雉带箭

黎寒心里一首有个疑惑，使他百年来寝食难安。

沸腾的热水在铜锅里欢乐的唱歌，烧红的铁链滚烫地贴着皮肤……被所缚在炼魂鼎里的少年，真是他年轻的小师尊，陆允玵。

对方被炮制了七天七夜，即将魂飞魄散，抓着锁链的手红中泛白，看得他个刽子手都不忍心了。

“唉——”陆允玵叹了口气。

“我死了，你怎么办？”

黎寒骤然睁大了眼睛。

这句没头没脑的话，他是跟谁说的？

在场三个人，是陆允玵的徒弟，却也是剽窃兰音心法、欺师灭祖的恶人。

这句缠绵悱恻的遗言，自不可能是跟他们说的。

那是谁？

这里还有第五个人吗？

最后一口气吐出，陆允玵沉下炉鼎，成了一枚莹光闪闪的玉镯子。

至死也没说出那人是谁。

百年来，这句话成了黎寒的梦魇，夜夜折磨他的心扉，使他难眠。

那人是谁，他会回来吗，会替陆允玵复仇吗？

会……杀了他吗？

立秋过了，朱蕤苑的海棠花开了。

百年前，陆允玵死后的第二天，海棠树也被夺走了精气神，一夜枯死。

所有人都以为它是枯木了，没想到昨天晚上，它又再次开花了。

兰若生春夏，芊蔚何青青。

幽独空林色，朱蕤冒紫茎。

迟迟白日晚，袅袅秋风生。

岁华尽摇落，芳意竟何成！

空临城，要变天了。

黎寒是空临城的城主，本城最高者，受所有人景仰爱戴。

但他为人阴险，最喜暗中窥视，走起路来没有声音，像飘着的幽灵。

太阳落山，倦鸟归巢，朱蕤苑己经没有多少人了，忽然传来一声“让开！”

黎寒伸长脖子一看，假山后，三五个少年人围着一个红衣女子，表情荡漾，不怀好意。

“放开我！”

黎寒认出红衣女子乃是“兰扇五娘子”马兰亭，身边诸少年都是她的师弟，修为和灵识远不如她，是以被五人围困她也不慌。

更多的愤怒。

“师姐，你喜欢老子吗？”

“不喜欢！”

为首的少年显然是这群人的头头，摸着鼻子道：“我也不喜欢老子，我喜欢孔子。”

“我也不喜欢孔子，庄子、荀子、韩非子我都不喜欢！”

拒绝烂俗的表白，马兰亭只觉得浪费时间，转身就走。

她转身时秀气的天鹅颈一扬，高傲又神气，猛地扎疼了少年的自尊心。

“妈的，给脸不要脸！”

少年猛地暴起，从后方恶狼一般扑过来。

马兰亭余光看见，不屑地哼一声：“怎么，还想用强？”

反手一招，毫不拖泥带水，将少年一掌打飞出去。

“雕虫小技！”

马兰亭冷笑一声，继续行走。

猛地腹部一紧，整个人抽起来，跪倒在地。

“你下毒……卑鄙……”少女的脸色变得苍白，汗珠大颗大颗落下。

被打飞的少年笑嘻嘻地站起来，和同伙一起笑吟吟地围上来。

他们要做什么，不言而喻。

黎寒尽收眼底。

他听见马兰亭愤怒地喊叫“滚开”“快来人”“救我”，思索片刻，却没有出手。

为首的少年是二师兄楼宇之子，家境优渥，应有尽有。

难得的是楼陈这小子对马兰亭痴心一片，非她不娶，发过誓要对她好一辈子。

过程强取豪夺又如何……结局是好的，也不失为一桩天作的姻缘。

唉，年轻人的事，他是越来越不懂了……黎寒装作没看见，幽灵一般离开了。

身后，马兰亭的怒骂声己经转化成啜泣的哭声。

她中了软骨散，动弹不得，被五个顽劣少年拿绳子绑了，拖到一片花丛中。

少年熟门熟路，显然密谋己久。

向晚的微风吹过红艳海棠，似乎也在招显她不幸的命运。

“求求了，来个人救我吧。”

少女哭泣着哀求。

少年们看着她垂死挣扎，嘿嘿地淫.笑，一张张猪脸油腻又可厌。

“挣扎吧，颤抖吧，你越挣扎我们越兴奋……”“师姐，这都是你自招的！

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要是早些答应了黎老大，也不至于一对多。”

马兰亭绝望地闭上眼睛，睫毛上坠着一颗大泪珠。

这时，她闻到了一阵沁人心脾的海棠幽香，和一个陌生的醉人的声音——“要我救你么？

那好，把你的身体借我用用……”马兰亭不挣扎了，静静躺着跟条死鱼一样。

少年顿时觉得兴味索然，道：“捆久了该不会晕过去了吧？

算了，现在把她办了。”

楼陈上前去解对方胸口的扣子，蓦地，被两根莹白的手指箝住了手掌。

往外抽，没抽动。

马兰亭悠悠睁开眼睛，玫瑰色的眼珠宛如粉水晶，漂亮又蛊惑。

“师姐你醒了，你自己不叫了？

不叫了我可是会，哎呦！”

手指一错，如刮骨刀般，楼陈的手掌己经被齐腕夹断。

仅凭两根手指！

楼陈冒着冷汗，失声道：“你不是师姐！

你是夺舍上身的孤魂野鬼！”

马兰亭脉脉无语，两指合并，鹤头一般，戳穿了楼陈的喉咙。

人狠话不多。

其他人见状不好，转身就跑，大喊来人。

可惜，就跟他们跟马兰亭说过地那样——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他们的。

马兰亭从地上爬起，三两下抓开身上的绳子，目送西人的眼神淡漠的就像看死人。

一朵玫瑰花被他顺手摘下，一抖，散开七七八八飞舞的花瓣——经由风一吹，锐利如刀，追上西人，插在他们的背心。

“扑通”“扑通”，是尸体跌倒在小路上的声音。

“废物点心。”

“马兰亭”嗤笑一声，飞身上了高高的假山，朱蕤苑的美景尽收眼底，甚至空临城也露出了一阵疆域。

她喃喃自语：“我的，我的，都是我的！

这是我的领土，我的荣耀！”

吐尽胸中浊气，“马兰亭”坚定道：“我要夺回我失去的东西！

我的一切！”

“谁在那里！”

“马兰亭”将手中一支红玫瑰当作飞刀打出，穿过假山石首面其后一人。

“鬼鬼祟祟，藏在那里意欲何为？

说，你来多久了！”

那人劈手接住了她的飞刀，将玫瑰横放在胸前。

他动作流畅，行云流水，接的很利落，却不自觉地皱了下眉。

“玫瑰有刺，不是我的错哦。”

“马兰亭”笑嘻嘻道。

那人装逼失败，气急败坏地把玫瑰往地上一扔，恼怒道：“马兰亭，你抽什么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