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歌慢

我是贺知霄豢养在身边的金丝雀。一向杀伐果断的冷血将军也会对我露出柔情的一面。

他会用提刀杀人的手为我种下满院的芍药，坐在树下替我描眉挽发。

直到他青梅竹马的白月光出现，我才知道我得到的一切都如同镜中花水中月一般。

他的仇家寻上门，他在大火中推开我奔向他的白月光。可是我不能离开，

我要让他光明正大的娶我。因为我要让他们为我的灭门之仇，付出代价。1骤雨初歇，

院内一片芍药开的娇艳欲滴。我和贺知霄的婚期将至，府里整日热闹的紧。我站在院内，

看着下人匆匆忙忙的挂红绸，贴喜字，清点宫里送来一箱箱的赏赐。贺知霄风尘仆仆的回来，

旁若无人的揽住我的腰将我抱起走向屋内。今夜陛下设宴为我祝贺，我尽量早些回来。

免得初初听了雷声又一个人哭鼻子睡不着。他知道我最怕雷雨天，

每次被雷声惊醒他都会温柔的将我拥在怀中轻声安慰。没想到一个替身，

还真有作将军夫人这样的好命。我去端茶时听见墙角有人窃窃私语，

垂眸愣了几秒若无其事的转身离开。贺知霄是京城人人称赞的铁血将军。七子夺嫡凶险无比，

而当今陛下能坐稳皇位，铲除内忧外患。贺知霄功劳无人能比。

皇宫和各路大臣送来的美女无数，他却拒之门外。他对外说我性子急断不容人，

将军府留我一个便足够了。不为别的，只因我温顺，乖巧，容貌与他年少挚爱十分相似。

其实我一直都知道，在他心里，我只是他白月光的替身。他会亲手为我做我爱吃的芙蓉糕，

为我剥好核桃仁，替我亲手打芍药金簪。他总是耐着性子想办法哄我开心。只因他说过，

我笑起来的样子，最像那个女子。我刻意打听他白月光的习性，学的入木三分。

只要能留住他的心便足矣。所有人都在猜测，贺知霄会不会对我假戏真做动了真心，

娶我入门。皇帝笑他老大不小，也该娶妻生子了，

要为他在世家大族里选一位名门闺秀作将军夫人。贺知霄噙着笑拒绝，说要娶我为妻。

我激动的掉下眼泪。天渐渐暗了。贺知霄走后不久，他请江南老匠人赶制的嫁衣送到我屋内，

我指尖颤抖着抚摸了一遍又一遍。我坐在窗前等他，他却迟迟未归。风雨吹的门窗吱吱作响。

听着雨声，我一夜未眠。第二日清晨，我刚听到下人通传的消息就提着裙摆小跑着往府门赶。

迎面撞上了一脸急切的贺知霄。他怀里抱着一名与我十分相似的女子从我身边擦肩而过。

视线未从我身上留过半分。2我在原地愣了许久，失魂落魄的回到自己的屋内。天都快黑了，

贺知霄才来我的房间瞧我一眼。凤冠霞帔还整齐的摆在桌上，红的让人刺眼。

他粗糙的手指抚摸过我的脸庞。怎么，还在赌气？明日带你去文山看梨花如何，

之前你一直想去打猎，明日若是能猎到一张狐皮，送给你做披风。我撇撇嘴，

忍着鼻尖的酸楚，点了点头。第二日，我坐着马车到达文山时，

远远的便瞧见了跟在贺知霄身边的人。那女子正是昨日贺知霄抱回将军府的人，

他的青梅竹马，江婉清。我走过去时，她看向我的眼中带着明晃晃的厌恶。不等我开口说话，

江婉清便拉着贺知霄的手撒娇道。知霄哥哥，我瞧见那边有条小溪，不如你陪我去捉鱼吧。

贺知霄没有犹豫的将视线移开，宠溺的点了点她的鼻尖。怎么和小时候一样，

还这么调皮。一会儿要是弄湿了鞋袜，还要我背你回去不成？知霄哥哥对我那么好，

自然会宠着我了。江婉清拉着贺知霄蹦蹦跳跳的离开了，我愣在原地，像个出丑的笑话。

我不想跟着他们，骑上马拿着弓箭朝着另一边走去。山林里格外幽静，

野兔在草丛中钻来钻去，找了好半天才发现一只又白又胖的狐狸。我拉满的弓还没松开，

一只箭从我耳旁飞过去。我心里一惊，回头看，江婉清正坐在贺知霄的马上，

将弓箭直直的瞄准我。第二只箭拖弓而出，我躲避不及，一个侧身从马上重重的摔了下来。

我倒在地上，泪眼朦胧中看到贺知霄脸上的担忧。他急忙下马要来扶我，江婉清却忽然开口。

知霄哥哥，我想要那只狐狸，它快要跑了，你快帮我抓住它。贺知霄依旧望着我，

却停下了动作。我手掌被地上的石子硌的生疼，手臂上被树枝划出了一道明晃晃的伤口。

我倔强的忍着眼泪，看着贺知霄转身，走向了江婉清。还好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

我看不见他们甜蜜的画面。我仅仅闭上眼睛，疼出一身冷汗。只是我分不清，

这份疼是伤口疼，还是心里疼。3回到府里后，我不大爱出门走动。

整日里就是将自己关在房间里，躺在榻上对着房梁发呆。前几日还热热闹闹的将军府，

忽然安静了下来。贺知霄将人安排在京城一处宅子里，整日都陪在她身边，

这偌大的将军府好像只留我一个人。房檐上刺眼的红绸整日被风吹的呼呼作响，

吵得我睡不着觉。我身边的小侍女秋儿见我整日憋在屋里闷闷不乐，

生拉硬拽将我拖到花园里晒太阳，还端了一桌子的甜食来让我吃。她说吃些甜的，

心情也会变好许多。我走在路上，忽然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你之前不是说想荡秋千吗，

我亲自在假山旁扎了一个，现在带你去可好？听着熟悉的声音，我心里有些酸涩。

半月前我想让下人在花园里搭个秋千，贺知霄拦住了他们，

说等他忙完这阵军务亲自为我搭一个，到时候我便可以在花园里一边荡秋千一边赏花。

我还以为，他早就将我的话忘了。我整理好情绪，转过身冲他笑了笑。下一秒，

他脸上的柔和忽然僵住了。怎么是你？我嘴角的笑容霎时僵在原地，

亲眼看着他的神情渐渐冷了下来。江婉清从远处跑来，穿着和我一样颜色的罗裙，

梳着几乎好无差别的发髻。若是不仔细看，确实相似极了。难怪贺知霄认错了人。

知霄哥哥，你不是说给我搭了秋千吗？现在便带我去吧，我已经等不及了。

江婉清仰头看着他，笑的眼睛都快瞧不见了。贺知霄脸上重新浮现出笑意，故意开口逗她。

怎么越大越小孩子心性了，一个秋千就能高兴成这个样子，真是没出息。

江婉清撒娇一般的锤了贺知霄一下。你懂什么呀，我高兴是因为你记得我喜欢秋千，

特意为我亲手搭的。这代表你在乎我，只对我偏爱。后面的字她故意说的很慢，

似有若无的瞥了我几眼。没等贺知霄再开口，她又惊呼开口。姐姐怎么眼睛这么红，

像是哭过了？难道是因为你瞧见知霄哥哥亲手给我搭秋千，你羡慕也想要了？

姐姐真是奇怪，好像我喜欢什么你也喜欢，什么都要来跟我抢一抢。不过没关系，

我向来很大度，若是你也想玩这秋千，等我玩够了也可以让给你。她的笑容甜的腻人，

清脆的嗓音像一根根针一样刺进我的心里。4将军府的守卫严严实实，院墙密不透风。

可是关于我的言论在街上传的沸沸扬扬。他们都说贺将军别看平日里宠着我，

可真正的心上人回来了，便把我丢在了一旁。从前我受宠爱，

也是因为我长得有几分像江婉清的缘故，完全是沾了他的光，每日梳妆的时候，

秋儿都忍不住同我诉苦。那位江姑娘整日里派人盯着咱们，穿什么衣裙，梳什么发髻，

通通都学了个遍。就连姑娘您的饮食习惯，说话语气都要学上一学，真是恶心人。

她还让人散播谣言出去，说是姑娘你刻意学她的样子，想同她抢夫君。

明明将军要娶的是姑娘你，怎么就成了抢她的了，真是可笑。我听了，确实觉得好笑。

也对，自打我来到将军府，一直扮演的都是江婉清替身的角色。可如今正主回来了，

却处处学我。人言可畏，在江婉清的煽风点火下，

好像我这个准将军夫人成了将军府里最多余的人。

那天晚上我在院里那些贺知霄为我打的佩剑舞剑，抬头看见了依偎在一起的两个人走进来。

两个人似乎喝了酒，脸庞绯红。江婉清看着我噗呲一笑，牵着贺知霄的手逛了逛。

知霄哥哥，我听他们说她是你的未婚妻啊，可是既然我回来了，她也没办法留下了对吧。

可是她毕竟是个女子，夜深露重的一个人走也不太安全，不如让她明天再走吧。怎么，

这么急着赶我走。我扯着嘴角朝着她笑了笑，下一秒举起手中的佩剑，直指她的眉心。

这里有你说话的分？我是名正言顺的准将军夫人，你算什么，敢赶我走？

江婉清吓得面色苍白，后退一步躲在贺知霄的身后，无助的抬头看向贺知霄。

贺知霄盯着我看了良久，忽然轻笑出声，随手一弹将我的佩剑打落在地。他沙哑着嗓音开口。

我给你打佩剑教你剑术，是想让你防身不被别人欺负的，

不是让你用来对着我的人耍威风的。5他越过我，牵着江婉清进了门，

留下我站在月光下孤零零的一个人，像个被丢弃的人。原来她才是你的人，

而我只是个不重要的人，我在院子愣了会神，回到自己的房间时，

发现江婉清穿着我的衣裙坐在桌前。她随手拿着我亲自烧制的瓷器，轻蔑一笑丢在地上。

她听到我推门的声音，却没有抬头，只是若有所指的说道。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摆着都嫌碍眼。她手一起一落又摔碎了贺知霄送给我的花瓶。

你跟在知霄身边的这几年肯定知道，他最爱的是我，他会娶的也只有我。若你识趣，

就该自己夹着尾巴早日滚出将军府，别做那将军夫人的美梦。

不然等哪日青天白日的被赶出去，这颜面怕是捡都捡不起来了。看着她颐指气使的模样，

这几天憋在心中的怒火再也压抑不住。我冷笑着抬手甩了一巴掌。你算什么东西，

也配对我指手画脚？我将人扯着头发推了出去，重重的关上门。不到一刻钟，

贺知霄推门进来。我坐在窗边望着天上的月亮，头都没回，轻声问他。怎么，

你的心上人跟你告状了，你现在要来替她出气？贺知霄没说话，挨着我坐下，

一把将我搂在怀里。我不服气，忍着眼泪恶狠狠的瞪着他，倔强的不说话。他却突然笑出声，

将我眼角的泪痕抹去。我来哄哄你。从前没发现，一向温顺的小猫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我的眼泪瞬间成串的往下掉，张嘴咬住他的手。你的心上人一回来，你就把我丢在一旁，

难道我不会伤心吗？她夺走我的一切，连我最爱的人也要夺走，我不该怨吗？

她要赶我走，你会为了让她开心顺了她的意吗？贺知霄敲了敲我的头。这是我的府邸，

没有我的允许谁敢撵你走？那你还会娶我吗？我眸中闪烁着泪光，望向他眼底。

贺知霄没有说话，只是温柔的拿着帕子擦干我脸上的泪水。现在去和清清道个歉吧，

我不想看到她伤心。阿锦，你乖一点，趁着我心情好不同你计较。我沉默片刻，

笑出了声，轻轻的说了一声好。6我这个准将军夫人给江婉清道歉的事，

不出一天就传遍了京城大大小小的门户。不论是高门宴会还是街头闲聊，

我都是被讨论的那个焦点。所有人都说，贺知霄一定不会娶我。毕竟他真正心爱的人回来了，

他又怎么会甘心娶一个替身呢？我全当不知道这些杂言碎语，努力的打理着将军府，

筹备着我们的婚礼。婚期定在下月初三，算起来还有一个月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