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重生了，还是我那烂得不能再烂的人生。电话那头的人叫嚣着，刺耳得很。“许招娣！
你他妈的有没有在听老子讲话！”“钱打到你卡上了。”说完这句，我面无表情地挂了电话。
铃声却还是响个不停，伴着我走到了派出所。“你好，我想改名字。”1“我叫许招娣，
211毕业，在校学业成绩一直不错，您可以相信我的能力。”女人略显刻薄，
上下打量了我几眼，眼神蔑视。
“我们公司学历要求985本科以及研究生的……你还是算了吧。
”心中泛起一阵酸涩和难堪，只能略略点头，退了出去。迎面走来一个穿包臀裙，
气质长相都很出众的女人，她在我身边停住。“我早跟你说过了招娣，学历不重要，
能力也不重要。”她是我的高中同学郑妍，三年，我一直活在她的霸凌和嘲讽之下。
因为我是农村的，因为我成绩好，因为我土里土气。
还因为那个她一直恋慕的校草曾经向我请教题目。可我不喜欢他，他也不会喜欢我。
他喜欢郑妍，他故意靠近我就是想知道郑妍的反应。他很满意，郑妍因为他，霸凌了我三年。
我微微点头，承认她说的话，便想离开。郑妍很不满意我的举动，我为什么不奉承她，
我为什么不哭不闹。我很累了，我只想离开。郑妍拉着我的手，将我拽到了卫生间，
巴掌声清脆。“许招娣，我警告你，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土包子！看见就恶心！
”郑妍踩着高跟离开，嘴里哼着流行曲。我慢慢转过头，镜子里的自己畏畏缩缩，
脸上是发红的掌印。许招娣，你好失败。许招娣，你好狼狈。许招娣，你好卑微。
2出租屋狭窄闭塞，就这样，还有与我合租的。她的房间门大开着，她与男朋友激情热吻，
我当做没看见，回自己的房间。没过一会儿，刺耳的尖叫充斥着耳膜。我戴上耳机，
将自己裹在被子里，昏昏沉沉，睡了过去。第二天是一水的未接来电，
上面显示的是“债主”。我拨了回去，劈头盖脸是一顿骂。“找到工作没啊！
好好的教师放着不当，要离职！”“领导让我陪他睡，我也要接着当吗？
”“学生说我又土管得还严，说巴不得我死了好，我也要接着当吗？”对面沉默了一瞬，
声音拔高了好几个度“你长成这副样子，谁看得上你啊！”“没工作就没钱，
没钱怎么还我养你的那些钱，你还不如去死呢！”我还想说些什么，电话传来一阵忙音。
起身洗漱，看见合租室友将公共区域弄得乱七八糟。我叹了口气，默默将一切收拾好。
我又要出门找工作时，她睡眼惺忪，急忙叫住我。“招娣啊，出门能不能帮我带早餐回来？
”“麻烦快点哦，我和小张都快饿死了。”我顿了顿，只是说了句。“我要去找工作了，
不好意思啊，早餐店就在楼下，你自己也可以去的。”她噘嘴，那位小张出来了，光着上身，
笑了声。“哎呦，都是室友，你帮我们带一下嘛。”“你这工作找这么久了，也没什么着落，
也不欠这会儿。”说完，他俩对视一眼，双双笑出了声。“好。”3又是无疾而终的一天。
公共厕所里，墙壁上写着代孕，有联系方式，还有价格，还挺多钱的。我已经没钱了，
没钱交房租，没钱还妈妈的债。那一刹那，我竟然有些心动。我不禁苦笑，摇了摇头。
我掏出专门为了面试而准备的口红，将它涂掉了。
刚出门和正在厕所墙壁写代孕广告碰个正着，她看了一眼我手上的口红，
又探身往里看了看被涂掉的字。她的眼神淬了毒一般，死死盯着我。我手心渗出汗，
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办。她伸手将我的口红夺过来，打开，掰成两段，脚底碾压，
地上染上一团血红。“年纪轻轻多管闲事，小心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直到她愤愤离开，
我仍旧心有余悸。我好像……做什么都不顺。紧赶慢赶，我还是错过了最后一班公交车，
司机师傅好像无视了我的招手。我提着包在路上走，不免心疼起那支口红。我仰起头，
深吸一口气，眼泪顺着两边流下，渗进发间。一辆豪车疾驰而过，溅起的水湿了我的衣服，
好脏啊。像我一样。车子开了回来，我以为是来道歉的，车窗摇下，是郑妍，驾驶座上，
是今天公司面试官之一。“不好意思啊，许招娣。”她甚至懒得下车，故作惊讶。
“衣服脏了呢，跟在小巷子里一模一样，又脏又烂。”她甩了一沓百元钞票，打在我身上，
又滑落在地。“赔你的，连着你的清白一起。”4我没说话，豪车疾驰而去，
留下我和七零八落的钞票。我捡起钞票，一张又一张。两千块……我还值两千块呢？
我握着脏兮兮的钱，一步一步朝着出租屋的方向走去。整个人如同行尸走肉，只要稍微一击，
就会溃不成军。天台上，迎面走来一个高大男人，身姿挺拔，黑衣黑裤，带着口罩，
只露出凌厉的双眼。他离我还有几步远，我的十八籽……断了。十八籽哗啦啦滚了一地，
我弯腰去捡，他猛冲过来，抓住我的两千块。他可能也没想到我会抓得这么紧，
表情些许诧异，加大了力气。我不管什么十八籽了，双手死死握住两千块，嘴里念着，
也许是吼着。“这是我的钱！”“这是我的钱！”他朝我踹了一脚，力气好大，好痛。
可我不能松手，这是……我的钱。他单手拽着我的头发，将我往一边拽去，
我强硬地保护着两千块，一如当初保护我的清白一样。他力气好大，打人好疼，
眼前模糊一片，意识朦朦胧胧。男人的背影越走越远，手上握着皱巴巴的钞票，
好像还带着血。我摸了摸自己的嘴角，没有血，没事的，我还可以起来。
一股暖流从鬓角流下，血红模糊了双眼，恍惚中，我翻过了天台，我的钱在空中乱飘。
我伸手向前抓了一把，糟糕，踩空了。巨大的撞击声袭来，我没了意识，陷入暗夜。
5再醒来，是熟悉的教室，是兴材一中。校草拿着习题朝我走过来，
眼神却有意无意瞥向郑妍。我怎么会在这？我这是回到以前了？“许招娣？”“喂，许招娣！
”我猛然回神，校草拿着笔在我在我桌上敲打。“有事吗？”他俯下身，朝我靠近，
将习题册放在我面前。“这道题我不会啊，学霸，给我讲讲呗。
”语气分明是戏谑和玩世不恭，我那时怎么就没有听出来呢。我猛地弯腰，捂着肚子，
拧着眉头。“不好意思啊，内急。”我奔向厕所，疯了一般地跑，仿佛只要我跑得够快，
当年的事就追不上我。暂时躲过一劫，我背着包回家路上也没有遇到郑妍。我松了一口气，
抬头却撞上了校草的眼睛。他的眼睛生得很好看，可我现在看来就像催命符一样。我绕开他，
飞一般地跑。可我哪里跑得过他，还被他绊了一跤，摔了个狗啃泥。这一摔，
大脑突然昏昏沉沉，长大后的郑妍浮现在脑海，却又转瞬即逝。我四下探寻着，
果然在不远处的树后看到了郑妍的身影。校草见我狼狈样子，轻笑。“跑什么？
”“我又不会吃了你，请教问题而已。”只要他没达到目的，他就会一直缠着我，我心一横，
高声开口。“我知道！”“其实你一直喜欢的是郑妍！”此话一出，校草愣住了，
树后的身影一动，校草跑了过去，我借机溜走。6沿着小巷回到家，昏黄的小巷，
四处可见垃圾的残余，邻里大妈一如既往地叫骂个不停。“妈，我回来了。
”妈妈拿着玩具在弟弟面前晃悠，弟弟咧着嘴笑。我们之间好像隔着巨大的屏障，
她向来听不见我说话。事实上，我在她眼里根本就不重要，
像巷子里那些被随意丢弃的垃圾一样。能在这里租房子，也是为了弟弟上小学。一间卧房，
一个小客厅，还有一个小厕所，灶台不得已就放在客厅的位置，对面是一个小床，那是我的。
我将包放到床上，厕所里堆着脏衣服，大人的，小孩儿的。“嗷，你把衣服洗一下，
还有隔壁邻居的也一起洗了。”我走出来，看着她，她根本就没回头看我，和弟弟玩得开心。
“他们的衣服为什么要我洗？”这是我埋在心底许久却一直没问出来的问题，
现在都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怕些什么呢。她停住了手，露出精明模样。“洗一次三块钱呢，
你洗这些，饭钱我就不给了。”心头酸涩，墙上的钟几乎是静止，连秒针都不动了。也是，
她有手机，这个家里，只有我需要这个老式钟表。我握紧了拳头，一字一句。
“你真是不配当一个母亲。”她愣了一下，我转身进了厕所，发泄一般地刷着衣服。
7我重生了，但我好像什么也改变不了。依旧是活在烂泥里，依旧是任人摆布。
我开始更努力地学习，疯了一样，我别无他法，这是我最后的出路了。郑妍和校草谈恋爱了，
他俩总喜欢在我面前大秀恩爱，耀武扬威。我配合得躲在一边，装作暗自神伤，
其实带了一本练习题猛猛做。郑妍很满意我的表现，甚至不再找我的麻烦，但她找上了别人。
乔杉杉浑身湿透躲到顶层楼梯时，我正在刷题。我抬眸看了她一眼，心想着，这跟我没关系，
我帮了她，就是在给自己找麻烦。我要考大学，我不要惹麻烦。乔杉杉浑身发抖，
明明是夏天，她周身却是散发着寒气一般。她自知打扰，轻手轻脚地下楼去。“喂，擦擦吧。
”我捞起搭在椅子上的校服外套，朝她丢去。乔杉杉很诧异，大大的眼睛闪着疑惑和感激。
我夹着练习题下楼，经过她身旁顿了一下。“记得还我，悄悄的。”乔杉杉急忙点头说好，
像个复读机一样说着谢谢。同学经过我身旁打趣多笑笑才好看的时候，我才意识到，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上扬的嘴角。我有多久没笑过了。遥远到了模糊，像在苦海里找糖，
难如登天。8日子似乎平静下来，小巷中的呼救打破了久违的平静。“救命啊！
”“救救我……求求你们了……”带着哭腔的，破碎的少女的求救，是乔杉杉。
噩梦带着黑雾袭来，困住我的脚步。我像被定住了一般，呆在原地，大脑不停地叫嚣控诉。
“快走，快走啊！”“许招娣，她跟你非亲非故，你凭什么帮她？！”我迈开腿，
飞一般奔跑，风声猎猎作响。几乎是在衣服被撕裂那一刻，我出现在乔杉杉面前，喘着粗气。
几个少年转身，看见我瘦弱单薄的身躯，哄堂大笑。一个少年朝我走过来，黄发黑夹克，
带着淫笑。“一起来？”我双腿颤抖，没别的原因，只是因为……我认识他。
我多年噩梦缠身的主人公，无数次胆战心惊的源头。“干嘛！”“都给我站住！
”警察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我心安了几分，冲上去拿外套包裹住乔杉杉。
她像破碎的玻璃娃娃，泪珠闪闪，顺着眼角滑落。警察去追人，一个女警蹲在我们面前，
语气温柔。“小朋友，你做得很棒，我们救下她了。”我们……救下她了。
一句话打开了我的泪闸。多年的噩梦被一阵清风吹散，心里下了一场大雨，
将一切都冲刷得干干净净。警察局里，男警察端着两杯水，笑着说话。“小姑娘跑得真快，
那时候差点没跟上你。”女警接话，也是笑脸盈盈的。“是个勇敢漂亮的女孩子呢。
”心中一震……勇敢，漂亮。这些从来不属于我的词，做梦一般的得到了，心也有些飘飘然。
更多的是苦涩，是难过，长这么大，没人这么夸过我。我是包袱，是累赘，
是微不足道的野草，是不值一提的灰尘。可那些都是别人说的，原来我也可以是鲜花，
是帮手，是太阳。9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就结束的，乔杉杉也许会遭遇更多的霸凌，
而我也会牵扯其中。但……并没有。也许是警察出面震慑住了他们，
也许是高三课业繁忙无暇顾及。毕业的时候，乔杉杉找到了我，
我们在公园的梧桐树下坐了好久。“你确定吗？”我看向乔杉杉葡萄般的大眼睛，郑重发问。
和风拂起她的黑发，乔杉杉的侧脸坚定果决。“是的，阿昭，我坚定。
”阿昭是乔杉杉给我取的，她说招娣不好听，昭字很好，太阳一样。她说，
那晚我出现在巷子的时候，昏黄的灯光洒在我头顶，我就是她生命里的那个太阳。
我握紧她的手，好久没有这么坚定。“好，我陪你，让尘封的罪恶被绳之以法。
”又来到了警察局，警官们看着乔杉杉手里的证据，没一个不张大嘴巴，瞪大眼睛的。
我不知道她是怎么说服自己，又是怎么说服那些曾经被霸凌的同学。这些证据，
是片片痛苦拼接而成，是万重苦难万重山压过来，看得人喘不过气，看得人红了眼睛。
滔天的恨意浮上来，心中大震，浑身发抖。郑妍凭什么逃脱呢，又凭什么被饶恕。
这样的人永远不知悔改，我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吗？我不会放过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