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祁瑾选择在米其林三星餐厅提出分手。
这个决定经过精心计算——高雅的环境能缓冲打击,周围的目光会阻止她失态,
香槟可以麻痹痛苦。他向来擅长用理性处理情感问题,就像他处理手术方案一样精确无误。
"我们分手吧。"他切割牛排的手没有停顿,银质餐刀在灯光下折射出冷光,"你很好,
但不够好。"颜夏的叉子停在半空。她今天穿了那条他称赞过的湖蓝色连衣裙,发尾微卷,
像一幅静默的水彩画。"具体哪里不够好?"她的声音出奇平静,仿佛在讨论菜品的咸淡。
祁瑾放下刀叉,用丝巾轻拭嘴角。他早已准备好答案:"职业前景、社会资源、家庭背景。
我的下一阶段需要更匹配的伴侣。"他停顿片刻,补充道:"当然,这五个月很愉快。
"餐厅的弦乐四重奏正演奏到《Por Una Cabeza》的高潮段落。
颜夏注意到祁瑾的左手食指在桌面上无意识地跟随节奏轻敲——那是他紧张时的小动作,
尽管他的表情完美得像手术室的无影灯。"明白了。"她将餐巾折成整齐的方形放在桌上,
"谢谢你的坦诚。"祁瑾预想过哭泣、质问甚至泼酒,唯独没料到这种干脆的接受。
他右手伸向西装内袋:"这张支票——""不必。"颜夏已经站起身,
小巧的脸上看不出愤怒或悲伤,"祝你找到理想的人生搭档,祁医生。
"她离开的背影没有一丝犹豫,湖蓝色裙摆划过一道优雅的弧线。祁瑾突然意识到,
这是她第一次没有回头看他。七天后,祁瑾躺在ICU病房,右手缠满绷带。
"医疗事故"四个字像手术刀般剖开了他完美的人生。
那台心脏搭桥手术本应是他晋升主任前的最后一场表演,却因器械故障导致大出血。
更糟的是,暴怒的家属在停车场伏击了他。"尺神经永久性损伤。
"同事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显微缝合或许能恢复部分功能,
但精细操作..."祁瑾闭上眼睛。没有右手的外科医生,就像失去翅膀的飞鸟。三个月后,
青山精神病院迎来新的心理治疗师。"这位是颜夏老师,专长艺术治疗和创伤后心理重建。
"林岚主任向同事们介绍,"她将负责B区部分病例。"颜夏微笑着点头致意。
她剪短了头发,白大褂下是简约的烟灰色套装,整个人像一幅褪去色彩的水墨画。
"特别提醒,A7房的病人需要重点关注。"林岚压低声音,"曾是知名外科医生,
医疗事故后出现自毁倾向和现实解体症状。上周把输液架拆成'手术器械'试图给自己开刀。
"颜夏接过病历本,呼吸在看见名字的瞬间凝固——祁瑾。透过观察窗,
她看见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男人蜷缩在墙角。他的白大褂换成蓝条纹病号服,
曾经灵巧的右手无力地垂着,左手正用叉子反复刮擦墙面,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他最近的情绪很不稳定。"护士小声说,"拒绝所有药物治疗。"颜夏深吸一口气,
推开门。金属叉子落地的声音清脆刺耳。祁瑾转身的姿势像受伤的兽类,
胡茬下的脸苍白得吓人,
唯有那双眼睛还闪着熟悉的光——那是悬崖边的人看着救命绳索的眼神。
"你..."他的喉结滚动几下,突然暴怒起来,"滚出去!谁让你来的?我不需要怜悯!
"他抓起塑料水杯砸向墙壁,水花溅在颜夏的衣襟上。医护人员迅速冲进来,
但颜夏只是静静站着,看着镇静剂注入祁瑾颤抖的手臂。在他陷入昏睡前的最后一刻,
她轻声说:"好久不见,祁医生。"02颜夏将钢笔悬在病历本上方,
墨水在纸面投下一个小小的蓝点。会诊室的空调发出轻微的嗡鸣,像一只困在墙里的蜜蜂。
"我认为你应该换一个病例。"林岚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手术刀,
"治疗前任恋人?这违反基本职业道德。"钢笔尖终于落下,蓝点扩散成一片小小的湖泊。
颜夏合上病历本,祁瑾的名字被掩盖在深蓝色封面下。"正因为了解他的过去,
我能更快建立治疗关系。"她的声音平稳得连自己都惊讶,"他现在拒绝所有药物治疗,
传统方法行不通。"林岚的指尖在桌面上敲出节奏,和那天餐厅里祁瑾的动作如出一辙。
颜夏移开视线,望向窗外。青山精神病院的庭院设计得像普通公园,
如果不是远处那道三米高的铁艺围栏,几乎让人忘记这是个封闭的世界。
"你知道他为什么被转来这里?"林岚突然问。
"病历上写的是创伤后应激障碍伴随抑郁发作。""他试图用碎玻璃切除自己的尺神经。
"林岚的声音突然放轻,"在浴室里,血流得整间房都是。护士发现时,
他正用左手拿着玻璃片,说'这样就能彻底解决了'。"颜夏的指甲陷入掌心。
那个曾经为手术刀消毒三遍才肯碰病人的祁瑾,如今却用碎玻璃自残。
她想起分手那晚他西装袖口下露出的铂金袖扣,在餐厅灯光下泛着冷冽的光。
"艺术治疗不会刺激他的创伤记忆。"她听见自己说,"至少让我试试。"林岚最终让步了,
但要求每次治疗必须有护士在观察室陪同。颜夏点头应允,
却在心里划掉了这个条件——祁瑾从来不在外人面前示弱。走廊尽头传来一阵骚动。
颜夏循声望去,看见几个护士围着一个穿病号服的年轻男子。
那人手腕上的百达翡丽在日光灯下闪着刺眼的光,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周先生,
您不能随便进医生办公区。"护士长试图阻拦。男子灵活地绕过人墙,径直朝颜夏走来。
他约莫二十五六岁,眉眼精致得近乎女气,右耳上的钻石耳钉随着步伐闪烁。
"新来的心理医生?"他在颜夏面前站定,目光像黏腻的爬行动物扫过她的全身,
"我是周明,A3房的。你有空可以来陪我聊天,比应付那些疯子有意思多了。
"他伸手要碰颜夏的头发,林岚及时挡在中间:"周先生,请回病房。
"周明不情不愿地后退两步,突然从病号服口袋里掏出一个丝绒盒子:"见面礼,
梵克雅宝的新款。"颜夏没有伸手。盒子啪地弹开,里面是一对蝴蝶造型的钻石胸针,
翅膀上的宝石在灯光下折射出迷幻的色彩。"不喜欢?"周明歪着头,"下次带卡地亚的。
""医院规定不能收病人礼物。"颜夏将盒子合上还给他,"而且太贵重了。
"周明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你会收的。"他的声音骤然降低,
带着某种危险的甜腻,"就像祁医生最终会接受他应得的惩罚一样。"颜夏猛地抽回手,
胸牌被扯落在地。周明大笑着离开,几个护士追了上去。林岚捡起胸牌递给她:"富二代,
妄想型精神分裂,家里捐了栋楼才保住他的单人病房。离他远点。
"胸牌金属边缘割得指腹生疼。颜夏反复回想周明最后一句话——为什么他会认识祁瑾?
次日上午十点,颜夏带着画具推开A7房的门。祁瑾背对着门坐在窗前,
晨光将他瘦削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听到声响,他的肩膀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
"今天不打算骂我?"颜夏将素描本和色粉笔放在小桌上。
祁瑾没有转身:"昨天那个尖叫的女人是谁?""三楼的双相情感障碍患者,
药物反应有些大。"颜夏翻开素描本,"想画画吗?""你知道我右手现在连笔都握不住。
"他终于转过来,举起缠着绷带的右手,嘴角扯出一个讽刺的弧度,"满意了吗?
天才外科医生的下场。"阳光照在他的脸上,颜夏这才发现他左颊有一道未愈的伤口,
像是被什么利器划过。曾经让她着迷的修长手指如今扭曲如枯枝,
指甲缝里还残留着洗不掉的血迹。"用左手。"她递出色粉笔,"或者我可以帮你固定画纸。
"祁瑾盯着她看了几秒,突然大笑起来:"你真适合这里,连折磨人的方式都这么温柔。
"他一把抓过色粉笔,"想看我画什么?破碎的心脏?残缺的肢体?
还是——"色粉笔在纸上划出刺耳的声响。颜夏看着他左手笨拙却坚决的动作,
忽然想起医学院时他教她缝合打结的样子。那时他的手指灵活得像在表演魔术,
而她总是系不好最简单的方结。半小时后,祁瑾将素描本推过来。
纸上是一片模糊的红色旋涡,中央隐约可见一把手术刀的轮廓,刀尖滴落的红色被反复涂抹,
几乎戳破纸面。"解读一下,医生。"他靠回椅背,眼下浮着淡淡的青黑。
颜夏轻轻抚摸纸面:"这把刀在伤害持刀人自己。"祁瑾的笑容凝固了。他猛地站起身,
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滚出去。""为什么害怕被理解?"颜夏没有动。
"你以为自己很了解我?"他俯身撑在桌面上,病号服领口垂下,
露出锁骨间一道狰狞的疤痕,"分手时我说得不够清楚?
你只是我人生中一个无关紧要的——""那为什么留着我的照片?
"颜夏指向床头柜缝隙露出的相片一角。祁瑾像被按了暂停键。颜夏起身走到床边,
抽出那张被折过的照片——是他们在医学院樱花树下拍的,她笑得眼睛弯成月牙,
而他罕见地没有看镜头,目光落在她发间的一片花瓣上。"观察力不错。
"祁瑾的声音突然平静下来,"留着它只是为了提醒自己,感情是专业道路上最大的障碍。
"颜夏将照片放回原处,转向窗户:"今天阳光很好,要不要去庭院走走?"庭院里,
几个病人在护工陪同下晒太阳。祁瑾走在前面,刻意保持着两步距离。
他的右臂以一种不自然的角度垂着,像是身体上一件多余的部件。"恢复训练做了吗?
"颜夏问。"做了又能怎样?"祁瑾停下脚步,望着远处围栏外起伏的山脉,
"再也不能执刀的手,和废了有什么区别。"一片梧桐叶飘落在他们之间。
颜夏想起最后一次看他做手术,透过观摩室的玻璃,那双戴着蓝手套的手稳如机械,
电刀划过组织的滋滋声与监护仪的滴答声交织成奇妙的韵律。那时的祁瑾站在无影灯下,
宛如神明。"你还有很多其他价值。""比如?"他讥讽地笑了,
"当精神病院的艺术治疗模特?"颜夏正要回答,突然感觉背后有道视线。她转身,
看见周明站在廊柱阴影里,正用手机对着他们。见她发现,他夸张地做了个开枪的手势,
嘴唇无声地蠕动:砰。祁瑾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身体骤然紧绷:"他为什么在这里?
""你认识周明?""周氏制药的少爷。"祁瑾的左手无意识地摸向右手手腕,
"他父亲是——"尖锐的哨声打断了谈话。护士长匆匆跑来:"颜医生,紧急情况!
B区有患者发作!"颜夏最后看了祁瑾一眼,他站在满地落叶中,
阳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像一道正在融化的墨迹。当天晚上,颜夏在值班室整理病历。
敲门声响起时,她以为是夜班护士来取药单。推门而入的却是周明。他穿着规整的病号服,
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如果不是眼中闪烁的异样光芒,几乎像个正常人。"白天没说完的对话。
"他反锁上门,声音甜得发腻,"关于我父亲和祁医生的故事。
"颜夏按下桌下的紧急呼叫按钮:"现在不是治疗时间。""我父亲是周永康。
"周明自顾自地坐在她对面,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折叠刀开始修指甲,
"去年死在手术台上的那个。"颜夏的血液瞬间凝固。
她记得那起事故——媒体大肆报道的"明星医生失手致富豪殒命",
正是压垮祁瑾的最后一根稻草。"你知道他最后说的话吗?
"周明用刀尖挑起颜夏桌上的一支钢笔,"他说'祁医生,我信任你'。
"钢笔啪地掉在地上,墨水溅在颜夏的白大褂下摆,"多讽刺,不是吗?"门外传来脚步声。
周明突然凑近,呼吸喷在颜夏耳畔:"祁瑾应该死在手术室里,
而不是在这里享受你的特别照顾。"他迅速退回安全距离,露出天真的笑容,"顺便说,
你穿蓝色真好看。"保安破门而入时,周明已经恢复了那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颜夏看着被带走的背影,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病历本边缘。翻开祁瑾的档案,
她在最新一页写下:"Day 1: 患者表现出明显的自我厌恶与创伤重现,
但对艺术表达有反应。建议继续非药物干预。"笔尖停顿片刻,
又补充一行小字:"警惕周明的敌意行为。"窗外,一轮满月悬在青山之上,
冷光笼罩着精神病院的每一个角落。某个房间里传来持续的尖叫声,
很快又被镇静剂掐灭在夜色中。03暴雨在午夜时分袭击了青山精神病院。
颜夏从值班室的窄床上惊醒,雷声像一把钝斧劈开夜空。她摸到眼镜,
电子钟显示02:17,红色数字在黑暗中格外刺眼。窗外,雨水如瀑布般冲刷着玻璃,
树枝在风中狂舞,投下张牙舞爪的影子。对讲机突然炸响:"A7房患者发作,
需要镇静剂支援!"颜夏的白大褂都来不及扣好就冲了出去。走廊的应急灯闪烁着惨绿的光,
将奔跑的人影拉长成扭曲的形状。A7房门前已经聚集了三名护工,透过观察窗,
她看见祁瑾正用头猛烈撞击墙壁,鲜血顺着额头流下,在浅色墙面上画出触目惊心的红线。
"让开。"颜夏挤到门前,"他拒绝女性护工近身,我去。
"护士长抓住她的手腕:"太危险了!他刚才打伤了张护工。"又一记闷响传来。
颜夏甩开阻拦,推门而入。病房里弥漫着血腥味和汗水的酸臭。祁瑾跪在墙角,
前额一片血肉模糊,病号服被撕开大半,露出瘦骨嶙峋的胸膛。听到开门声,他猛地转头,
眼睛在黑暗中泛着野兽般的冷光。"别过来!"他抓起地上的塑料杯砸向颜夏,"滚出去!
"杯子擦过她的耳际,在墙上炸裂。颜夏没有退缩,缓慢地向前移动,像接近一只受伤的狼。
"是我,颜夏。"她轻声说,雨水拍打窗户的声音成了最好的白噪音,"外面在打雷,
你很安全。"祁瑾的呼吸粗重得像破旧的风箱,肌肉紧绷得能看到皮肤下跳动的血管。
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他脸上纵横交错的泪痕——颜夏从没见过他哭,即使在分手那晚也没有。
"他们都在流血..."祁瑾的声音突然变得脆弱,手指深深插进头发里,
"我止不住...到处都是血..."颜夏明白了——这是创伤性闪回。
她小心地跪在他面前,保持着安全距离:"那不是你的错。手术室器械故障,
医疗事故鉴定书已经证明了。""不!"祁瑾突然抓住她的肩膀,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
"你根本不明白!
着我...他的瞳孔一点点扩散...我答应过会救活他..."他的指甲陷入颜夏的皮肉,
但颜夏没有挣脱。又一道闪电照亮房间,她看见祁瑾眼中的疯狂渐渐被痛苦取代。
他的手指松开了些,转为一种近乎绝望的抓握。"我在这里。"颜夏慢慢抬起手,
轻轻覆在他的手背上,"没有人会死,今晚不会。"祁瑾的手颤抖得厉害。
颜夏能感觉到他皮肤下奔流的恐惧,像一场永不停歇的地震。奇怪的是,
这种脆弱反而让他变得更真实——不再是那个完美无缺的天才医生,
而只是一个被噩梦击垮的普通人。"为什么是你..."祁瑾的声音支离破碎,
"为什么偏偏是你看到我这样..."雨水顺着窗缝渗入,在地板上积成小小的水洼。
颜夏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纸巾,轻轻擦拭他额头的血迹。这个动作似乎触发了什么,
祁瑾突然垮下来,额头抵在她肩上。"我梦到手术室..."他的呼吸喷在她颈间,
滚烫而潮湿,
"但这次躺在手术台上的是你...我拿着手术刀...我的手在抖..."颜夏僵住了。
这是祁瑾第一次向她展现如此赤裸的脆弱。她犹豫片刻,最终将手放在他后背,
感受着那下面急促起伏的肋骨。"我妈妈也是这样。"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这是她从未对祁瑾提起过的往事,"她有双相情感障碍...在我十四岁那年跳楼了。
"祁瑾的身体微微一震。颜夏继续道:"那天也下着这么大的雨。警察不让我看尸体,
但我记得她拖鞋上的小雏菊图案...一只掉在消防梯上,另一只不知去向。
"窗外的暴雨似乎小了些,雷声退到远方。祁瑾慢慢抬起头,借着微光审视她的脸,
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她。"所以你才选择做心理医生。""一部分原因吧。
"颜夏轻轻挣脱他的怀抱,转而检查他额头的伤口,"伤口不深,但还是需要消毒。
"祁瑾任由她摆布,眼神却一直没离开她的脸:"你从来没告诉过我这些。
""你从来没问过。"颜夏从急救箱里取出碘伏棉球,"可能会有点疼。
"当棉球接触到伤口时,祁瑾的右手突然抽搐了一下。
颜夏注意到他的手腕上有几道新鲜的割痕,与旧伤交错如纷乱的五线谱。"这些需要处理吗?
"她指着那些伤痕。祁瑾迅速拉下袖子:"不用。"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颜夏收拾着急救箱,突然感到一阵疲惫。她不该说那些关于母亲的事,
这越过了医患关系的边界。但奇怪的是,说出这个秘密后,
心里某个紧绷多年的结似乎松动了些。"我恨过你。"祁瑾突然说,
"恨你看到我最不堪的样子。"颜夏的手停在半空:"现在呢?
""现在..."祁瑾望向窗外渐弱的雨势,"现在我更恨那个让你见过死亡的人。
"这句话像一把小锤敲在颜夏心上。她想起医学院时,有次他们在解剖室熬到深夜。
当她因为一具儿童标本而情绪崩溃时,祁瑾也是这样,用专业术语解释着组织构造,
却悄悄把自己的白大褂披在她发抖的肩上。"躺下休息吧。"颜夏站起身,
"我让护士送些安定来。"祁瑾抓住她的衣角:"别走。"这个请求如此简单,
却又如此不像他会说的话,"就...再待五分钟。"颜夏看了看表,最终坐回椅子上。
祁瑾躺回床上,眼睛却一直盯着她,好像害怕她会突然消失。"你的治疗...有效。
"他艰难地承认,"至少我不再做那个噩梦了。""什么噩梦?
""我站在空无一人的手术室里..."祁瑾的声音越来越低,
明...他拿着我的手术刀..."颜夏想起周明诡异的笑容和那句"祁医生应得的惩罚",
胃部一阵紧缩。她正想追问,祁瑾的呼吸已经变得平稳规律——他睡着了。轻轻带上门,
颜夏差点撞上门外的护士长。"张医生找你。"护士长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紧闭的房门,
"她说有急事。"护士站里,张美正在翻看值班记录。看到颜夏,她抬起头,
圆脸上挂着假惺惺的笑容:"听说你单独处理了A7房的发作?真勇敢。""基本操作而已。
"颜夏给自己倒了杯水,"找我什么事?"张美凑近了些,
廉价香水的味道熏得颜夏后退半步:"院长让我提醒你,和患者保持专业距离。
"她意有所指地瞟向A7房方向,"特别是...有私人关系的患者。
"水杯在颜夏手中发出轻微的咔哒声:"我的治疗记录随时可供审查。""哦,
我不是质疑你的专业性。"张美假装整理袖口,
"只是...有人看见你们在庭院里...举止亲密。"颜夏放下杯子,
强迫自己保持平静:"如果没别的事,我还要查房。""当然。"张美转身前压低声音,
"顺便说,周明今早又提起你了。他说...你很像他父亲生前的某个情人。
"这句话像一根冰锥刺入颜夏脊背。她突然意识到,周明的目标可能不仅是祁瑾,
还包括她自己。接下来的两周,祁瑾的治疗进展神速。他开始配合药物管理,
甚至主动参与团体治疗。颜夏调整了方案,加入更多认知行为疗法。
每天上午的诊疗时间成了两人心照不宣的默契,他们谈论梦境、童年、医学理想,
却小心翼翼地避开那段共享的过去。"今天试试这个。"周五早晨,
颜夏将一个棋盘放在桌上,"国际象棋,据说对空间认知有帮助。
"祁瑾用左手摆弄着一枚黑色主教:"我右手废了,脑子可没坏。""试试才知道。
"颜夏摆好棋子,"你执白先行。"出乎意料的是,祁瑾吓得一塌糊涂。不到十五分钟,
他的王就被将死了。颜夏看着棋盘,皱起眉:"你是故意的。""何以见得?
""医学院联赛冠军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颜夏指出一步明显送后的走法,
"你在测试我会不会指出来。"祁瑾的嘴角微微上扬:"观察力满分。"他重新摆好棋盘,
"这次认真下。"第二轮他展现了真实水平。两人厮杀到仅剩几枚棋子,最终以和局收场。
祁瑾靠回椅背,眼中闪烁着久违的活力:"不错嘛,以前你可吓不过我。""我练过。
"颜夏收起棋子,"医院棋牌社有个老教授很厉害。""为什么帮我?"祁瑾突然问,
"明明我有足够理由恨我。"颜夏的动作顿了一下:"因为你需要帮助。""仅此而已?
""还因为..."颜夏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
"我相信那个在医学院通宵帮我复习的祁瑾,那个为贫困患者垫付医药费的祁瑾,仍然存在。
"祁瑾的表情变得复杂。他张开嘴想说什么,却被敲门声打断。护士探头进来:"颜医生,
林主任找你。"林岚的办公室堆满了文件。她示意颜夏坐下,
直奔主题:"张美向伦理委员会举报了你。"颜夏的心沉了下去:"理由?
""与患者发展不当关系。"林岚推过一份文件,"周明提供了...一些佐证。
"文件里是几张模糊的照片,拍摄于庭院。借位角度让正常的诊疗距离看起来像亲密拥抱。
最糟糕的一张中,颜夏正俯身查看祁瑾的右手,看起来宛如在亲吻他的额头。
"这是恶意扭曲。"颜夏声音发紧,"周明一直在——""我知道。"林岚打断她,
"问题是委员会不知道。他们要求调离你对祁瑾的治疗。""不行!"颜夏猛地站起来,
"他现在正处于关键期!"林岚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仅仅出于专业考虑?
"颜夏的耳根发热。她想起暴雨夜祁瑾额头抵在她肩上的温度,想起他下棋时狡黠的微笑,
甚至想起分手那晚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犹豫——这些记忆像一条条丝线,缠绕着她的理智。
"我会提交正式申诉。"她最终说,"至少给我一周时间交接。"林岚叹了口气:"三天。
这已经是我能争取的最大限度。"走出办公室,颜夏在拐角处撞见了周明。
他今天看起来格外清醒,甚至穿着便装而非病号服。"照片效果不错吧?"他愉快地低声说,
"不知道下一组会拍到什么有趣的内容呢?"颜夏握紧拳头:"你到底想要什么?
"周明凑近她耳边,呼吸带着薄荷口香糖的味道:"我要祁瑾尝到真正的绝望。
"他轻笑着后退,"就像我父亲躺在手术台上,
看着他最信任的医生手抖得像帕金森病人一样。"说完,他哼着小调走向活动室,
留下颜夏站在原地,寒意从脚底蔓延至全身。
04青山精神病院的春季运动会海报贴满了所有走廊。颜夏站在布告栏前,
指尖轻抚过那张色彩鲜艳的海报。
排球、拔河、趣味接力...最下方用红字标注:"全体医护人员及康复期患者均可报名"。
"想好报什么项目了吗?"祁瑾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近得能感受到他呼吸的热度。颜夏转身,
发现他今天气色不错,胡茬刮得干干净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也熨烫得平整。
只有右手依旧蜷缩在胸前,像一只受伤的小鸟。"我是工作人员。"颜夏指了指胸牌,
"倒是你,考虑参加吗?林主任说康复期患者可以——""让我在众目睽睽下展示残缺?
"祁瑾嘴角扯出一个讽刺的弧度,"真是个好主意。""拔河只需要一只手。
"颜夏故意忽略他的讽刺,"医学院时你可是扳手腕冠军。
"祁瑾的眉毛微微挑起:"你还记得?"怎么会不记得?那天祁瑾连赢校队五个壮汉,
最后向她伸出手说"轮到你了",却在众目睽睽下假装输掉。
赛后他揉着手腕抱怨"你指甲太长了",眼睛却笑得弯弯的。"考虑一下。
"颜夏递给他一份报名表,"运动会能改善情绪调节能力。"祁瑾接过表格,
左手手指不经意擦过她的指尖。那一小块接触的皮肤突然变得异常敏感,颜夏迅速缩回手,
假装整理耳边的碎发。"颜医生!"护士长在走廊尽头招手,"林主任找你商量运动会的事。
"林岚的办公室堆满了运动会的物资。她正清点着号码布,抬头看见颜夏,
直接递过来一叠文件:"你负责B区患者组队,特别是那些高功能恢复期的。
""包括A7房?""如果他愿意。"林岚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伦理委员会的决定提前了,运动会后你就得交接祁瑾的病历。
"颜夏的胃部一阵紧缩:"不是说好三天后吗?""张美又提供了新'证据'。
"林岚压低声音,"一段录音,内容是你和祁瑾在讨论...私人往事。"录音?
颜夏回想最近所有的诊疗对话,
唯一私密的只有那晚暴雨中她提到的母亲自杀...但那是在病房,没有录音设备。
除非——"对了,"林岚补充道,"周明的评估报告出来了,他下周就能出院。""什么?
他的病情明明——""周家又捐了一栋楼。"林岚苦笑,"院长亲自签的出院许可。
"走出办公室,颜夏径直去了洗手间。她检查了白大褂每个口袋,
最后在内衬缝线处发现了一个微小的黑色装置——录音笔。什么时候被放进去的?
她想起周明那次"偶遇",他夸张的拥抱动作...运动会当天,阳光出奇地好。
医院草坪被临时划出比赛区域,医护人员和患者混编成红蓝两队。颜夏作为蓝队领队,
正给队员们分发号码布。祁瑾站在队伍末尾,拒绝佩戴号码,但至少他来了。
"第一个项目是拔河。"颜夏高声宣布,"请参赛者到指定区域。"出乎意料的是,
祁瑾走向了参赛区。他经过颜夏身边时,低声说了句:"为了证明我的手还有点用。
"比赛开始前,颜夏注意到红队里有周明。他穿着定制运动服,正对祁瑾做抹脖子的手势。
祁瑾假装没看见,但左手握绳的力度明显加大了。"预备——开始!"哨声响起,
绳子瞬间绷紧。祁瑾站在队伍最前端,左手青筋暴起,病号服袖子被肌肉撑得紧绷。
颜夏从未见过这样的他——医学院时的祁瑾总是优雅克制的,连上手术台都像在跳华尔兹。
而此刻他额头渗出汗水,牙齿紧咬下唇,展现出一种原始的、野性的力量。
蓝队渐渐占了上风。就在胜利在望时,周明突然松开绳子,假装摔倒。
红队因这突然的重量变化而溃败,几个队员踉跄着跌倒。"祁瑾推人!"周明坐在地上大喊,
指着自己根本不存在的伤口,"他想杀我!就像杀我父亲一样!"现场一片哗然。
祁瑾站在原地,呼吸粗重,左手还保持着握绳的姿势。颜夏看到他的眼神从困惑变成愤怒,
最后凝固成一种危险的冷静。"再说一遍。"祁瑾走向周明,声音轻得可怕。周明爬起来,
脸上挂着恶意的笑容:"我说,你这种杀人医生就该永远失去拿手术刀的资格。
"他突然转向颜夏,"不过你运气不错,还有颜医生这样的美人愿意'特殊照顾'。
不知道她在床上是不是也这么温柔?"祁瑾的动作快得让人来不及反应。
他一把揪住周明的衣领,左手拳头狠狠砸向那张俊美的脸。周明踉跄着后退,鼻血喷涌而出。
"祁瑾!住手!"颜夏冲上前抓住他的手臂。祁瑾甩开她,再次扑向周明。
医护人员纷纷上前阻拦,现场一片混乱。周明在被人拉开前,凑到祁瑾耳边说了句什么,
祁瑾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五分钟后,颜夏在医疗帐篷里找到了祁瑾。
他坐在角落的折叠椅上,左手关节擦破了皮,医务员正在给他消毒。"所有人都出去。
"颜夏对其他医护人员说。帐篷里只剩下他们两人。祁瑾盯着地面,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颜夏拉过一把椅子坐在他对面,等待他先开口。"他说..."祁瑾的声音嘶哑,
"说我父亲当年也是这样,先对病人失控,然后被医院开除。
"颜夏从未听祁瑾提起过他的父亲。在医学院时,每当聊到家庭,他总是轻描淡写地带过。
"你父亲也是医生?""心外科,比我优秀十倍。"祁瑾苦笑,"直到一场医疗事故毁了他。
病人死了,他酗酒,家暴,最后被吊销执照。"他抬起头,眼中闪烁着痛苦的光芒,
"现在我和他走上了同一条路,真是完美的遗传。
"颜夏想起祁瑾分手时说的"需要更匹配的伴侣"。现在想来,那或许不是傲慢,
而是恐惧——害怕重蹈父亲覆辙的恐惧。"你和父亲不一样。"她坚定地说。"你怎么知道?
"祁瑾猛地站起来,椅子翻倒在地,"我今天差点打死周明!如果没人拦着,
我可能真的——""但你停手了。"颜夏也站起来,强迫他看向自己,
"失控的人不会因为一句'住手'就停下来。"祁瑾的呼吸渐渐平稳。
帐篷外传来欢快的音乐和笑声,与里面的凝重形成鲜明对比。"我需要你道歉。
"颜夏突然说。"什么?""向周明道歉,向被你扰乱的活动道歉。
"颜夏的语气变得专业而坚定,"作为你的医生,我不能纵容暴力行为,无论出于什么理由。
"祁瑾的眼神变得复杂:"你以什么身份要求我?医生?还是...颜夏?
"这个问题像一把小刀插入颜夏的心脏。她深吸一口气:"现在,是作为你的医生。
"祁瑾点点头,眼中的光芒黯淡了些:"明白了。"他转身要走,颜夏叫住他:"等等。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我今早在你病历里发现的。"祁瑾展开纸条,
上面是他熟悉的字迹——是他在入院初期写的一段话:"如果有一天我能重新拿起手术刀,
第一件事就是去找那个穿蓝裙子的女孩,告诉她我有多后悔。""你...什么时候写的?
""根据墨迹褪色程度,大概是你刚入院时。"颜夏努力保持声音平稳,"那时候你还恨我,
记得吗?"祁瑾的手指轻轻抚过那些字迹:"我从来没有恨过你。"他抬起头,"餐厅那天,
我看着你离开的背影,第一次希望自己是另一个人。
"这句话在颜夏胸口激起一阵细微的震颤。
她想起母亲日记里的一句话:爱和悔恨是同一枚硬币的两面。"去道歉吧。"她轻声说,
"然后...下午还有气排球比赛。"祁瑾的道歉简短而生硬,但足以平息风波。
周明捂着鼻子接受了,眼中却闪烁着算计的光芒。午饭时间,
颜夏注意到他和张美坐在角落窃窃私语,不时看向她和祁瑾的方向。
下午的气排球比赛出人意料地顺利。祁瑾展现出惊人的运动天赋,尽管只能用左手,
但他的发球和扣杀让蓝队一路领先。颜夏在场边指导,
发现祁瑾每次得分都会下意识寻找她的目光,像个期待表扬的孩子。决赛局,
祁瑾一记漂亮的扣杀为蓝队锁定胜局。队员们欢呼着拥抱,祁瑾却退到一旁,
用毛巾擦拭汗水。颜夏走过去递给他一瓶水。"没想到你排球打得这么好。
""父亲逼我练的。"祁瑾接过水瓶,喉结随着吞咽上下滚动,
"他说优秀的外科医生需要运动员般的手眼协调能力。
"这是祁瑾第一次主动提起父亲时不带痛苦。颜夏正想追问,
广播突然响起:"请颜夏医生立即到院长办公室报到。"院长的脸色比颜夏想象的更严肃。
办公桌上放着一个信封,上面印着伦理委员会的红章。"颜医生,情况变得复杂了。
"院长推过信封,"有人举报你与患者存在不当肉体关系。
"颜夏猛地站起来:"这完全是诬陷!""举报人提供了照片证据。"院长打开信封,
倒出几张照片——是她在医疗帐篷里与祁瑾单独相处的画面。
借位拍摄让正常的诊疗对话看起来像亲密拥抱,甚至有一张像是她在亲吻他。
"这些照片经过恶意剪辑!周明明显——""周明已经出院了。"院长打断她,
"他父亲派专车来接的,带着完整的康复证明。
"颜夏的手指深深掐入掌心:"那这些莫须有的指控...""委员会决定暂停你的诊疗权,
立即生效。"院长叹了口气,"我很抱歉,颜夏。你是个好医生。"走出院长办公室,
颜夏在走廊拐角处看到了祁瑾。他靠在窗边,夕阳将他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怎么样?
"他问,声音里带着不寻常的紧张。颜夏摇摇头:"我被停职了。"她勉强扯出一个笑容,
"看来我们的治疗要提前结束了。"祁瑾的表情凝固了。他伸手想碰她的肩膀,
又在半空中停住:"是因为我今天的失控?""不,是因为这个。"颜夏拿出那些照片,
"周明精心设计的陷阱。"祁瑾接过照片,左手微微发抖:"我会向委员会说明真相。
""没用的。"颜夏苦笑,"周家势力太大,而且..."她犹豫片刻,
"我们的确有过不专业的互动。那晚暴雨中,我不该告诉你母亲的事。
""那是我这半年来唯一感到真实的时刻。"祁瑾突然说,声音低沉而坚定,
"如果这叫不专业,那我宁愿永远做个不专业的病人。"这句话像一把火,
烧毁了颜夏精心维持的专业面具。她感到眼眶发热,迅速别过脸去:"我得去收拾办公室了。
"祁瑾没有挽留,但当她走出几步时,他突然喊道:"颜夏!"她转身,
看见祁瑾站在走廊尽头,夕阳将他整个人染成金色。"气排球冠军有奖品。"他举起左手,
腕上系着一条蓝色缎带,"我赢给你的。"那抹蓝色在夕阳中轻轻飘动,
像极了分手那天她穿的裙子颜色。颜夏想说谢谢,却发现喉咙哽住了。她只能点点头,
转身走向即将不属于她的办公室。05颜夏的办公室只剩下一个空纸箱。
停职通知下来后的第三天,她终于来收拾个人物品。窗台上的多肉植物已经有些蔫了,
她小心地将它放进纸箱,旁边是几本专业书籍和一沓患者评估表——祁瑾的那份在最上面,
最近一次记录显示他的抑郁量表分数下降了15%。门外传来脚步声,颜夏下意识抬头,
希望又害怕看到某个熟悉的身影。但进来的只是清洁阿姨,拎着拖把和水桶。
"颜医生要走啦?"阿姨操着浓重的口音,"那个高高帅帅的病人,
这两天老在你这门口转悠咧。"颜夏的手指微微收紧,
捏皱了评估表的边缘:"A7房的祁医生?""可不嘛!昨天还问我你啥时候来。
"阿姨一边拖地一边说,"我看他右手不得劲,左手倒挺巧,不知道在编啥东西,
神神秘秘的。"纸箱里的东西少得可怜。颜夏环顾这个工作了两月余的办公室,
突然发现抽屉里还有东西——一盒未开封的茉莉花茶。这是祁瑾喜欢的口味,
她原本打算等他情绪稳定些再一起喝的。走廊上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接着是护士长的声音:"颜医生?你在太好了!"护士长气喘吁吁地出现在门口,
手里拿着一个包装粗糙的小盒子:"刚到的快递,写着你名字,但地址是医院。"盒子很轻,
外面缠着层层胶带。颜夏用小刀划开封口,里面是一个粗糙的木质小盒,
盒盖上歪歪扭扭刻着日期——5月21日,今天是她的生日。她自己都快忘了。掀开盒盖,
颜夏的呼吸停滞了一瞬。盒子里躺着一只精致的蝴蝶标本,
翅膀是用蓝白相间的病号服布料拼接而成,身体部分则用医用绷带缠绕,
触须是两段弯曲的输液管。
最令人惊叹的是翅膀上的纹路——那是用极细的针线绣出的神经血管图谱,
正是她博士论文的研究主题。"这..."护士长凑过来,"天啊,这做工太精细了!
"颜夏轻轻捧起蝴蝶,发现下面还压着一张纸条:右手废了,左手勉强能用。生日快乐。
——Q纸条上的字迹歪斜得几乎难以辨认,与祁瑾从前龙飞凤舞的签名判若两人。
颜夏想象他用不灵活的左手,一针一线缝制这个礼物的样子,胸口突然涌上一阵酸涩的热流。
"是祁瑾做的?"护士长恍然大悟,"难怪他最近总去手工室,
还跟张护工学刺绣..."她突然压低声音,"颜医生,虽然你停职了,
但探视时间还是可以来看病人的。"颜夏将蝴蝶放回盒子,
动作轻柔得像对待真品标本:"不用了,这样...对治疗不好。"走出医院大门时,
五月的阳光暖得刺眼。颜夏抱着纸箱站在台阶上,蝴蝶盒子在口袋里发烫。她本该直接回家,
脚步却不由自主地转向了医院后方的公交站——那里有一条长椅,正对着A区病房的窗户。
长椅上已经坐了一个人。颜夏走近时,那人抬起头,露出张美标志性的圆脸。
"被停职了还舍不得走?"张美拍拍身边的空位,"坐吧,我知道你在等什么。
"颜夏没有动:"什么意思?"张美晃了晃手机:"周少爷刚给我发消息,
说祁瑾今天拒绝所有治疗,就站在窗边发呆。"她眯起眼睛,"等谁呢,你说?
"阳光突然变得令人难以忍受。颜夏转身要走,张美却一把拉住她:"别急着走啊,
我有东西给你看。"手机屏幕上是一段视频:周明站在一间豪华办公室里,
身后墙上挂着"周氏制药"的招牌。"颜医生,猜猜我在哪儿?"视频里的周明笑容灿烂,
"我爸的办公室!多亏了你和祁瑾的'治疗',我的'病情'好转得这么快。
"他突然凑近镜头,声音压低,"告诉你个秘密——那个医疗事故,
根本不是什么'意外'..."视频戛然而止。张美收回手机:"后面内容少儿不宜。
""你想要什么?"颜夏直截了当地问。"很简单。"张美舔了舔嘴唇,
"祁瑾入院时带的私人物品里,有个U盘。周少爷愿意出高价买它。
""我不经手病人私人物品。""但你可以进保管室。"张美眨眨眼,
"以你现在的...特殊关系。"颜夏的纸箱突然变得无比沉重。
她终于明白周明为何针对她和祁瑾——那个U盘里一定有关于医疗事故的关键证据。
"告诉周明,"她一字一顿地说,"如果他再骚扰祁瑾,我会把这段视频发给警方。
"张美脸色变了:"你疯了?周家势力有多大你知道吗?""那就试试看。"颜夏转身离开,
心跳如擂鼓。当晚,颜夏在公寓里反复观看那段视频的拷贝。
周明最后那句话像毒蛇般盘踞在她脑海:"那个医疗事故,
根本不是什么'意外'..." 如果真是这样,
祁瑾背负的自责和痛苦岂不是...门铃突然响起。透过猫眼,颜夏看到林岚站在门外,
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抱歉这么晚打扰。"林岚进门后直奔主题,"我偷看了周明的病历。
"文件袋里是一沓病历复印件。
林岚指着其中一页:"看这个入院评估——周明根本没有精神分裂症。所有症状都是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