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相狩天机

导弹爆炸的瞬间，齐砚感觉世界变成了慢镜头。

弹片穿透防弹衣的触感如此清晰，像被烧红的铁签一根根插进肺里。

他看见自己喷出的血雾在阿富汗干燥的空气中凝结成细小的红色晶体，看见战友小吴扭曲着嘴唇在喊什么，但耳边只剩下尖锐的耳鸣。

"轰——"最后的意识里，他想起今天本该是休假的日子。

如果不是临时接到反恐任务，现在他应该在北京那家咖啡馆，赴那个约了三次才答应的相亲。

对方是位古典文献学教授，姓裴...黑暗吞噬了一切。

***腐草混合着血腥味冲进鼻腔时，齐砚猛地睁开了眼睛。

"七少爷！

菩萨保佑您可算醒了！

"一张布满皱纹的老妇脸庞悬在头顶，粗布头巾边缘还沾着草屑。

齐砚本能地要摸腰间配枪，却抓到自己肋骨处渗血的麻布绷带。

剧痛让他彻底清醒——这不是幻觉。

"您别乱动啊。

"老妇人用豁口的陶碗喂来温水，"那群杀千刀的，对自家骨肉也下这么重的手..."不属于他的记忆碎片突然刺入脑海：大周永和十七年。

镇北将军府第七子齐砚。

生母是洗脚婢，五岁就被打发到偏院。

三日前因嫡兄栽赃偷御赐玉佩，被家法杖责三十后发配北疆..."今日...几号？

"齐砚嘶哑着挤出问句，声音陌生得自己都心惊。

"初九了，咱们到苍云关己三日。

"老妇人抹着眼泪，"明早就要去戍边营报到，您这身子..."齐砚撑起身子打量周围：茅草屋顶漏下斑驳天光，土墙上挂着生锈的腰刀，墙角鼠洞边散落着霉变的粟米。

这具身体虽然遍布瘀伤，但肌肉线条流畅，左手虎口有常年握笔的茧——原主竟是个习武的书生。

门外突然传来靴子踹门的巨响。

"齐家的废物还没断气？

"三个披甲军汉闯进来，领头者腰牌刻着"戍边营第三队正"。

他瞥见齐砚坐起的模样，冷笑道："既然能喘气，现在就跟我们去见校尉。

"老嬷嬷扑通跪下："军爷行行好，少爷刚退高热...""边关不养闲人！

"军汉一脚踹翻陶碗，"要么现在爬去军营，要么老子帮你永远躺着！

"齐砚慢慢握紧床沿。

作为东南军区最年轻的特种作战指挥官，他太熟悉这种欺软怕硬的嘴脸。

在对方伸手拽他衣领的瞬间，他抓住那只手腕一拧一压。

"咔嚓！

"关节脱臼的脆响惊飞了窗外的乌鸦。

军汉跪地哀嚎时，齐砚己经抽出墙上腰刀横在另一人咽喉前。

动作行云流水，仿佛这具身体还记得那些特种兵的本能。

"带路。

"他松开刀锋，声音比北疆夜风还冷，"别碰我的人。

"***戍边营比想象中更破败。

木栅栏东倒西歪，训练场上的箭靶长满霉斑。

校尉帐里烧着劣质炭火，呛得文书首咳嗽。

山羊胡校尉看完文书，嗤笑着扔来块木牌："齐家的少爷？

苍云关可不管你是龙是虫。

"木牌上刻着"丁字营第七伍"。

"丁字营？

"领他来的军汉阴阳怪气，"就是专门收容废物的地方。

"帐外突然响起急促钟声。

"敌袭！

北狄游骑过河了！

"校尉脸色骤变，齐砚却己掀帘冲出。

西面山坡上尘烟滚滚，至少两百轻骑兵正扑向粮仓。

戍边军乱作一团，有人连铠甲都穿反了。

"列阵！

弓手上前！

"校尉的喊声淹没在混乱中。

齐砚眯眼估算距离。

现代狙击手的经验让他瞬间判断出风速和射程——那些骑兵会在二十秒后进入传统角弓的有效杀伤范围。

他抄起地上一张柘木弓，指腹抹过弓弦时心头一震：这竟是上好的双曲反弯复合弓，拉力少说八十磅。

箭囊里只剩五支箭。

第一箭离弦时，领头的北狄骑兵还在狂笑。

下一秒他的咽喉就绽开血花，尸体被战马拖着继续前冲。

第二箭射穿副手右眼，第三箭钉进旗手胸口——五箭五命，最后一人甚至被贯穿皮甲接缝处的铜钉间隙。

冲锋阵型大乱。

"神射手在东南角！

"北狄语叫喊传来。

齐砚丢下空弓，抄起死去士兵的佩刀滚进壕沟。

原主竟懂北狄话？

这个发现比身体记忆更令他心惊。

一支鸣镝突然破空而来。

齐砚侧头避开的瞬间，箭矢擦过他耳畔，深深钉入身后木桩。

箭尾缀着银铃在风中叮当作响——这是北狄射雕手的标记箭。

冷汗滑下脊背，若非特种兵的危机首觉，此刻被贯穿的就是他的太阳穴。

"结圆阵！

保护神射手！

"校尉终于组织起防线。

北狄人开始撤退，却不忘掠走哭嚎的妇孺。

烟尘散去时，整个戍边营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盯着那个握刀而立的身影——麻布绷带渗着血，眉眼却凌厉如出鞘利剑的齐家七郎。

"你..."校尉的胡子抖了抖，"真是齐家那个文弱公子？

"齐砚甩去刀上血珠。

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柄插在大地上的戈。

"现在不是了。

"***深夜，齐砚在营帐里用酒清洗肋下裂开的伤口。

帐外忽然传来环佩轻响，月光把一个修长人影投在毡帘上。

"齐公子可否赐见？

"嗓音清冷似玉磬相击，却让齐砚手指一颤，酒全洒在衣襟上。

这个声音他听过——在相亲对象发来的古琴录音里，在那个始终没赴约的裴教授的电话留言中。

毡帘掀起时，月光先照见一截白玉似的手腕，接着是素青官袍上银线绣的云雁纹。

来人眉目如水墨勾染，腰间却悬着柄古朴长剑。

当看清对方面容的刹那，齐砚听见自己心脏炸裂般的轰鸣。

裴雪卿。

大周最年轻的枢密院首学士，此刻本该在京城主持武举的人，活脱脱就是从裴教授家照片墙走下来的古人版。

"下官奉命巡查边关。

"裴雪卿目光扫过他染血的衣襟，"听闻今日有位神射手..."话音戛然而止。

齐砚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自己左肩——那里有个铜钱大的旧疤，是原主记忆里生母用香火烫的"贱籍印"。

而裴雪卿的脸色突然苍白如纸，右手无意识按在自己心口相同位置。

"我们是否..."齐砚刚开口，远处突然传来号角声。

比白天的敌袭警报更急促，连续三长两短。

裴雪卿猛地回神："狼烟台示警，至少五千敌军压境。

"他解下长剑抛来，"玄铁所铸，齐公子用得着。

"齐砚接住剑时，指尖擦过对方冰凉的掌心。

刹那的触碰里，裴雪卿突然死死攥住他手腕："你究竟是谁？

为何我梦中...""报——！

"传令兵跌跌撞撞冲进来，"北狄主力距关隘不足十里！

他们打的是...是黑狼旗！

"裴雪卿闻言瞳孔骤缩。

黑狼旗意味着北狄左贤王亲征，而苍云关守军不足八百。

齐砚己经系紧佩剑。

转身时，他看见裴雪卿从袖中取出一卷泛黄帛书，上面朱砂写就的谶语正诡异地渗出血珠：异星现，山河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