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聂雁声，曾是礼部侍郎家的嫡女，如今却是深宫里挣扎求生的蝼蚁。父亲被诬谋反，
男丁流放，女眷没入宫中为奴。母亲吞金自尽，只留给我一支银簪，和满腹的恨。在浣衣局，
我双手泡烂，脊背鞭痕累累。却死死记住每一个欺辱我的人。尤其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楚贵妃，
她父亲一手毁了我的家。直到那日，我在御书房临摹字帖。被皇帝看见。他捏着我的下巴，
说我的眼睛像极了一个人。先皇后沈琬，他挚爱的亡妻。于是，
我学会了如何做一个完美的替身。我模仿她的字迹，她的琴音，她垂眸时睫毛轻颤的模样。
我借着她的影子往上爬，在楚贵妃的毒计里求生，在皇帝的凝视里织网。深宫如棋局，
落子无悔。我要让那些践踏我的人知道。蝼蚁，也能咬断凤凰的喉咙。
1 浣衣局我跪在青石板上，膝盖早已失去知觉。三月的雨丝渗入单薄的衣衫，冷得刺骨。
"聂家的丫头，还当自己是大小姐呢？"李嬷嬷的藤条抽在我背上，
火辣辣的疼："这衣裳洗得不干净，重洗！""是，嬷嬷。"我低头应声。
将木盆里华贵的宫装一件件捞出来。丝绸浸了水，沉得像铅块。我的手指泡得发白，
指甲缝里渗着血丝。那是昨日被嬷嬷用针扎的。三个月前，我还是礼部侍郎家的嫡女聂雁声。
父亲被诬陷勾结废太子，聂家男丁流放，女眷没入宫中为婢。母亲在入宫当晚就吞金自尽了。
留下我一人在这吃人的地方挣扎求生。"听说她爹是个反贼。"不远处，
几个宫女对着我指指点点。"嘘，小声点。不过是个浣衣的贱婢，也配我们议论？
"我假装没听见，将拧干的衣裳一件件晾在竹竿上。水珠顺着锦缎滑落，
像极了我再也流不出的眼泪。入夜，我蜷缩在通铺最潮湿的角落。十几个宫女挤在一起，
却没人愿意挨着我。有人故意把洗脚水泼在我的被褥上。我默默挪开，裹紧唯一的棉袄。
月光透过窗棂，我摸出藏在鞋底的银簪。这是母亲留给我的最后一件东西。
簪尖在砖地上轻轻划动，我记下今日在御花园听到的只言片语："楚贵妃又杖毙了两个宫女。
""陛下近来常去梅园。""北疆战事吃紧，户部……"这些碎片拼凑出深宫的轮廓。
我知道，要想活下去，光会洗衣远远不够。2 御前机会来得比预期要快。
那日我送洗净的衣裳去尚服局，正遇上掌事姑姑大发雷霆。"没用的东西！
御书房要的《兰亭集序》临摹本，你们就交出这等狗爬字？"我瞥见案几上的字帖，
鬼使神差地开口："奴婢愿一试。"满屋子的人像看疯子一样瞪着我。李嬷嬷冲上来要掌嘴，
却被掌事姑姑拦住。"你识字？""家父曾请先生教过。"我咽下"礼部侍郎"四个字，
恭敬地跪下。狼毫在手，我仿佛回到从前在闺阁习字的日子。父亲说女子无才便是德，
却偷偷给我买来王羲之的真迹。笔走龙蛇间，我暂时忘记了手上的冻疮和背上的鞭痕。"这？
"掌事姑姑捧着我的字，脸色变了又变，"你叫什么名字？""奴婢聂雁声。"三日后，
我被调往御书房当差。离开浣衣局时，李嬷嬷往我包袱里塞了块硬馒头："丫头，
宫里不比外头，慎言慎行。"我没想到会这么快见到皇帝。那日轮到我值夜，
忽闻外头脚步声杂乱。我连忙跪伏在地，额头紧贴冰冷的地砖。"都退下。
"一个低沉的男声响起。明黄色衣角掠过眼前，带着龙涎香的威压。我屏住呼吸，
听见翻阅奏折的声音。然后是茶盏重重搁在案上的脆响。
"北疆……"皇帝的声音里压着怒意，"楚家好大的胆子！"我心跳如鼓。
父亲就是被楚相国陷害的。一滴汗顺着鬓角滑下，我死死咬住嘴唇。"你，过来研墨。
"我这才发现御前太监都不在。屈膝行至案边，我挽起袖口。手腕悬空，
墨锭在砚台上划出均匀的圆圈。这是母亲教过的规矩，研墨不能出声。"你是新来的？
"皇帝突然问。"回陛下，奴婢聂雁声，三日前调来御书房。"他忽然伸手抬起我的下巴。
我被迫直视天颜。萧景琰比想象中年轻，眉目如刀削，眼下有淡淡的青黑。
"聂……"他眯起眼，"聂明远的女儿？"我浑身血液都凝固了。
父亲的名字从皇帝口中说出，像一把刀悬在头顶。"是。
"我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罪臣之女，不敢玷污圣听。"他的拇指擦过我的眼睛，
我才意识到自己哭了。这举动太过亲密，我吓得往后一缩，额头重重磕在案角上。"呵，
"皇帝竟笑了，"聂明远那个老古板，倒养出个有意思的女儿。"那夜之后，
我被调去整理奏折。虽然还是最低等的宫女，但至少不用再挨打受冻。我小心谨慎，
从不与人对视。说话轻声细语，活得像一抹影子。直到楚贵妃驾到。3 祸端"本宫听说，
御书房新来了个会写字的宫女？"我跪在殿外，听见里头珠翠叮当。楚清璃，楚相国的嫡女，
当朝贵妃，也是害我全家的元凶之女。"回娘娘，是个粗使丫头，上不得台面。
"御前总管赵德安陪着笑。"带进来本宫瞧瞧。"我被人推进殿内，险些绊倒。抬头瞬间，
我对上一双美得惊人的眼睛。楚贵妃一袭绯红宫装，云鬓花颜。指尖染着凤仙花汁，
像极了画上的毒蜘蛛。"长得倒有几分姿色。"她红唇微勾，
"听闻你父亲与废太子……""娘娘明鉴，"我重重叩首："罪女入宫为婢，只求赎罪，
不敢有非分之想。"茶盏突然砸在我面前，滚烫的茶水溅在手上。我死死攥住衣角，
不敢动弹。"好个伶牙俐齿的丫头。"楚贵妃冷笑："本宫看你是贼心不死。来人，
搜她的住处！"我如坠冰窟。她们一定会"找到"些什么。果然，
赵德安捧着一个锦盒回来："娘娘，在婢女枕下发现此物。"盒中是一枚蟠龙玉佩，
这分明是御用之物！"大胆贱婢！竟敢偷窃御赐之物！"楚贵妃厉声喝道，"按律当杖毙！
"我被按在地上，脸颊贴着冰冷的地砖。余光瞥见楚贵妃得意的笑容，
忽然明白了：皇帝那夜的异常举动，早已传入她耳中。我不过是被用来杀鸡儆猴的那只鸡。
"奴婢冤枉！"我挣扎着喊道："那玉佩不是奴婢的！""还敢狡辩？
"楚贵妃一脚踩在我手上："给本宫打！"板子落下前，
殿外突然传来尖细的通传："陛下驾到！"4 转机"这是闹的哪一出？
"皇帝的声音不辨喜怒。我满嘴是血，模糊的视线里，明黄色身影停在三步之外。"陛下，
"楚贵妃瞬间变了腔调："这贱婢偷了您的玉佩，臣妾正……""哦？"皇帝弯腰拾起玉佩，
突然笑了："爱妃怕是误会了。这玉佩是朕赏她的。"满殿寂静。我不可置信地抬头，
正对上皇帝意味深长的目光。"聂氏字写得好，朕随手赏的。"他把玩着玉佩："怎么，
朕连赏个宫女的权力都没有了？"楚贵妃脸色煞白："臣妾不知……""不知者无罪。
"皇帝虚扶她一把，话锋却一转："不过爱妃近日掌管六宫，似乎太劳累了。即日起，
宫务暂由德妃协理。"楚贵妃几乎咬碎银牙，却只能谢恩。临走时，
她看我的眼神像淬了毒的针。众人退去后，皇帝蹲下身，用帕子擦去我唇边的血："疼吗？
"我抖得说不出话。这算什么？天子的怜悯？还是另有所图？"这玉佩确实是朕的。
"他将冰凉的玉塞进我手心："现在，真是朕赏你的了。"我攥着玉佩，
忽然摸到背面刻着的小字。"琬"。这是先皇后的闺名？"聪明。
"皇帝看穿我的疑惑："你很像她，尤其是眼睛。"他起身离去，
留下我一个人跪在空荡荡的大殿里。掌心的玉佩冷得像块冰，我却从中摸到了一线生机。
先皇后沈琬，五年前难产而死。传闻皇帝至今不立新后，就是因为忘不了她。我慢慢爬起来，
擦干脸上的血和泪。镜子里的我狼狈不堪，唯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
像极了我从未见过的先皇后。"楚清璃。"我轻声念着仇人的名字，将玉佩藏入贴身的荷包。
深宫如棋局，而我，刚刚学会了第一步走法。5 模仿我成了御前宫女。消息传开，
浣衣局的姐妹看我的眼神都变了。小桃偷偷塞给我一盒冻疮膏："雁声姐，你出息了。
""不过是换个地方当差罢了。"我将冻疮膏推回去："你留着，冬天还长着呢。
"养伤期间，我翻遍了御书房里关于先皇后的记载。沈琬，镇北侯嫡女，十八岁入主中宫。
温良贤淑，精通琴棋书画，尤其擅写飞白体。皇帝与她青梅竹马，在她难产死后罢朝三日。
我对着铜镜练习表情。垂眸时睫毛要轻轻颤动，笑时要先抿一下唇。母亲说过，
男人最爱得不到的和已失去的。而沈琬，两者都是。伤愈当值第一天，
我"偶然"被皇帝看见在临摹《洛神赋》。用的是飞白体，纸角还故意署了个"琬"字。
"你还会这个？"皇帝果然驻足。我假装受惊，墨笔在宣纸上划出长长一道："奴婢该死。
"他握住我颤抖的手："继续写。"我屏息运笔，感受着身后人的体温。龙涎香混着墨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