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日葵之谜

暴雨夜宁市大学温室的自动喷灌系统突然启动，水珠在玻璃幕墙上划出扭曲的轨迹。

周明宇的白大褂浸满水痕，跪在第13号实验台前，手指深深插进泥土里。

他面前的培养箱中，本该向阳生长的向日葵茎秆呈现诡异的180度弯曲，金黄花盘死死抵住背板，像是在躲避某种无形的威胁。

次日苏小满跟着警戒线钻进温室时，鞋底碾过一片潮湿的向日葵花瓣。

她注意到所有植株的朝向都违背了植物学规律——花盘统一背对东侧的落地窗，像是集体在抗拒初生的阳光。

“见习警员苏小满，报到！”

她向撑着黑伞的林深敬礼，目光却被尸体姿势吸引：死者膝盖卡着灌溉管道的固定扣，这种不自然的跪坐方式更像是被人为摆成的“朝圣姿态”。

林深蹲下身，伞沿阴影恰好笼罩尸体。

死者右手掌心朝上，干枯的向日葵标本用铁丝固定成“逆向绽放”的形态，花盘中心嵌着半枚破碎的玻璃片，折射出七道细小的彩虹。

“拍照，重点拍标本的花萼纹路。”

他突然抬头，“你是学生物的，看出什么了吗？”

苏小满凑近观察，发现花萼处有用显微镜才能看清的刻痕：“像是摩尔斯电码……三短一长，是字母‘V’。

但这株向日葵的品种不对，叶片锯齿数是17个，而‘月光之子’的理论数据应该是13个。”

林深的瞳孔微微收缩——13这个数字，正是五年前植物园纵火案中遇难的学生人数。

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注意到死者后颈的焦痕边缘有规则的灼烧纹路：“这不是普通烫伤，是某种模具烙上去的。

痕迹宽度8毫米，和实验室里的试管夹尺寸吻合。”

死者办公室唐薇正在整理丈夫的遗物，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苏小满注意到她的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张抗抑郁药物的处方单，落款日期是三天前。

“周教授最近情绪不好？”

她试探着问。

“只是睡眠障碍。”

唐薇迅速收起处方，无名指的烫伤疤痕在日光灯下格外明显，“他总说向日葵在夜里会发出声音，说花盘转动时的摩擦声像有人在数数……”她突然闭嘴，目光落在桌上的日历上。

7月22日被红笔圈住，旁边画着十二朵未闭合的向日葵。

林深的手指划过日历背面，摸到凹凸的刻痕——是重复写了十七遍的“对不起”。

当他翻开死者的笔记本时，泛黄的纸页间掉出一张老照片：十年前的国际植物学大会，周明宇与程野在展台前握手，背景板上的向日葵图案被人用红笔圈住花盘中心。

尸检报告初步结果法医推了推眼镜：“死亡时间在凌晨1-2点，死因是心脏骤停。

但死者心肌细胞有异常兴奋迹象，像是被某种生物毒素刺激过。

最奇怪的是，他胃里有半朵向日葵花瓣，花瓣组织里检测出致幻剂成分，但这种成分在自然界中并不存在。”

苏小满突然想起温室里的异常植株：“会不会和‘月光之子’的转基因实验有关？

周教授的研究笔记里提到，他在尝试将某种夜行性植物的基因植入向日葵，也许实验体产生了未知毒素。”

林深的黑伞尖无意识地敲击地面：“去查死者近半年的实验记录，特别是接触过的所有样本。

还有——”他指向照片里程野的胸牌，“绿原科技当年想用天价买断‘月光之子’的专利，被周明宇拒绝了。

查一下程野最近的行踪，以及他和唐薇的关系。”

研究所标本室许哲正在擦拭陈列柜，听见脚步声时，右手迅速按灭手机屏幕。

苏小满注意到他电脑桌面是张向日葵花海的照片，每朵花的花盘上都被PS上了人脸——其中十二张人脸轮廓与五年前的火灾遇难者完全吻合。

“老师总说向日葵是会记住阳光的植物。”

许哲的声音发颤，手指摩挲着耳钉，“其实他最宝贝的标本不是‘月光之子’，而是这个。”

他打开保险箱，里面躺着一朵用福尔马林浸泡的黑色向日葵，花盘中心嵌着枚银色怀表，表盖内侧刻着“1999.7.22”。

林深的呼吸骤然急促——那是他加入警队的第一天，也是植物园纵火案发生的日子。

他强迫自己接过怀表，发现表链上缠着几根灰白色的头发，发质与唐薇的完全不同。

温室二次勘查苏小满蹲在排水口前，用镊子夹起半片残缺的指甲：“这是死者左手的，指甲缝里有黑色粉末，成分是……煤灰？

但温室里都是无菌培养土。”

她突然抬头，发现林深正盯着灌溉系统的控制屏，屏幕上的操作记录在案发时间被人为删除。

“不对，脚印的方向有问题。”

林深撑开黑伞指向泥地上的鞋印，“三枚鞋印都朝向死者，但正常人走进来应该先留下鞋尖朝门的痕迹。

这说明凶手是倒退着离开现场，或者——”他的伞尖停在第13号培养箱前，“凶手根本没离开，而是躲在这里。”

培养箱的玻璃内侧有擦拭过的水雾痕迹，尺寸刚好容纳一个蜷缩的人体。

苏小满突然想起唐薇的白大褂尺寸，以及许哲电脑里那张被PS的照片——十二朵花对应十二个遇难者，而第十三个位置，正是用周明宇的脸替换的向日葵。

暴雨再次降临林深站在办公室窗前，看着玻璃上的雨痕逐渐汇集成向日葵的形状。

抽屉里的卷宗突然滑落，露出五年前的火灾报告：现场残留的助燃剂成分，与今天死者胃里的致幻剂居然有相同的分子结构。

手机突然震动，是苏小满发来的消息：“唐薇十年前在绿原科技旗下的实验室工作，辞职前三个月，正是周明宇发表‘月光之子’初步成果的时间。

另外，程野的秘书说他今晚要去参加‘向日葵祭’，地点在……”信息突然中断。

林深抓起黑伞冲出门，在走廊拐角撞上抱着实验报告的许哲。

年轻人摔倒在地，报告散落一地，其中一张纸的角落画着个“∞”符号——与死者后颈的焦痕完全吻合。

当他终于赶到市郊的向日葵花田时，暴雨己经淹没了田埂。

月光下，十二朵巨型向日葵的花盘正缓缓转动，每朵花的中心都嵌着一台正在播放的平板电脑，画面里是五年前火灾现场的监控录像。

而在花田中央，苏小满的白色帆布鞋静静躺在泥地里，鞋跟处沾满黑色煤灰。

林深的黑伞“啪嗒”落地，恐惧如潮水般将他淹没——因为他看见，第十三朵向日葵正在黑暗中悄然绽放，金黄的花盘上，清晰地印着他五年前在火场救下的女孩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