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回溯

江城的梅雨季总带着股腐朽味，林深站在解剖室门口，指腹摩挲着银色怀表的雕花外壳。

表盖内侧刻着一行小字："当影子吞噬光，记得看向自己"，这是母亲留给他的最后遗物，十年间被他摸得发亮。

"林教授，验尸报告出来了。

"苏晚的声音像冰锥刺进潮湿的空气，她摘下乳胶手套，发梢还沾着法医服上的福尔马林气味，"陈立平死于机械性窒息，颈部有明显指压痕，但最有意思的是——"她晃了晃透明证物袋，里面是从死者掌心拓印的符号，三个倒三角交错，中心是闭合的眼睛，"和你给我的那张十年前的图纸，一模一样。

"怀表在掌心猛地发烫。

林深盯着证物袋，视网膜上突然闪过暴雨夜的画面：母亲蹲在他面前，雨水顺着发梢滴在他手背上，苍白的脸被闪电映得发青，"深深，记住这个符号，如果有一天妈妈没回来，你就拿着怀表去图书馆……"画面突然破碎，太阳穴传来针扎般的痛，他赶紧按住额头。

"又发病了？

"苏晚挑眉，从白大褂口袋摸出薄荷糖扔过去，"陆沉在会议室等你，这次的案子，恐怕和你母亲的失踪案有关联。

"会议室的灯光惨白，陆沉正对着白板抽烟，烟灰落在警服前襟也浑然不觉。

白板上贴着五张照片：陈立平的办公室、死者跪坐的姿势、掌心的符号，以及——林深母亲失踪前的最后一张全家福。

"第西起案件。

"陆沉碾灭烟头，声音像生锈的齿轮，"三个月内，西个死者，职业分别是医生、教师、律师、大学教授，表面看毫无关联，但现场都留下了这个符号。

"他敲了敲陈立平掌心的照片，"而你母亲的信里，也有同样的符号。

"林深翻开笔记本，泛黄的信纸复印件夹在中间，右上角残缺的符号边缘毛糙，像是被人匆忙撕下。

十年前，母亲在暴雨夜出门，留给他这半张信纸，第二天就被判定为"失踪"。

当时负责案件的陆父，在一周后意外坠楼，成了植物人。

"陈立平的电脑里有段加密视频。

"陆沉调出监控截图，画面里戴着兜帽的人站在镜头前，背景是血腥的手术台，"内容只有一句话：当影子追上光，审判开始。

技术科破解后发现，视频的拍摄地点，是废弃的江城第六医院。

"林深的手指突然收紧，笔记本上的符号复印件被捏出褶皱。

第六医院，正是母亲生前工作过的地方。

他还记得十二岁那年，曾偷偷溜进医院地下室，看见过穿着白大褂的人在玻璃罐前记录数据，罐子里泡着某种泛着蓝光的组织——首到母亲发现他，慌乱中撞翻了实验记录本。

"今晚去现场。

"林深合上笔记本，怀表在口袋里跳动得像颗心脏，"我需要重构案发时的场景。

"暴雨在午夜准时降临，第六医院的铁栅栏爬满青苔，推开锈迹斑斑的大门时，林深的鞋底碾过一片潮湿的落叶。

手电筒光束扫过积灰的走廊，墙面上有新鲜的脚印，尺码42，和陈立平的鞋码不符。

"小心！

"陆沉突然拽住他的手腕，手电筒照向天花板——通风管道里传来金属摩擦声，一个黑影闪过，带着布料摩擦的窸窣响。

林深闭上眼睛，调动"镜像记忆"，黑暗中浮现出画面：陈立平被按在墙上，凶手左手戴着手套，右手食指和中指有灼伤痕迹，正在用刻刀在他掌心刻画符号……不对。

林深猛地睁眼，冷汗浸透衬衫。

刚才的画面里，凶手的手腕内侧，有一个条形码刺青——和苏晚的位置一模一样。

远处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陆沉冲向前方，林深却站在原地，盯着地面上逐渐被雨水冲淡的脚印。

在脚印旁边，有一滴己经干涸的血迹，呈喷溅状，角度显示，死者在被袭击前，曾试图用右手反击——而陈立平，是左撇子。

怀表的指针突然卡住，停在11:07。

这个时间，正是十年前母亲离开家的时刻。

林深摸向口袋，指尖触到一张陌生的纸条，展开后，是用打印机打的一行字："下一个审判对象：陆沉。

"雷声在头顶炸开，照亮了走廊尽头的人影。

那个人戴着和视频里一样的兜帽，举起右手，掌心的符号在闪电中格外刺眼。

林深正要追过去，脚下突然踩到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是半张泛黄的纸，边缘残缺的形状，正好和母亲遗留的那半张吻合。

两张纸拼合的瞬间，完整的符号在手电筒光下浮现，中心的眼睛突然"睁开"，瞳孔里刻着极小的数字：0413。

西月十三日，正是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