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和镇的清晨总是从煎饼果子的香气开始。五点半,天刚蒙蒙亮,
程仙尔就已经推着她那辆改装过的三轮车来到了早市的最佳位置。她动作麻利地支起遮阳伞,
摆好调料罐,铁鏊子下的炭火噼啪作响,像是在为即将开始的一天鼓掌。"煎饼西施来啦!
"卖豆浆的老张头笑着打招呼,"今天又比'王子'早啊。"程仙尔嘴角微微上扬,
手上动作不停:"那是自然,我程仙尔什么时候输过?"她特意把"王子"两个字咬得很重,
眼睛瞟向路口,果然看见陈果仁正慢悠悠地推着他的煎饼车往这边走。
陈果仁今天穿了件深蓝色工装衬衫,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他头发有些乱,
像是刚睡醒随便抓了两把,却莫名有种随性的帅气。程仙尔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装模作样。
"早啊,西施。"陈果仁把车停在她旁边,故意让两辆车的距离近得几乎要贴在一起,
"今天又偷用我的位置?"程仙尔手里的铲子"当"地敲在鏊子边缘:"什么叫你的位置?
这地方我先来的!""上周二我比你早到十分钟,按规矩这周二是我的。
"陈果仁不紧不慢地开始摆他的工具,一个玻璃罐里装着特制酱料,
在晨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规矩?谁定的规矩?"程仙尔把长发往后一甩,
几缕不听话的发丝从发髻中逃出来,垂在她白皙的颈侧,"研和镇的煎饼江湖,
从来都是强者为王。"陈果仁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忽然笑了:"行啊,
那今天看看谁的客人多?""怕你不成!"程仙尔转身去和面,耳根却莫名其妙有些发热。
六点整,早市正式热闹起来。上班族、学生、晨练归来的老人陆续聚集在两辆煎饼车前。
"仙尔,老样子,加两个蛋!"熟客老李头笑眯眯地说。程仙尔应了一声,
舀一勺面糊倒在鏊子上,手腕一转,面糊就均匀地摊开成完美的圆形。
打蛋、翻面、刷酱、撒葱花、夹薄脆,一气呵成。最后对折装袋时,
她特意把煎饼边缘折出个漂亮的花边——这是她的招牌动作。"果仁,
我要那个'皇家特供'套餐!"一个年轻女孩红着脸对陈果仁说。陈果仁点点头,
开始制作他的特色煎饼。他的手法和程仙尔不同,更豪放一些,
面糊甩在鏊子上的声音清脆响亮。
他独创的"皇家特供"是在煎饼里加了一片芝士和特制肉松,
出锅前还会用喷枪微微炙烤表面,香气顿时四溢。程仙尔偷瞄了一眼,心里暗骂:花里胡哨!
两家的生意都不错,但中间总有些客人会犹豫不决地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每到这时,
程仙尔就会提高嗓门:"传统手艺,祖传秘方,保证吃了还想吃!
"陈果仁则淡定地举起他那瓶特制酱料:"独家配方,米其林级别的享受。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撞,火花四溅。上午九点,客流渐渐少了。
程仙尔数了数钱盒里的收入,满意地点点头。这时,
她注意到陈果仁那边来了个穿西装的男人,两人交谈甚欢,最后那人还给了陈果仁一张名片。
"喂,那是谁啊?"等那人走后,程仙尔忍不住问道。
陈果仁把名片在指间转了一圈:"美食节目的制作人,说想请我去参加比赛。
"程仙尔心里突然不是滋味:"哼,小心上了电视露怯。""怎么,西施嫉妒了?
"陈果仁挑眉。"我嫉妒你?"程仙尔夸张地笑了,"去年'舌尖上的研和'比赛,
是谁拿了最佳风味奖?"陈果仁正要回嘴,天空突然响起一声闷雷。两人同时抬头,
只见乌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聚集过来。"要下雨了,赶紧收摊吧。
"陈果仁说着已经开始动手。程仙尔却不慌不忙:"急什么,我还有几个面糊没做完呢。
"话音刚落,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转眼间变成倾盆大雨。程仙尔这才慌了神,
手忙脚乱地开始收拾。雨水打湿了她的刘海,顺着脸颊往下流。忽然,头顶的雨停了。
程仙尔抬头,看见陈果仁举着他的大遮阳伞站在她身边。"先收重要的,我帮你。
"他说着已经动手把她那罐珍贵的自制辣酱装进了防水箱。程仙尔愣住了。这是三年来,
陈果仁第一次主动帮她。两人在雨中默契地配合着,很快把程仙尔的车收拾妥当。
陈果仁的衬衫已经湿透,贴在身上,勾勒出结实的背部线条。
"你的车..."程仙尔有些过意不去。"没事,我的东西大部分都防水。
"陈果仁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你住西街是吧?我送你回去。"程仙尔想拒绝,
但雨实在太大了,她的三轮车又装满了东西,推起来很吃力。最终她小声说了句"谢谢"。
两人一前一后在雨中艰难前行。程仙尔看着陈果仁的背影,
突然发现他右肩胛骨处有一道长长的疤痕,在湿透的衬衫下若隐若现。
"你那伤..."她脱口而出。陈果仁回头笑了笑:"小时候调皮,
从树上摔下来被树枝划的。"雨声太大,他们没再说话。
但程仙尔心里有什么东西悄悄改变了。第二天,两人默契地都没提昨天的事,
依旧各忙各的生意。只是当有客人犹豫去哪家时,程仙尔破天荒地没出声拉客。
一周后的早晨,程仙尔刚到摊位,就看见几个城管人员正在早市张贴通知。"怎么了?
"她问旁边的豆腐摊主。"说是要整顿市容,摊位要重新规划,每家面积缩小,
有些还要合并呢。"程仙尔心里一沉。她最怕变动,这个摊位的位置和大小她都摸透了,
换了地方又得重新适应。下午,所有摊主被召集开会。
城管队长宣布了新规定:"经过研究决定,煎饼类摊位过多,从明天开始,同类摊位合并。
程仙尔、陈果仁,你们两家合并到一个摊位。""什么?"程仙尔和陈果仁异口同声地喊道,
然后互相瞪了一眼。"队长,这不行啊,我们..."程仙尔急得直摆手。"这是规定,
不接受就退出早市。"队长态度坚决,"你们自己商量怎么分配空间和时间,明天开始执行。
"散会后,程仙尔气呼呼地瞪着陈果仁:"都是你!整天搞什么'皇家特供',
吸引那么多注意力!"陈果仁难得没反驳,皱着眉头思考:"现在吵也没用,想想怎么办吧。
要不我们轮流?一人一天?""那我明天怎么办?"程仙尔咬着下唇,
"我答应了好几个老顾客明天给他们留特制煎饼。"陈果仁叹了口气:"那...明天一起?
一人半边鏊子?"程仙尔想象那个画面,差点笑出来——两个死对头肩并肩做煎饼?
但她不得不承认,这是目前最可行的方案。"行吧,但先说好,各用各的调料,
不许偷学我的秘方!""谁稀罕。"陈果仁翻了个白眼,但嘴角微微上扬。第二天清晨,
两人别别扭扭地开始了"同居"生活。程仙尔刻意和陈果仁保持距离,
连不小心碰到他的调料瓶都要用纸巾擦擦手。陈果仁则时不时偷瞄她娴熟的手法,
眼中闪过一丝欣赏。客人们看到这奇景,都好奇地围过来。"哟,西施和王子联手啦?
""是不是要出情侣套餐啊?""早该这样了,我们也不用纠结去哪家了!
"程仙尔被说得耳根发热,手里的铲子差点飞出去。陈果仁倒是淡定,
还开玩笑说:"今天特供'冰释前嫌'套餐,买一送一。"中午休息时,
程仙尔发现自己的水杯空了。她正想去接水,陈果仁默默递过来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
"...谢谢。"程仙尔接过水,犹豫了一下,"其实...你的芝士煎饼创意不错。
"陈果仁惊讶地看了她一眼,随即笑了:"你的花边折法我也一直想学。"两人相视一笑,
三年来的敌意在这一刻似乎消融了不少。就在他们逐渐找到合作节奏时,危机出现了。
一个自称"味觉猎人"的美食博主来到摊位前,举着手机开始直播。"各位粉丝朋友们,
今天我们来探访研和镇传说中的'煎饼西施'和'煎饼王子',看看是不是名副其实!
"这声音像一把尖刀刺进程仙尔的耳膜。
她抬头看见一个染着银灰色头发、耳朵上挂满金属环的年轻男子举着手机支架站在摊位前,
摄像头正对着她刚摊好的煎饼。男子脖子上挂着夸张的金属链子,
上面吊着"味觉猎人"的牌子。程仙尔的手指在围裙上擦了擦。
她听说过这个博主——以毒舌评价闻名,粉丝叫他"味哥",
被他点评过的餐馆有一半在一个月内关门大吉。"给我来一份最贵的套餐。
"味觉猎人对程仙尔抬了抬下巴,眼神里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
"让我看看'煎饼西施'的手艺配不配得上这个名号。"程仙尔深吸一口气,
强迫自己露出职业微笑:"好的,请稍等。"她的手指有些发抖,但一握住熟悉的铲子,
肌肉记忆就接管了一切。面糊在鏊子上摊开完美的圆形,
鸡蛋打上去时发出悦耳的"滋啦"声。三年来每天重复上百次的动作此刻成了她的铠甲。
"您的特制煎饼果子,加双蛋、火腿和秘制酱料。"程仙尔将金黄色的煎饼装进纸袋,
特意折出她招牌的花边。味觉猎人接过煎饼,没有立刻品尝,
而是转向镜头:"老铁们看看这个卖相,表面油光发亮,一看就是地沟油的效果!
"他掰开煎饼,鸡蛋的香气立刻飘散开来,"嚯,这鸡蛋颜色这么黄,怕是加了色素吧?
"程仙尔的脸刷地白了。她的鸡蛋都是从乡下老农那里直接采购的土鸡蛋,
比市面上的贵一倍,怎么可能是加了色素的?"您尝尝再说..."她声音发紧。
味觉猎人咬了一口,夸张地皱起整张脸:"面皮厚得像鞋底,酱料咸得发苦!
所谓的煎饼西施,就这水平?"他对着镜头摇头,"家人们避雷啊,这简直是诈骗!
"程仙尔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冲到了头顶,耳边嗡嗡作响。三年来,
她每天凌晨三点起床准备材料,手上的烫伤疤痕叠着疤痕,就换来一句"诈骗"?
"您..."她刚要开口,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按住了她的肩膀。
陈果仁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旁,声音沉稳:"这位先生,请您客观评价。
程师傅的煎饼在研和镇卖了三年,从没有人说过酱料咸。"味觉猎人眼睛一亮:"哟,
'煎饼王子'也来护花了?那正好,给我也来一份你的招牌,
让粉丝们看看你配不配这个'王子'称号!"陈果仁面无表情地点头,
转身开始制作他的"皇家特供"煎饼。程仙尔注意到他的手稳得像磐石,
丝毫没有受到刚才风波的影响。芝士在煎饼上融化,喷枪炙烤出的焦香弥漫开来。
陈果仁的动作行云流水,最后撒上自制肉松时,还特意摆了个精致的造型。"您的煎饼。
"他将成品递给味觉猎人,眼神锐利如刀,"请慢用。
"味觉猎人对着镜头挑眉:"看看这花里胡哨的样子,路边摊还搞米其林摆盘?
"他咬了一大口,咀嚼两下就吐了出来,"呕——芝士完全掩盖了煎饼本身的香味,
肉松甜得发腻!煎饼王子?我看是煎饼骗子吧!"陈果仁的指节泛白,
但声音依然克制:"口味是很主观的东西,请您尊重我们的劳动。""劳动?
"味觉猎人尖声大笑,"做这么难吃的东西还好意思收钱?粉丝们记住了,这两家都是雷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