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明王朝顾怀安

初春的夜雨裹着寒意渗入骨髓，顾怀安蜷缩在掖庭局潮湿的草席上，听着檐角铜铃在风中发出细碎的呜咽。

三天前他还是市局刑侦支队的法医，此刻却成了永明王朝最卑贱的罪奴。

"小安子，该去长乐宫当值了。

"老太监尖细的嗓音刺破黑暗。

顾怀安摸了摸喉结处贴着的假喉结——这是他用猪膀胱和鱼鳔胶自制的伪装。

原主在净身房咽气时，他正巧穿越到这具身体里。

掖庭令的鞭痕还在后背火辣辣地疼，但更让他心惊的是今晨在御花园发现的尸体。

卯时三刻，长乐宫的琉璃瓦上还凝着露水。

顾怀安端着鎏金铜盆跪在殿外，忽然听见寝殿里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

"本宫的玉簪呢？

"朝阳公主的怒斥声里带着哭腔，"昨夜分明放在妆奁里的！

"二十余名宫人乌压压跪了一地。

顾怀安瞥见公主贴身侍女春桃的襦裙下摆沾着青苔，那抹苔痕与他在御花园假山石上见过的如出一辙。

昨夜子时梆子响后，他曾看见春桃提着宫灯往御药局方向去。

"殿下容禀。

"掌事嬷嬷颤巍巍开口，"今晨浣衣局在井中发现..."话音未落，殿外忽然传来喧哗。

一队玄甲卫踏着整齐的步伐涌入庭院，为首的统领举起鎏金令牌："奉陛下口谕，长乐宫即刻封禁！

"顾怀安瞳孔骤缩。

在人群骚动中，他看见春桃的绣鞋边缘沾着几点暗红，那是凝固的血迹混着御花园特有的红土。

三天前公主生辰宴上，工部侍郎嫡子曾当众求娶，而春桃收拾残羹时，往那碗杏仁酪里多放了一勺槐花蜜。

雨丝忽然变密了，打湿了顾怀安手中捧着的铜盆。

水面倒影里，他看见春桃的右手小指缺了半截指甲——与今晨那具浮尸指缝中残留的皮肉完全吻合。

紫宸殿的蟠龙金柱在暮色中泛着幽光，顾怀安跪在冰凉的青玉砖上，后颈被玄甲卫的陌刀压得生疼。

三日前长乐宫封禁时，他趁乱藏起的半片染血衣角正在袖中发烫——那是从春桃裙裾撕下的布料，浸着股若有若无的麝香味。

"抬头。

"珠帘后传来的声音像淬过雪的刀刃，顾怀安甫一抬眼，便撞进女帝玄色冕服上盘旋的金龙瞳孔里。

九旒玉串微微晃动，遮住她眼尾那颗朱砂痣，却遮不住腰间羊脂玉佩折射的冷光。

当那枚玉佩转过某个角度时，他浑身的血液突然凝固。

北斗七星的排列方式与开阳星旁多出的辅星，竟与2019年滨江连环杀人案受害者背部的刻痕一模一样。

那个逍遥法外的凶手，总会在月圆之夜用特制银锥在死者肩胛骨刻下残缺星图，第三个死者锁骨下方还留着未完成的摇光星芒。

"你倒是比司天监那些老东西看得仔细。

"女帝忽然轻笑，指尖拂过玉佩边缘的云雷纹，"说说看，都瞧见什么了？

"顾怀安喉结上的假皮被冷汗浸得发皱。

他想起结案报告里夹着的现场照片，第七位死者掌心攥着的青铜碎片上，赫然是这种将二十八宿与黄道十二宫混刻的技法。

当时痕检科的小刘还调侃说凶手莫不是个穿越的古代方士。

"回陛下，奴婢幼时见过云游道人持类似法器。

"他伏得更低，让声音裹上恰到好处的颤意，"说是能...能引星力镇邪祟。

"鎏金狻猊香炉突然爆出噼啪声响，女帝起身时十二幅翟纹纁裳扫过御案，玉佩撞在青铜仙鹤灯台上发出清越龙吟。

顾怀安看见她蹀躞带扣着的玄铁钥匙划过玉佩背面——那里隐约露出半枚血玉镶嵌的角宿图案。

"明日卯时，去占星阁把《甘石星经》取来。

"女帝的影子笼罩在他头顶，某种混合着龙涎香与铁锈味的压迫感扑面而来，"若有人问起，便说是修补长乐宫瓦当的工匠。

"戌时的更鼓响起时，顾怀安正蹲在占星阁飞檐的阴影里。

他摩挲着怀中火折子，想起两个时辰前太医院院判的暴毙——那位白须老者本该来紫宸殿请平安脉，却被发现溺毙在仅及腰深的浴桶中，指甲缝里塞满占星阁特制的紫绀砂。

阁内突然传来机括转动的轰隆声。

顾怀安贴着榫卯接缝滚进暗格，正看见国师苍白的手指抚过青铜浑天仪。

那人披着缀满星屑的鹤氅，袖口翻出段缠绕着金线的腕骨，正在将二十八宿方位调至穿越那日的星图。

"既然来了，何不共参璇玑之妙？

"国师的声音像蛇信舔过耳膜。

顾怀安僵在原地，看着他从袖中抖落七枚玉衡，恰恰摆成现代法医实验室常见的DNA双螺旋结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