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铃渡团购

1 江边尸语雨水像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砸在沅江码头的青石板上。

林九笙蹲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橡胶手套上沾满了暗红色的尸水，

指尖能感受到尸体皮肤下那种不正常的僵硬。"林法医，

您看这个——"实习法医王明的声音有些发抖，递过来的镊子也在微微颤动。

小伙子刚从医学院毕业三个月，显然还没习惯这种场面。林九笙接过镊子，

雨水顺着她的刘海滑落，在鼻尖悬了一会儿，最后滴在尸体肿胀的喉部。"第三具了。

"她低声说，用镊子拨开尸体喉部已经泛白的肌肉组织。

青铜碎片在阴沉的天空下泛着诡异的青绿色，边缘刻着细密的符文，像是某种古老的文字。

林九笙的手腕不自觉地抖了一下，镊子尖碰到碎片时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在雨声中显得格外刺耳。"又是铃铛碎片。"她皱眉，感觉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三具尸体整齐地排列在防水布上，都是男性，年龄在三十到四十岁之间。

虽然被江水泡得肿胀发白，却没有正常浮尸该有的腐败迹象，

皮肤下透着一种不自然的青灰色。王明蹲在旁边记录，

圆珠笔在湿漉漉的笔记本上打滑："死亡时间初步判断在一周内，但尸体保存状态异常完好，

像是...""像是被什么东西按下了暂停键。"林九笙接话，胸口突然一阵发闷。

她抬头看了眼阴沉的天色，雨幕中的沅江泛着铁灰色的光，

远处几艘渔船像剪影一样静止在水面上。三具尸体的姿势异常整齐——头朝东南方向，

左手压在胸前，右手奇怪地扭向背后，手指关节呈现出不自然的弯曲。

这个姿势她在父亲的老照片里见过，那些泛黄的照片上，

穿着黑袍的人身后跟着一排这样姿势的"旅客"，父亲在照片背面写着"湘西赶尸，

三魂归左"。警戒线外突然传来骚动。林九笙抬头，

看见一个穿黑色冲锋衣的高个男人正在和值班警员争执。男人半边脸藏在立领后面，

露出来的右眼在雨中泛着冷光，像黑夜里的猫科动物。"让他进来。"林九笙突然说。

男人弯腰钻进警戒线，防水靴踩在积水里发出沉闷的响声。他在尸体前蹲下，

动作熟练得不像普通人，直接伸手翻看尸体的耳后。"殡仪馆的？"林九笙问，

同时注意到男人左手小指有一道陈年疤痕，形状像被什么利器整齐切断的。"陈渡，

永安殡仪馆入殓师。"男人头也不抬，声音低沉，"耳后有刺青吗？"林九笙心头一跳。

这个细节警方还没对外公布。她示意王明掀开尸体头发，

果然在耳后发现了一个褪色的数字刺青：19980715。

"七月半啊..."陈渡轻声说，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的。他抬头时，

冲锋衣领子滑下来，露出锁骨上一个暗红色的铃铛纹身，铃舌部分赫然是一截指骨的形状。

林九笙口袋里的怀表突然震动起来。这是父亲留给她的老式怀表，早就停了，

指针永远指向九点十八分——她出生的时刻。但此刻，表盘隔着衣料传来不正常的温度，

秒针疯狂地左右摆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挣扎。"林法医！"王明突然尖叫起来。

林九笙回头，看见第三具尸体的嘴巴正在蠕动，肿胀的嘴唇一开一合，

喉部的铃铛碎片随之发出刺耳的嗡鸣声。

"阿笙..."尸体的声音像是从很深的水底传来的，带着气泡破裂的咕噜声，

"...铃...响..."林九笙如遭雷击。"阿笙"是她的小名，只有父亲会这么叫她。

陈渡猛地站起来，一把扯开冲锋衣。林九笙这才看清他腰间挂着一串残缺的青铜铃铛，

其中最大的一只正在无风自动。更诡异的是，随着铃铛摇晃，三具尸体的手指同时抽搐起来，

像在演奏无形的乐器。"别看眼睛！"陈渡突然一把捂住林九笙的口鼻，

他手掌有股奇怪的药草味，像是陈年的艾草混合着某种香料，"它们在找替身。

"雨势骤然变大，豆大的雨点砸在防水布上发出擂鼓般的声响。林九笙挣扎着掰开陈渡的手，

却看见三具尸体的眼皮都在跳动，青灰色的皮肤下眼珠在快速转动。

她口袋里的怀表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表盖自己弹开了——停了几十年的指针，

此刻正疯狂逆时针旋转。"把铃铛摘下来！"陈渡厉喝一声，

同时从腰间扯下那串青铜铃铛塞进防水袋。尸体的骚动立刻停止了，但林九笙分明看见，

第三具尸体的嘴角翘了翘，露出一个毛骨悚然的微笑。回警局的路上，

林九笙的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警车后厢放着三具尸体，每过一个减速带，

她都能听见金属碰撞的轻响——那些铃铛碎片在证物袋里颤动，像是活物一般。

"你早就知道。"她盯着开车的陈渡后脑勺，

发现他的发际线处有一个小小的铃铛形状的疤痕，"关于铃铛的事。

"陈渡的右眼在后视镜里闪烁，那只眼睛的颜色比左眼浅得多，

近乎琥珀色："你父亲没告诉你'渡阴铃'的传说？"雨水在车窗上蜿蜒成河。

林九笙摸出口袋里的怀表，表面已经恢复平静，但指针停在了新的位置——七点十五分，

和尸体耳后的刺青一模一样。"我爸是省考古研究所的研究员，"她慢慢地说，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表盖上的划痕，"不是什么赶尸匠。"陈渡突然急刹车。林九笙抬头，

透过雨幕看见永安殡仪馆的霓虹灯在灰暗的天色中闪烁，缺了"永"字的三点水，

只剩下"二安殡仪馆"几个血红的大字，在雨中显得格外诡异。"1968年沅江沉船案，

"陈渡熄火，声音轻得像在说一个禁忌，"三十六个赶尸匠淹死在江里，包括你祖父林正阳。

你父亲林永年根本不是考古学家，"他转过头，琥珀色的右眼直视着林九笙，

"他是最后一代'沅江镇魂司'的掌铃人。"殡仪馆的白炽灯管滋滋作响，

在走廊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陈渡弯腰打开冷冻柜时，冲锋衣领口滑开，

林九笙这次看清了他锁骨上的纹身细节——那是一只造型古朴的铃铛，

铃舌部分确实是一截指骨的形状，纹身边缘还有细小的符文，

和她今天在尸体喉部发现的青铜碎片上的纹路如出一辙。"赶尸匠有三不赶，

"陈渡拖出尸体的动作熟练得令人不适，手臂肌肉在黑色毛衣下隆起明显的线条，

"雷雨夜不赶，三魂不全不赶，生死契违约者不赶。"他忽然抓住林九笙的手腕，

力道大得让她皱眉，"但你父亲破戒了。"林九笙触电般缩回手。陈渡的皮肤冷得像具尸体，

而他腰间那串铃铛中的一只，正在发出只有她能听见的嗡鸣，像是某种呼唤。

"你知道为什么尸体叫你'阿笙'吗？"陈渡拉开第三具尸体的裹尸袋，

露出胸口一个奇怪的烙印——扭曲的符文组成一个铃铛形状，中央是数字"9"，

"因为你就是第九个阵眼。"冷冻柜的电机突然发出刺耳的噪音，像是金属摩擦的声音。

林九笙后退时撞翻了器械盘，镊子和手术刀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几乎同时，

三具尸体的眼睛同时睁开了，瞳孔里映出她惨白的脸，那眼神不像死人的呆滞，

而是某种活物般的注视。陈渡腰间的铃铛疯狂作响。

他一把扯下最大的那只青铜铃按在尸体额头上，

铃身立刻浮现出暗红色的纹路——和林九笙怀表背面的花纹一模一样。"戊寅年七月半，

"陈渡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伴随着越来越响的铃铛声，

"你父亲用渡阴铃给你续了命。"林九笙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她突然想起父亲书架上那本《湘西傩戏考》，扉页上用红笔写着："三魂归左，七魄向右，

九龙食尸，借命还阳。"当时她只当是民俗资料，现在想来，那笔迹分明是父亲的，

而且墨迹新鲜得不像是二十年前的笔记。冷冻柜的门突然自己重重关上，

震得墙上的工具架都在摇晃。在震耳欲聋的撞击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