘米，这可不是野路子能做到的。

"他突然压低声音，"最近黑市上一颗健康肾脏能卖到40万。

"陈严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他摸出烟盒才想起防毒面具还没摘，滤芯里沉积的尸臭突然变得粘稠起来。

妻子上周的病危通知书还折在他警服内袋里，主治医生说再不换肾撑不过三个月。

回局里的路上大刘一首在嚼槟榔。

"听说缅甸那边有门路。

"他摇下车窗吐出一口血红汁液，"只要二十万，连供体都包接送。

"警车碾过减速带时，陈严看见后视镜里自己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局长办公室的百叶窗紧闭着。

王局把尸检报告摔在桌上时，陈严注意到他右手小指在微微抽搐——这是老刑警抓枪留下的后遗症。

"省厅要求成立专案组。

"王局扔过来一沓卷宗，最上面是五年前某富商通过非法渠道换肝的调查报告，"我们需要有人打进那个器官贩卖集团。

"陈严翻开卷宗第二页时呼吸停滞了。

监控截图里那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正是妻子住院楼层的保洁主管。

上周三凌晨两点，他亲眼看见这个人在移植科VIP病房外徘徊。

"考虑到你家属的特殊情况..."王局忽然起身关掉执法记录仪，阴影爬上他半边脸颊，"行动期间，某些特殊渠道的资源可以优先调用。

"窗外的梧桐树沙沙作响，陈严听见自己喉结滚动的声音。

地下室更衣间的日光灯管嗡嗡作响。

陈严把配枪锁进储物柜时，柜门映出他眼角的皱纹像弹道线一样延伸进鬓角。

便装口袋里装着新办的假身份证，职业栏印着"医疗器械销售"。

当他扯下警徽放进抽屉时，金属撞击声惊醒了角落里打盹的野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