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心如故李自健

1 风起长安暮色沉沉，长安城外，寒风凛冽，旌旗猎猎。贺青辞静静地站在城门高处，

披着银狐大氅，眼眸如夜色般深沉。下方万马齐喑，整装待发的铁骑如一尊尊不动的雕塑，

杀气凝重。三日之前，皇帝突然颁下密诏，令贺氏一族督统北疆，护国南线，表面是封赏，

实则是放逐。贺家早已在朝堂内树敌无数，此番调任，无异于将他们逼上风口浪尖。“主公。

”一名副将上前，低声道：“今夜风紧，是否按原计划行事？”贺青辞转身，衣袍翻卷，

声音不带一丝情绪：“按。”副将不再多言，拱手退下。天色已黑，贺青辞披甲登马，

身后一众亲信骑兵整齐列队。他策马向前，望着前方无边无际的长路，眼中不见一丝迟疑。

他的背后是贺家的兴衰，是父亲临终前嘱托的“护国卫宗”，

更是贺青辞自己早已定下的志业。……长安城内，皇宫御书房。金丝帘帐后，

皇帝赵暄一身便服，缓缓抚着几案上的山水图卷，脸色平淡，眼底却透着不易察觉的算计。

“贺青辞走了？”内侍王福低头应道：“回陛下，辰时已出发，五千骑随行，

留京亲卫不足百人。”赵暄放下手中画卷，眼角微挑：“果然还是这般沉得住气。”“陛下，

贺家势大，若不借北疆之乱削其羽翼，恐养虎为患。”王福小心翼翼地低声道。“朕自知。

”赵暄负手而立，声音清冷，“但贺青辞不是他父亲，他更冷，也更毒。他若翻了这一步棋，

就不仅仅是削权那么简单了。”王福不敢接话，只恭敬站在一旁。……夜已深，

贺青辞一行抵达南营边界，驻军五万，统帅为沈家之子沈修庭。这是朝廷另一位权臣的布局，

沈家与贺家素来水火不容，如今两家共守边疆，看似协同作战，实则刀光剑影。军帐内，

沈修庭端坐主位，目光锐利。贺青辞进帐，神色平静，双目如星，“沈将军。”“贺督军。

”沈修庭淡淡回礼，“舟车劳顿，不如先歇息。”“不必，军情如火，我愿立刻听调。

”沈修庭眯了眯眼，唇角露出意味不明的笑意：“贺大人果然雷厉风行。

”贺青辞淡笑：“战事当前，容不得半分虚礼。”两人目光交锋，

火光中仿佛听得到刀剑出鞘的声音。帐外夜风呼啸，旗帜猎猎。就在这沉默的对峙中，

一骑快马冲进营地，大喊：“前哨急报！”贺青辞接过竹简，

展读之后眉头紧锁：“南蛮异动，三日前已攻下烽火岭，若不立刻回援，南州将危！

”沈修庭一愣，旋即站起：“这怎么可能？烽火岭守将乃我沈家亲兵，岂会三日溃败？

”贺青辞冷声道：“情报为实。我建议三路出兵，东翼包抄，西线佯攻，

我亲率中军直击主寨。”沈修庭迟疑片刻，却被贺青辞锐利的眼神钉住，

终于点头：“依你之策。”贺青辞转身出帐，步伐沉稳，眼神锋利。他知道，

这一战不是对外，而是对内。对沈家，对皇帝，对整个朝堂。一旦胜出，

他将不再是皇帝的鹰犬，而是这盘棋局中的执子者。南疆之战，帷幕已启。血雨腥风，

终将洗净长安。2 金殿棋局长安，太极宫，未央殿。清晨，曦光透过雕花云纹的金瓦琉璃，

洒落殿内。百官分列于丹墀之下，文臣武将皆跪列两旁，宫中一片肃穆。

“宣贺青辞、沈修庭联军之捷。”内侍高声唱诵，言语未落，大殿之中已响起低低的窃语声。

不过数日，烽火岭失而复得，南蛮主将伏诛，敌军败退三百里。如此战绩，

哪怕是在边疆多年鏖战的老将也需耗时月余，贺青辞却仅用五日便定乾坤。

“此人竟有如此手段……”“是他沈修庭配合得当罢了。”“贺氏之子，果然不容小觑。

”赵暄高坐金阶之上，面无表情，眸中却波涛暗涌。“丞相，贺青辞此战功勋如何评定？

”赵暄轻启唇舌，似是随口一问。左相张元德出列，拱手奏道：“启禀陛下，

贺青辞身为督军，统筹三军，奇袭主寨，可谓智勇双全，臣请封其为骠骑大将军，世袭罔替。

”话音一落，殿中瞬间安静。“世袭罔替”四字犹如惊雷炸响。赵暄微垂眼睑，

指尖轻敲龙椅扶手，缓缓道：“张爱卿所言甚重。右相，你意下如何？

”右相林子钧不慌不忙出列，温声道：“陛下，边疆战事初平，不可过赏。贺青辞虽有奇功，

然骠骑将军一职已由定南侯暂掌，若贸然更替，恐动朝纲。

”张元德冷笑一声：“若功高震主便不可赏，那天下将士该如何用命？”林子钧回礼不争，

只言一句：“是以论功定赏，而非感情用事。”二人针锋相对，气氛紧张。

赵暄却未开口制止，只听得殿外内侍再次高呼：“贺青辞凯旋，恭候陛下面旨。”百官哗然。

赵暄抬手：“宣。”殿门大开，贺青辞一身玄甲，步履从容踏入金阶之上，面如冠玉，

神色清冷。他单膝跪地，声音低沉：“臣贺青辞，奉旨讨贼，不辱使命。

”赵暄垂眸望他良久，才道：“抬起头来。”贺青辞缓缓抬头，目光与赵暄对上。那一瞬，

大殿静得落针可闻。赵暄眼神深邃，似笑非笑：“贺将军此番平叛有功，朕心甚慰。

可有战报？”贺青辞从怀中取出密折双手奉上：“皆已如实记录，战将名册、折损统计，

尽在其中。”赵暄微一点头，命王福接过。“朝堂之上，流言四起。有人言，贺氏功高，

意欲挟军自重。将军可有此心？”一句话如石投湖，荡起层层涟漪。贺青辞面不改色，

拱手道：“臣本是布衣寒门，蒙陛下不弃，方有今日。贺家忠于社稷，代代卫国，

若有半点异心，愿受五马分尸之刑。”声音铿锵，震动殿宇。赵暄盯着他许久，

忽而轻笑：“好一个五马分尸。”话锋一转：“沈修庭亦有功，朕一并封其为镇南将军，

代统南疆兵马。贺青辞，调回京中，暂入兵部，协理六卫。”殿中哗然。调贺青辞回京，

既可削兵权，又便于监控，一箭双雕。贺青辞躬身应道：“臣，遵旨。

”赵暄满意地点头：“今日朝议至此。退朝。”百官退去，

贺青辞却被王福轻声留住：“陛下有旨，请将军御书房一叙。”……御书房内，

赵暄换了常服，亲手煮茶，赐座于贺青辞。“你父在世时，最爱饮西川雪芽，

可惜朕至今仍品不出那股甘香。”赵暄将茶盏推到贺青辞面前。贺青辞低头谢恩，

端起一饮而尽。赵暄静静看着他，忽然道：“你知朕为何信你？

”贺青辞答：“陛下识人之明，乃帝王之本。”赵暄却冷笑一声：“不，

是因为你比他们更懂规矩。你虽有剑锋，却从不擅自出鞘。”贺青辞放下茶盏：“臣知进退。

”赵暄点头，语气却带着寒意：“很好。但朕要的不仅是懂规矩的人，还要懂得布子的人。

”他缓缓起身，站在窗前望着金殿下的朝阳：“贺青辞，长安这盘棋局，

已到了最紧要的关头。你准备好了吗？”贺青辞起身行礼：“愿为陛下分忧。

”赵暄不再看他，只道一句：“兵部之位，重剑无锋，望你莫负。”贺青辞恭敬退出，

走出宫门，阳光洒落肩头，他目光如剑，心思却如海。从今日起，他将不再只是边疆督将，

而是权谋之局的落子者。而这场无形的棋局，才刚刚开始。

3 浮水暗流入冬后的长安冷得格外彻骨，街道上行人裹着厚衣匆匆而行，

连叫卖声都带着寒意。贺青辞从宫中调入兵部已满月。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波涛汹涌。

他虽无实权，但手中掌有六卫调阅之权，这一点，让朝中几位宿老隐隐感到不安。

兵部尚书魏景年，乃旧贵门阀出身，一向瞧不起军伍寒门。贺青辞初入兵部，便是他的副职，

但每一次军令、调阅、军饷审批，皆需经由贺青辞亲手过目签押。魏景年几次试图绕开他，

都被他以章制为由驳回，连一丝情面也不留。这日，兵部大堂内，贺青辞伏案批阅奏章，

魏景年面色沉沉站在他案前。“贺大人，这调令是我兵部拟定，为何扣下不发？

”贺青辞眼皮未抬，声音冷静：“调令内容不明，未附战备详情，亦未列兵员物资，

属手续不全，按律应退回补正。”“呵！”魏景年气极反笑，“阁下以军律驳我尚书之权，

是何用意？”贺青辞终于放下笔，抬眼望他，目光冷峻如霜：“贺某无意与魏大人争权，

只是职在其位，不得不为。军中之事，岂容半分草率？”两人对视，空气仿佛凝固。

门外忽而传来一阵轻急脚步，一名小吏快步入内，手持折卷，神色凝重：“贺大人，

内阁送来密报，西陲巴郡有叛军迹象，急需应对。”魏景年冷哼一声：“你说的军务紧要，

不如趁此显一显身手。”贺青辞未理他，接过密报，

展读之后眉头微蹙：“调令所指乃西陲之兵，原来如此。”他立起身：“备马，入宫。

”……太极宫御书房。赵暄正在案前批阅奏折，听闻贺青辞求见，略一思索，便准了。

“西陲叛乱何时生变？”赵暄开门见山。贺青辞拱手：“回陛下，三日前便有苗头，

昨夜巴郡一役，边防小寨尽覆，疑有内应。”赵暄脸色一沉：“内应？

”贺青辞将密报递上：“此战败得蹊跷，叛军行动迅速，似早知我军部署。

巴郡防线为魏家旧部镇守，不得不防。”赵暄目光冷冽：“你是说……魏景年之党？

”贺青辞低头：“臣不敢妄言，但若不查清，一旦西陲失守，恐将殃及益州。

”赵暄沉吟片刻，冷声道：“朕即日派人前往查办此事，你可统军前往巴郡，彻查军情。

”“陛下信我？”赵暄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若连这点都做不好，那就不是朕的人。

”贺青辞微微拱手：“臣必不负所托。”赵暄却又道：“还有一人，会与你同去。”“谁？

”“监察院新任主使——苏晚吟。”贺青辞眉头一动，沉声问：“是当年苏廷之女？

”赵暄颔首：“苏家冤案翻案已定，苏晚吟被朕召回，如今为监察院正使，

奉旨督查西陲军务。”贺青辞沉默片刻：“臣明白。”……两日后，西陲官道。寒风瑟瑟，

车马浩荡。苏晚吟端坐马车中，一袭青衫素袍，未施脂粉，眉眼冷清却不失英气。

车帘掀起时，正对上贺青辞的目光。两人四目相对，皆不言语。贺青辞先开口：“苏大人，

此行查贼缉奸，恐难安稳，若不愿同行，我可遣人护你返京。

”苏晚吟淡淡一笑：“贺将军未免太小看苏某。苏家从未怕过风浪。”贺青辞未作回应，

只道：“马不停蹄，三日可达巴郡。”“那便三日。”夜宿驿站，苏晚吟独坐灯下，

翻阅前线战报。门外传来轻响，贺青辞负手而入。“此战与你之父，颇有关联。

”他语气低沉。苏晚吟停下笔，抬眼望他：“所以你才愿带我来？

”贺青辞摇头：“我不愿你来。”“为何？”“太危险。

”苏晚吟眼神冰冷：“我父含冤而死，真相埋于西陲多年，如今终于有机会查明，

我怎会退缩？”贺青辞望着她，良久才轻声道：“你若出事，我没法交代。

”苏晚吟眼神一动：“你要向谁交代？”贺青辞垂下眼：“向你父亲，也向我自己。

”屋内一时间静得只剩下灯火轻跳的声音。苏晚吟沉默片刻，缓缓道：“那就一起活着回来。

”贺青辞轻轻颔首：“一起。”风雪之路漫漫，浮水之下，暗流汹涌。

这一场牵涉朝局、皇权、家国仇怨的西陲之行，才刚刚拉开序幕。4 西陲诡局三日奔袭，

夜行昼伏，贺青辞与苏晚吟一行抵达巴郡边境。入目便是残破军营，血迹尚未风干，

焦土之中横尸遍野，浓重的血腥味夹杂着铁锈扑面而来。苏晚吟下马，步步走入废墟，

眼神冷冽，眉心紧蹙。贺青辞半跪在地，拂开一具披甲尸首的胸甲，指尖摸到一截破碎令箭，

目光瞬间变冷：“这是巴郡副将李瑾的军令。”“据报，李瑾死于营外，但尸体却在主帐内。

”苏晚吟盯着尸身，冷静道，“有人调换尸位，掩盖真相。”贺青辞抬头，

声音低沉：“我们来得太迟了。”苏晚吟缓缓摇头：“不，凶手还未离开。”……当夜，

军营内重整临时指挥所。贺青辞召集所有存活的将领、参军及辎重管事，一一问话。

“营帐被破，敌军进攻时你人在哪里？”“我……我在后营备粮……”“为何未随军防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