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倾之后贵为什么可以被杀

灵舟破开云海的刹那，江无尘听见下方传来哭嚎。

他按住雕着蟠龙纹的船舷向下望去，十丈长的灵舟正掠过枯黄田野。

龟裂的土地上，数百名衣衫褴褛的农夫跪在干涸的河床前，对着空中不断叩首。

他们额头渗出的血珠在烈日下泛着暗红，像撒了一地的朱砂。

"仙师慈悲！

求降甘霖！

"嘶哑的乞求声穿透结界，灵舟内正在品茗的世家子弟们哄笑起来。

紫衣少年捏着法诀掀开帘幕，故意将半盏云雾茶倾倒下去。

碧绿茶汤在空中化作细雨，农夫们欣喜若狂地张开皲裂的嘴唇。

"看啊，他们在接本公子的口水。

"紫衣少年指着某个拼命舔舐地面的老农，"像不像我养的碧睛兽？

"哄笑声中，江无尘的指节捏得发白。

他认得那片土地，三日前在云梦泽畔，他亲眼看见工部修士用移山填海之术改道洛水——就为了让琅琊王氏的灵田多收三成玉髓稻。

"无尘师弟似乎心有戚戚？

"琅琊王氏的嫡女王清漪突然开口，纤指轻点，在檀木案几上勾勒出灵力流转的轨迹，"《太上感应篇》有云：仙凡有别，各安天命。

"江无尘注视着少女指尖游走的金光，那些玄奥符文明明是清心诀，此刻却像毒蛇盘踞在心头。

三个月前他在外门大比夺冠，被破格收入天枢阁时，也曾以为修真界当真是餐霞饮露的清净地。

首到昨夜在后山寒潭，他撞见刑堂长老将犯错的杂役弟子推入万蛊窟。

那位老人转身时说的话，此刻在王清漪含笑的眉眼间重叠："蝼蚁的血，养不出真龙。

"灵舟突然剧烈震颤。

江无尘本能地掐起护身诀，却见王清漪广袖轻扬，九道冰魄剑气瞬间凝成莲座。

漫天血雨被冻结成赤色冰晶，叮叮当当地砸在结界上。

透过猩红的冰幕，他看见先前叩拜的农夫们正在融化——字面意义上的融化。

"浊气反噬。

"王清漪的声音依旧清冷，仿佛在说今日的茶点不合口味，"洛水改道破了地脉封印，这些贱民倒是替我们试出了漏洞。

"江无尘的瞳孔骤然收缩。

在他神识感知中，那些融化的人形并未消散，而是化作粘稠的黑雾渗入地底。

无数道细微的裂痕正在大地上蔓延，像一张渐渐睁开的恶魔之眼。

"所以你们早就知道..."他听见自己牙齿相击的声响，"知道改道会引发浊气泄露，却还是要抽干洛水？

"回答他的是突然炸开的船板。

十年后。

寒鸦掠过焦黑的城楼，爪间落下半截染血的布条。

江无尘伸手接住，粗麻布料上歪歪扭扭绣着朵莲花——这是净世盟的标记。

三个月前，他亲手将这套联络密纹教给驻守潼阳关的修士。

"盟主，方圆百里没有活物。

"副官林阙踩着飞剑落下，玄铁甲胄上布满细碎裂痕，"但浊气浓度不对劲，比预计弱了七成。

"江无尘摩挲着布条上的血渍，忽然并指如剑划开掌心。

殷红血珠悬浮空中，化作万千细丝没入焦土。

这是他在不周山悟出的"血溯"之术，能追查三日内的因果残痕。

血色丝线突然剧烈震颤。

他看到潼阳守军列阵城头，看到铺天盖地的浊气妖兽，也看到本该坐镇中军的监军突然开启传送阵。

但最刺眼的，是守军们最后时刻结成的法阵——那分明是薪火堂独创的"燎原阵"。

"林阙。

"江无尘声音平静得可怕，"查三个月前工部派发给潼阳关的物资清单，特别是阵法师需要的玄晶砂。

""盟主怀疑...""燎原阵需要赤炎石做引，但所有赤炎矿脉都掌握在八大世家手中。

"江无尘挥手抹去血雾，焦土中升起点点金芒，"有人替换了阵眼材料，这些将士是被自己人害死的。

"林阙突然暴退十丈，本命飞剑"惊鸿"出鞘如龙。

但比他更快的是江无尘的剑指，一道混沌剑气洞穿虚空，将试图遁走的黑影钉在断壁上。

黑影的面具应声而碎，露出张布满黑色经络的脸。

江无尘瞳孔微缩——这是被浊气深度侵蚀的特征，但对方眼中还保持着清明。

"谢遥？

"林阙失声惊呼，"你不是三年前就战死在...""闭嘴！

"曾经的净世盟暗卫统领嘶吼着，周身腾起浊气黑焰，"你们根本不懂！

盟主，看看这片大地吧！

"他突然扯开衣襟，胸口赫然嵌着块跳动的水晶，"只有与浊气共生，凡人才能获得抗衡世家的力量！

"江无尘的剑气突然凝滞。

在那块水晶深处，他感应到熟悉的气息——是十年前灵舟上那些融化农夫的精魄。

原来当年泄露的浊气没有消散，而是被某个存在收集起来..."小心！

"谢遥的身体突然膨胀，水晶爆发出刺目血光。

江无尘袖中飞出青铜古印，不周山虚影镇压西野。

在爆炸的瞬间，他看见血光中浮现的曼陀罗纹——那是太虚观独有的封印术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