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维安总觉得，母亲看他的眼神里藏着刀。
每当暮色爬上村口那株歪脖橡树，她总会用沾着草药汁的手指摩挲他胸前的银坠，灰蓝瞳孔映着坠子上那些蛇形符文，像是透过它们在凝视某个遥远而危险的影子。
十五年来，他试过无数种方法撬开她的嘴——装病、绝食、甚至故意在暴风雨夜失踪——可母亲只是沉默着往他汤碗里多撒一撮盐，仿佛那些能堵住所有追问的裂缝。
首到血月降临的夜晚。
洛维安是被乌鸦撞窗的闷响惊醒的。
月光从破洞的麻布窗帘渗进来，在地上泼出一滩黏稠的暗红色。
他眯眼望向窗外，喉头突然发紧：本该银白的圆月，此刻竟如溃烂的伤口般猩红欲滴，月光所及之处，连石砌的井栏都渗出细密的血珠。
“带上这个，去地窖。”
母亲的声音在背后炸响，惊得他险些摔下床。
她将一柄裹着油布的短刀塞进他怀里，刀柄上缠着与吊坠如出一辙的蛇纹。
“无论听到什么，别出来。”
“那你呢？”
洛维安抓住她冰凉的手腕。
母亲右臂的旧疤在血月下泛着磷光，那些交错的疤痕隐约组成了吊坠上的符文。
她掰开他的手指，力道大得反常道“去地窖，现在。”
地窖的木门在头顶合拢的瞬间，惨叫刺破了夜空。
腐臭味先于热浪灌入地窖。
洛维安蜷缩在腌菜桶后，短刀横在膝头。
头顶传来木材爆裂的脆响，间或夹杂着黏腻的咀嚼声——像是有人把整头活牛扔进了滚油锅，皮肉剥离的嗤啦声让他胃部痉挛。
更诡异的是吊坠的温度，那块贴着他胸口的金属此刻烫得像火炭，蛇形符文的凹槽里渗出暗金色液体，顺着锁骨流进衣领。
“砰！”
地窖门板突然炸裂，腥风卷着紫黑色雾气倒灌而入。
洛维安在最后关头滚向角落，原先藏身的腌菜桶被一只苍白巨爪拍得粉碎。
借着血月光，他终于看清了袭击者的全貌：那东西有着类人的躯干，但西肢关节全部反向扭曲，腐烂的皮肤下钻出无数蚯蚓状的触须，头颅则是一团不断增殖的肉瘤，每颗瘤体上都嵌着半只溃烂的眼球。
腐月兽。
这个在村民酒后胡话里才会出现的名词，此刻裹着腥臭扑面而来。
洛维安握刀的手抖如筛糠，却发现短刀上的蛇纹正在发光。
更离奇的是，腐月兽的动作突然凝滞，肉瘤上的眼球齐刷刷转向吊坠，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呜咽。
“铛！”
刀锋撞上利爪的瞬间，洛维安感觉血管里有火在烧。
吊坠的符文脱离银面浮到空中，化作一条半透明的金蛇缠上刀身。
腐月兽的爪子像烈日下的雪糕般消融，腥臭脓液溅在洛维安脸上，灼得他眼前发黑。
“母亲！”
他嘶吼着冲出地窖，却被眼前的景象钉在原地。
村庄正在融化。
茅草屋顶在紫雾中坍缩成焦油状的黑泥，石墙表面爬满蠕动的血管，连逃窜的村民都开始变异——老铁匠汉克的左臂膨胀成蟹钳状，正不受控地撕扯自己的肚腹；牧羊女玛姬的头发变成毒蛇，啃噬着她尖叫的嘴唇。
而在这一切的中心，母亲站在熊熊燃烧的自家废墟上，黑袍被热浪掀起，露出布满符文的脊背。
“原来藏在这儿。”
沙哑的男声从头顶传来。
洛维安抬头，看见三个黑袍人悬浮在血月中。
为首的男人戴着青铜鸟喙面具，袖口探出的不是手指，而是不断滴落黏液的触须。
他抬手轻点，母亲突然跪倒在地，七窍中涌出沸腾的金色血液。
“交出‘钥匙’，温蒂妮。”
触须男的声音带着毒蛇吐信的嘶响，“还是说，你想看着儿子被喂给腐月母巢？”
母亲笑了。
那是洛维安从未听过的笑声，癫狂如折断的琴弦。
她染血的指尖按在心口，吊坠上的蛇瞳骤然睁开：“你们永远找不到他。”
金焰从她体内爆发的刹那，洛维安被气浪掀翻。
他最后看到的画面，是母亲化作一团人形火焰扑向黑袍人，而触须男面具下的瞳孔——是和他一模一样的翡翠色。
洛维安在乌鸦啄食尸体的声响中恢复意识。
晨曦将废墟染成灰白色，腐月兽与黑袍人皆己消失，只剩满地闪着磷光的黏液证明昨夜并非噩梦。
他摇摇晃晃地走向自家废墟，在焦黑的梁柱下翻出半截铜镜。
镜中映出的脸让他寒毛倒竖：右眼不知何时变成了与触须男相同的翡翠色，瞳孔深处游动着细小的金蛇。
吊坠突然震颤起来。
洛维安低头，发现蛇纹己重组为全新的图案：九头蛇环绕着一座尖塔，塔顶嵌着血月。
当他触碰塔尖时，幻象席卷而来——浓雾笼罩的港口，桅杆上悬挂着人鱼尸体的黑帆船；沙漠深处倒悬的玻璃城，戴银链脚铐的囚徒在岩浆中歌唱；还有最后那个画面：披着星纹长袍的女人转身望来，翡翠色右眼流着血泪。
“暮霭城……”女人翕动的嘴唇吐出这个词，声音与母亲重合。
沙砾摩擦声打断幻象。
洛维安猛地转身，短刀横在胸前。
二十步外的断墙上，坐着个穿皮甲的红发女人，她正用匕首削着苹果，果皮连成长蛇坠入尸堆。
“眼神不错，可惜握刀姿势像抱奶娃的村妇。”
女人咧嘴一笑，露出缺了颗犬齿的牙床，“我叫伊莱莎，受雇来捡漏的。
不过现在——”她突然掷出匕首，刀锋擦着洛维安耳际飞过，将一只从尸堆里扑出的腐月幼崽钉在墙上。
“我改主意了。
五十个银币，护送你到最近的安全屋，干不干？”
洛维安还没开口，东南方突然传来号角声。
伊莱莎脸色骤变，苹果核砸进尸堆溅起蛆虫：“该死，是焚墟者的猎犬！”
她拽起洛维安就跑。
少年踉跄间回头，看见地平线上腾起滚滚烟尘，烟尘中隐约有金属反光——那是上百匹覆甲战马，马背上骑士的铠甲刻满眼熟的黑蛇纹，而为首者高举的旗帜上，血月正从九头蛇口中升起。
他们躲进河畔废弃磨坊时，洛维安的右眼开始流血。
伊莱莎用浸过烈酒的布条按住他的眼皮：“翡翠瞳是‘钥匙’的印记，你最好学会控制它。”
她掀开左臂护甲，露出一模一样的翡翠色纹路，“顺便说，我和那些猎犬不是一伙的。”
“那你为什么帮我？”
红发女人从行囊抽出一卷泛黄的通缉令。
羊皮纸上绘着母亲年轻时的画像，下面的悬赏金额足以买下一座城池，而罪名栏赫然写着：“弑神者余孽，温蒂妮·星辉。”
“现在，”伊莱莎的匕首抵住洛维安的下巴，“告诉我，你父亲是谁？”
磨坊外突然传来马蹄声。
每当暮色爬上村口那株歪脖橡树，她总会用沾着草药汁的手指摩挲他胸前的银坠，灰蓝瞳孔映着坠子上那些蛇形符文，像是透过它们在凝视某个遥远而危险的影子。
十五年来，他试过无数种方法撬开她的嘴——装病、绝食、甚至故意在暴风雨夜失踪——可母亲只是沉默着往他汤碗里多撒一撮盐，仿佛那些能堵住所有追问的裂缝。
首到血月降临的夜晚。
洛维安是被乌鸦撞窗的闷响惊醒的。
月光从破洞的麻布窗帘渗进来，在地上泼出一滩黏稠的暗红色。
他眯眼望向窗外，喉头突然发紧：本该银白的圆月，此刻竟如溃烂的伤口般猩红欲滴，月光所及之处，连石砌的井栏都渗出细密的血珠。
“带上这个，去地窖。”
母亲的声音在背后炸响，惊得他险些摔下床。
她将一柄裹着油布的短刀塞进他怀里，刀柄上缠着与吊坠如出一辙的蛇纹。
“无论听到什么，别出来。”
“那你呢？”
洛维安抓住她冰凉的手腕。
母亲右臂的旧疤在血月下泛着磷光，那些交错的疤痕隐约组成了吊坠上的符文。
她掰开他的手指，力道大得反常道“去地窖，现在。”
地窖的木门在头顶合拢的瞬间，惨叫刺破了夜空。
腐臭味先于热浪灌入地窖。
洛维安蜷缩在腌菜桶后，短刀横在膝头。
头顶传来木材爆裂的脆响，间或夹杂着黏腻的咀嚼声——像是有人把整头活牛扔进了滚油锅，皮肉剥离的嗤啦声让他胃部痉挛。
更诡异的是吊坠的温度，那块贴着他胸口的金属此刻烫得像火炭，蛇形符文的凹槽里渗出暗金色液体，顺着锁骨流进衣领。
“砰！”
地窖门板突然炸裂，腥风卷着紫黑色雾气倒灌而入。
洛维安在最后关头滚向角落，原先藏身的腌菜桶被一只苍白巨爪拍得粉碎。
借着血月光，他终于看清了袭击者的全貌：那东西有着类人的躯干，但西肢关节全部反向扭曲，腐烂的皮肤下钻出无数蚯蚓状的触须，头颅则是一团不断增殖的肉瘤，每颗瘤体上都嵌着半只溃烂的眼球。
腐月兽。
这个在村民酒后胡话里才会出现的名词，此刻裹着腥臭扑面而来。
洛维安握刀的手抖如筛糠，却发现短刀上的蛇纹正在发光。
更离奇的是，腐月兽的动作突然凝滞，肉瘤上的眼球齐刷刷转向吊坠，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呜咽。
“铛！”
刀锋撞上利爪的瞬间，洛维安感觉血管里有火在烧。
吊坠的符文脱离银面浮到空中，化作一条半透明的金蛇缠上刀身。
腐月兽的爪子像烈日下的雪糕般消融，腥臭脓液溅在洛维安脸上，灼得他眼前发黑。
“母亲！”
他嘶吼着冲出地窖，却被眼前的景象钉在原地。
村庄正在融化。
茅草屋顶在紫雾中坍缩成焦油状的黑泥，石墙表面爬满蠕动的血管，连逃窜的村民都开始变异——老铁匠汉克的左臂膨胀成蟹钳状，正不受控地撕扯自己的肚腹；牧羊女玛姬的头发变成毒蛇，啃噬着她尖叫的嘴唇。
而在这一切的中心，母亲站在熊熊燃烧的自家废墟上，黑袍被热浪掀起，露出布满符文的脊背。
“原来藏在这儿。”
沙哑的男声从头顶传来。
洛维安抬头，看见三个黑袍人悬浮在血月中。
为首的男人戴着青铜鸟喙面具，袖口探出的不是手指，而是不断滴落黏液的触须。
他抬手轻点，母亲突然跪倒在地，七窍中涌出沸腾的金色血液。
“交出‘钥匙’，温蒂妮。”
触须男的声音带着毒蛇吐信的嘶响，“还是说，你想看着儿子被喂给腐月母巢？”
母亲笑了。
那是洛维安从未听过的笑声，癫狂如折断的琴弦。
她染血的指尖按在心口，吊坠上的蛇瞳骤然睁开：“你们永远找不到他。”
金焰从她体内爆发的刹那，洛维安被气浪掀翻。
他最后看到的画面，是母亲化作一团人形火焰扑向黑袍人，而触须男面具下的瞳孔——是和他一模一样的翡翠色。
洛维安在乌鸦啄食尸体的声响中恢复意识。
晨曦将废墟染成灰白色，腐月兽与黑袍人皆己消失，只剩满地闪着磷光的黏液证明昨夜并非噩梦。
他摇摇晃晃地走向自家废墟，在焦黑的梁柱下翻出半截铜镜。
镜中映出的脸让他寒毛倒竖：右眼不知何时变成了与触须男相同的翡翠色，瞳孔深处游动着细小的金蛇。
吊坠突然震颤起来。
洛维安低头，发现蛇纹己重组为全新的图案：九头蛇环绕着一座尖塔，塔顶嵌着血月。
当他触碰塔尖时，幻象席卷而来——浓雾笼罩的港口，桅杆上悬挂着人鱼尸体的黑帆船；沙漠深处倒悬的玻璃城，戴银链脚铐的囚徒在岩浆中歌唱；还有最后那个画面：披着星纹长袍的女人转身望来，翡翠色右眼流着血泪。
“暮霭城……”女人翕动的嘴唇吐出这个词，声音与母亲重合。
沙砾摩擦声打断幻象。
洛维安猛地转身，短刀横在胸前。
二十步外的断墙上，坐着个穿皮甲的红发女人，她正用匕首削着苹果，果皮连成长蛇坠入尸堆。
“眼神不错，可惜握刀姿势像抱奶娃的村妇。”
女人咧嘴一笑，露出缺了颗犬齿的牙床，“我叫伊莱莎，受雇来捡漏的。
不过现在——”她突然掷出匕首，刀锋擦着洛维安耳际飞过，将一只从尸堆里扑出的腐月幼崽钉在墙上。
“我改主意了。
五十个银币，护送你到最近的安全屋，干不干？”
洛维安还没开口，东南方突然传来号角声。
伊莱莎脸色骤变，苹果核砸进尸堆溅起蛆虫：“该死，是焚墟者的猎犬！”
她拽起洛维安就跑。
少年踉跄间回头，看见地平线上腾起滚滚烟尘，烟尘中隐约有金属反光——那是上百匹覆甲战马，马背上骑士的铠甲刻满眼熟的黑蛇纹，而为首者高举的旗帜上，血月正从九头蛇口中升起。
他们躲进河畔废弃磨坊时，洛维安的右眼开始流血。
伊莱莎用浸过烈酒的布条按住他的眼皮：“翡翠瞳是‘钥匙’的印记，你最好学会控制它。”
她掀开左臂护甲，露出一模一样的翡翠色纹路，“顺便说，我和那些猎犬不是一伙的。”
“那你为什么帮我？”
红发女人从行囊抽出一卷泛黄的通缉令。
羊皮纸上绘着母亲年轻时的画像，下面的悬赏金额足以买下一座城池，而罪名栏赫然写着：“弑神者余孽，温蒂妮·星辉。”
“现在，”伊莱莎的匕首抵住洛维安的下巴，“告诉我，你父亲是谁？”
磨坊外突然传来马蹄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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