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站在新房的飘窗前,手指无意识地摸着钻戒。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
戒指上的钻石晃得我眼睛发酸。"陆总,您看这个梳妆台需要再挪一挪位置吗?
"搬家师傅喘着粗气问我。"不用,就这样。"我瞥了眼手机,
周蕴十分钟前发来消息:婚纱店预约改到三点,别迟到师傅突然"哎哟"一声,
梳妆台抽屉卡住了。我蹲下去帮他检查,一封泛黄的信封从缝隙里飘出来,
正落在我的皮鞋上。牛皮纸右下角画着朵歪歪扭扭的向日葵,我喉咙突然发紧。
"这啥玩意儿?"师傅凑过来看:"哟,情书啊?"我一把攥住信封,师傅识趣地走开了。
信纸展开时发出脆响,林夏的字迹像刀子似的捅进眼睛:这周又要加班做标书吧?
我买了颈枕放在你工位的柜子,别让主管看见你总说脖子疼,这个能调节高度...
我膝盖砸在大理石地面上,疼得直吸气。记忆像开闸的洪水往外冒——去年冬天,
我在工位醒来发现脖子上套着个丑兮兮的枕头,林夏隔着玻璃门冲我比"嘘"的手势。
手机突然震动,周蕴发来语音:"陆明远你人呢?王太太都到了!"我手忙脚乱去捡信纸,
背面还有字:甲方临时改了需求可能要通宵?那我煮了参汤送来,就说是外卖...
"操!"我拳头砸在抽屉上。那天凌晨三点,她穿着单衣站在写字楼门口,
保温桶把手烫得通红。我说你傻不傻,她吸着鼻子笑:"反正透析室陪床也睡不着。
"飘窗玻璃映出我现在的样子:定制西装,鳄鱼皮鞋,头发梳得能当镜子照。
可抽屉深处还躺着那枚褪色的蝴蝶胸针,是林夏用三个月早餐钱买的,别针有点歪。"陆总,
这梳妆台..."师傅在门口探头。"拆了。"我说:"现在就拆。
"师傅愣住了:"可这是意大利进口...""我说拆了!"我扯开领带,
"所有抽屉都给我撬开!"手机又响了,是周蕴父亲:明远,德国客户提前到了,
你马上来希尔顿我蹲在地上拼凑记忆的碎片。那是个暴雨夜,
周父的劳斯莱斯停在城中村口。座椅上放着智能园区二期总工任命书,
雨水正顺着车窗缝隙滴在陆明远三个字的签名处。林建国的手术费。周父递来支票,
金额栏的零多得令人晃眼。或者你继续当她的二十四孝男友。手机在掌心震动,
医院短信提醒正在闪烁:林夏家属请续缴透析费。还有去年年会喝醉,
林夏把我塞进出租车时,这枚胸针勾住了她的围巾。她手忙脚乱去解,
我吐在她新买的帆布鞋上。"找着了!"师傅从最底层抽屉夹出个东西,"这发卡还要吗?
"那根本不是发卡。塑料蝴蝶翅膀裂了道缝,
LX的刻痕里还留着我的血——有次她加班到发烧,我背她去医院时胸针扎进了肩膀。
手机在震动,屏幕上周蕴的名字跳得让人心烦。我按下关机键,
突然发现梳妆台背面有道划痕,凑近了看是串数字:2021314。去年情人节,
我们挤在出租屋吃泡面,林夏用发卡在墙上刻下这组数字。我说林夏你幼稚不幼稚,
她满嘴泡面含含糊糊地说:"等你有钱买梳妆台了,我要刻在背面当彩蛋...""陆总?
"师傅举着撬棍。"还拆不拆了?"我抹了把脸,摸到满手湿漉漉的。落地窗上雨痕蜿蜒,
原来外面下雨了。2雨点砸在落地窗上,像谁在不停地敲打。我盯着师傅手里的蝴蝶发卡,
听见自己心跳声大得吓人。"陆总,
您脸色不太好..."师傅把撬棍放下了:"要不我先去装玄关的鞋柜?"我摆摆手,
蝴蝶翅膀的裂痕硌着掌心。手机又在西装口袋震动,不用看也知道是周蕴。
梳妆台的雕花镜框里映出我扭曲的脸,
和身后那束包装精美的红玫瑰——今早周蕴让司机送来的,999朵,说是庆祝新房交付。
"您这玫瑰真稀罕"师傅凑近看了看。"是厄瓜多尔空运的吧?
我上回在电视里见过..."我猛地转身,玫瑰的尖刺划破西装袖口。师傅吓得后退两步,
我这才发现他工作服上别着朵蔫巴巴的玫瑰。"这花...""哦,闺女幼儿园做的。
"师傅不好意思地挠头:"说是父亲节礼物,非要我天天戴着。"雨下得更大了。
我摸出皮夹,把所有现金塞给他:"今天先到这,明天再来。"师傅千恩万谢地走了。
我蹲下来收拾散落的信纸,突然听见门铃响。"惊喜吧?"周蕴踩着高跟鞋跨进来,
香奈儿外套上沾着雨珠。"王太太等不及先走了,我特意来..."她突然顿住,
目光落在我手里的信纸上。我下意识往身后藏,钻石婚戒在信纸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什么东西这么宝贝?"她笑着伸手来抢,美甲上的钻sh晃得我眼花。"装修清单。
"我侧身避开,信纸擦过玫瑰包装纸,发出沙沙的响声。周蕴挑了挑眉,
突然弯腰从地上捡起个东西:"这发卡...挺别致啊?"我呼吸一滞。
她指尖捏着的蝴蝶胸针正在滴水,LX的刻痕在灯光下格外扎眼。"保洁落下的吧。
"我伸手去拿,她却突然收回手。
"等等..."她眯起眼睛:"这不会是那个林..."门铃又响了。外卖小哥站在门口,
手里提着参汤外卖袋:"陆先生?您点的..."周蕴突然笑了:"你什么时候爱喝这个了?
"她接过袋子随手放在鞋柜上,"走吧,我爸在车里等。
"我盯着外卖单上的备注栏:不要葱,他胃不好——是林夏的字迹。"发什么呆呢?
"周蕴拽我胳膊,"德国人最讨厌迟到。"雨幕里,周家的劳斯莱斯闪着双跳灯。
我回头看了眼茶几上的玫瑰,师傅刚才擦汗时放在那的,花瓣边缘已经发黄。"对了,
"周蕴在车上补口红。"你们项目组那个林夏,听说辞职了?"后视镜里,
参汤袋子在风雨中摇晃。我握紧胸针,塑料翅膀的裂痕刺进掌心。"嗯,辞了。"周蕴笑了,
把胸针扔进车载垃圾桶:"这种廉价东西,早该扔了。"车驶过公司大楼时,
我仿佛看见三十八楼有盏灯还亮着。去年冬天,林夏总在那加班等我,
窗台上摆着两朵从会议室顺来的玫瑰——一红一白,插在矿泉水瓶里。"看什么呢?
"周蕴顺着我视线望去。"没什么。"我摇上车窗,"雨太大了。
"车载广播正在播报强降雨预警。丢在垃圾桶里的蝴蝶胸针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像极了那年林夏在出租屋窗台上挂的风铃。3车载香水混着雨的腥味往鼻子里钻,
我盯着垃圾桶里一闪而过的蓝光。周蕴突然伸手按了锁扣。"咔嗒"一声,
蝴蝶胸针彻底消失在黑暗里。"德国人这次要谈智能园区二期。
"她父亲从副驾驶递来文件夹,"你把关施工报价。"文件封面烫着周氏集团的LOGO,
我突然想起上个月在财务部看到的报表——林夏父亲的工伤赔偿金,
正好卡在智能园区一期竣工那天被驳回。雨刮器在玻璃上划出半弧,
公司大楼在雨幕中渐渐模糊。三十八楼的灯光还亮着,像悬在夜空中的一颗孤星。"陆总?
"周父敲了敲座椅扶手,"三期地块拆迁有问题?"我猛地回神,
文件上的数字还在眼前跳动。去年深秋,林夏蹲在消防通道里接电话,
我听见电话那头在喊:"再不交钱就停透析机!"她抹了把脸,
转头对我笑:"我爸想吃巷口的桂花糕。""到了。"周蕴推开车门,
希尔顿的旋转门映出我们扭曲的身影。德国代表远远伸出手,袖扣闪着冷光。
寒暄时我频频看表,三点二十,婚纱店预约已经迟到。
周蕴在桌下掐我大腿:"克劳斯先生问你报价。"会议室玻璃墙外,
一个外卖员正在前台争执。他手里的保温袋印着"徐记汤铺",和林夏常去的那家一模一样。
我突然站起来:"失陪一下。""你发什么疯?"周蕴踩着高跟鞋追到走廊。
外卖员已经走了,大理石地面上留着水渍,像谁匆忙走过的脚印。我摸出手机,
关机前最后一条消息是林夏发的:标书我放你抽屉了,记得吃药。日期是两周前,
我升职宴那天。"陆明远!"周蕴把我拽回会议室。德国人正在演示PPT,
屏幕上闪过工地效果图,有个戴安全帽的背影很像林夏父亲——去年春节。
他偷偷给我们送过腊肉,工作服上别着朵塑料花。茶歇时我溜到消防通道,
三十八楼办公室电话居然通了。"喂?"我嗓子发紧。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传来打印机工作的声音。"参汤..."我哽住了,"以后别送了。
""您拨打的号码不存在。"电子女声突然响起,电话挂断了。
我这才注意到听筒边缘有块褐渍,像干涸的药汤。回到会议室时,
周蕴正笑着给德国人看婚戒照片。钻石在射灯下太刺眼,
我眼前浮现出林夏用易拉罐拉环给我比划的样子:"等你有钱了,给我买个银的就行。
"晚宴安排在顶楼旋转餐厅。周蕴去补妆时,她父亲晃着红酒杯说:"拆迁户那点事,
别放在心上。""我去天台透口气。"电梯直达顶层,推开门却看见个熟悉的身影。
林夏抱着膝盖坐在水箱后面,手里攥着朵蔫了的白玫瑰。夜风吹起她发黄的衬衫领子,
露出颈后贴着的膏药。"你怎么在这?"我们同时开口。她手忙脚乱藏起玫瑰,
指关节上还有输液的胶布。"我...来送最后一份资料。"帆布包敞着口,
露出里面的离职证明。我摸到西装口袋里的请柬,心口突然传来一阵剧痛。
远处传来周蕴的高跟鞋声,林夏突然抓住我手腕:"我爸的赔偿金..."天台门被推开,
月光下只剩飘落的玫瑰花瓣。周蕴披着爱马仕毯子走过来:"找你半天。
"她踢开地上的花瓣,"什么味儿?这么难闻。"我弯腰捡起半张被雨水泡烂的纸,
是林夏父亲的工伤认定书,驳回理由栏盖着周氏集团的公章。夜风吹散最后一片花瓣,
三十八楼的灯终于灭了。4宴会厅的水晶灯太亮了,亮得我眼睛生疼。
周蕴父亲正和德国人碰杯,红酒在杯壁上挂出暗红的痕迹,好似那天林夏父亲咳出的血。
"陆总,三期拆迁补偿方案您过目。"助理递来平板,
我盯着屏幕上的数字——每平米比市价低三千。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
照片里林夏蹲在医院走廊,正往自动贩卖机里塞硬币。她手腕上还戴着我们情侣款的手链,
褪色的红绳在惨白灯光下像道结痂的伤口。"失陪。"我撞开侍应生冲进洗手间,
冷水泼在脸上才看清镜中的自己——领带歪了,嘴角还沾着周蕴刚才强吻留下的口红印。
隔间里传来呕吐声。门缝下露出一截帆布鞋带,系着独特的蝴蝶结。我浑身血液都冻住了,
那是去年七夕我教林夏系的,她说这样"打死都不会散"。"林夏"我抬手敲门,
保洁员却突然进来收垃圾。再回头时,隔间门大敞着,只有地上一滩水渍里泡着半片安定药。
回到酒席时周蕴正在切蛋糕,德国人起哄要我们喝交杯酒。香槟杯相碰的瞬间,
我瞥见宴会厅后门闪过一个背影,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兜里露出半截病历。"我去催主菜。
"放下酒杯时,戒指在杯沿磕出脆响。周蕴拽住我袖口:"你手上怎么有血?
"走廊尽头的安全通道闪着绿光。我追到后厨巷口时,只看见个佝偻背影往公交站跑。
装汤的保温桶在她背包侧袋晃荡——那是我去年送她的生日礼物。"林夏!
"我喊出声的瞬间,公交车门关了。她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车窗上的雨痕像一道道泪沟。
尾灯红光里,背包上别着的塑料花突然掉落,被车轮碾进泥水里。
那是我从年会顺来送她的永生花,当时骗她是真玫瑰。手机又在震,
周蕴发来十几条未读消息。最后一条是张照片:她戴着钻戒的手按在施工合同上,
背景里我模糊的侧脸像个可笑的配角。回到宴会厅时德国人已经走了。
周父把钢笔拍在合同上:"签字吧,拆迁队明天进场。"他袖口沾着奶油,
我想起林夏父亲总把盒饭里的肉挑出来,硬说是"医生不让吃"。电梯下到车库时,
保洁员正在翻垃圾桶。她手里攥着个熟悉的药瓶——林夏父亲常吃的降压药。见我盯着看,
她慌忙解释:"这瓶子能卖一毛钱..."我摸遍口袋发现没现金,
最后把周蕴送我的万宝龙钢笔塞给她。
笔帽上还刻着"To my dear fiancé",在车库灯光下像个拙劣的玩笑。
方向盘上残留着雨水,我才发现车窗没关严。副驾驶座位上静静躺着一朵被压扁的野花。
车载导航自动开启,定位显示是第六医院。这破车只有林夏会修,
上次死机时她用发卡捅过复位键。雨又下大了。后视镜里,
医院的霓虹灯牌在雨中好像血色的雾。5医院的消毒水味呛得我太阳穴突突直跳。
导航不知什么时候被切到了住院部3号楼,正是林夏父亲当年的病房。电梯门刚要关上,
一只涂着裸色指甲油的手突然伸进来。周蕴冷着脸跨进电梯,
香奈儿外套上沾着雨珠:"你他妈发什么疯?德国人还在,
宴会还没结束""滴——"超载警报响了。周蕴的高跟鞋重重碾过我的脚背,
转身时包链甩在我脸上:"给你半小时。"电梯门再次关上,镜面不锈钢映出我扭曲的脸。
按键板上"3"的指示灯还亮着,塑料罩裂了条缝——去年林夏踮脚按电梯时,
我曾笑她个子矮够不着。三楼走廊空荡荡的,只有护士站亮着灯。病历本摊开在桌上,
患者姓名栏写着"林建国",床号却是用铅笔写的,已经被擦得模糊不清。"找谁呢?
"护士头也不抬地问。我盯着她手里的保温杯,
杯套是手工钩的向日葵花样——林夏工位上有个一模一样的。"林建国...还在这住院吗?
"护士终于抬头,目光扫过我的定制西装:"早出院了。"她合上病历本:"欠费停药的,
活不过三个月。"拐角处传来轮椅的吱呀声。我追过去时,只看见电梯门缓缓关闭,
轮椅上一角灰色裤管,和林夏父亲那条洗得发白的工装裤一模一样。
消防通道里堆着废弃的医疗设备。月光从气窗斜射进来,照着一台落满灰的透析机,
标签上写着"周氏集团捐赠"。我踹了一脚,机器后面滚出个塑料饭盒,
里面粘着已经干涸的桂花糕残渣。手机突然在口袋里震动。
周蕴发来最后通牒:再不回来就取消婚约。
下面跟着条她父亲的消息:拆迁队已到槐树巷槐树巷34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