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刺痛了柯瑞的鼻腔。他睁开眼睛,刺眼的白光让他立即又闭上了眼。头痛欲裂,
仿佛有人在他的颅骨里塞进了一块烧红的铁。"醒了!医生,他醒了!
"一个陌生的女声在耳边响起,带着掩饰不住的喜悦。柯瑞再次尝试睁开眼睛,
这次他适应了光线。一张妆容精致的女性脸庞映入眼帘——杏仁眼,小巧的鼻子,
嘴角有一颗几乎不可见的美人痣。她看上去三十岁左右,眼睛里闪烁着泪光。"谢天谢地,
你终于醒了。"女人握住他的手,她的手冰凉而柔软,"你知道我是谁吗?"柯瑞张开嘴,
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他摇了摇头,这个简单的动作让他的头痛加剧。
他不认识这个女人,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躺在医院里。女人的表情凝固了一瞬,
随即挤出一个微笑:"没关系,医生说可能会有暂时性失忆。我是雨晴,林雨晴,你的妻子。
"妻子?柯瑞困惑地打量着她。他努力在记忆中搜寻关于"妻子"的任何信息,
却只找到一片空白。更可怕的是,他甚至想不起自己的名字。一位穿白大褂的医生走过来,
检查了他的瞳孔反应和各项监测数据。"柯医生,你能听懂我说话吗?如果能,
请眨两下眼睛。"柯瑞眨了眨眼。原来他姓柯,是个医生。"很好。你遭遇了车祸,
昏迷了三天。根据CT扫描,你有轻微脑震荡,但幸运的是没有严重出血。"医生顿了顿,
"你记得自己是谁吗?"柯瑞尝试说话,
这次勉强挤出一个字:"不...""逆行性遗忘症。"医生对林雨晴解释道,
"通常这种记忆丧失是暂时的,尤其是近期的记忆。他可能会先恢复较早的记忆,
最近的事情反而最后想起来。""他...会完全恢复吗?"林雨晴的声音有些颤抖。
"大多数情况下会的,只是时间问题。"柯瑞听着他们的对话,
一种莫名的恐慌攫住了他的心脏。他不记得自己是谁,不记得这个自称是他妻子的女人,
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出的车祸。他就像一张被擦除的硬盘,所有的数据都消失了。
"我...多大了?"柯瑞艰难地问道。"三十五岁。"林雨晴回答,"你是心理医生,
在市中心有自己的诊所。我们结婚四年了。"她犹豫了一下,"这些你真的都不记得了吗?
"柯瑞闭上眼睛。三十五岁,心理医生,结婚四年。这些信息像别人的简历一样陌生。
他试图在脑海中勾勒出自己的形象,却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车祸...是怎么回事?
"林雨晴和医生交换了一个眼神。"你开车回家时在环城高速上被一辆货车追尾,
车子失控撞上了护栏。"她咬了咬下唇,"医生说如果不是你系了安全带,气囊及时弹出,
后果会更严重。"柯瑞注意到她说这些时手指不自觉地绞在一起,指节发白。她在紧张什么?
"我需要...看看自己。"柯瑞突然说。林雨晴从包里拿出一面小镜子递给他。
镜中的男人脸色苍白,眼睛下方有深重的阴影,额头贴着纱布,下巴上冒出了胡茬。
这张脸既熟悉又陌生——浓密的眉毛,高挺的鼻梁,左眉上方有一道细小的疤痕。
他盯着那道疤痕,似乎触发了某种模糊的记忆,但转瞬即逝。"我...想一个人呆会儿。
"柯瑞放下镜子。林雨晴看起来想反对,但医生轻轻点头后,
她勉强同意了:"我去给你买些吃的,你最喜欢的那家粥店的皮蛋瘦肉粥,好吗?
"柯瑞不记得自己喜欢什么皮蛋瘦肉粥,但还是点了点头。等他们离开后,
他艰难地支起身子,环顾病房。床头柜上放着他的个人物品——一个皮质钱包,一部手机,
一块看起来价值不菲的手表。他拿起钱包打开,里面有一张身份证:柯瑞,
出生日期1988年3月15日,住址是城市另一侧的一个高档小区。
还有几张信用卡和名片,上面印着"柯瑞 心理学博士 瑞心心理咨询中心"。他解锁手机,
需要指纹识别。右手拇指成功解锁。壁纸是一张他和林雨晴在海边的合影,
两人对着镜头微笑,看起来幸福美满。他翻看通讯录,里面有许多联系人,
但名字对他而言毫无意义。相册里有大量照片——旅行、聚餐、诊所开业、朋友聚会。
照片中的他总是面带微笑,与现在病床上这个迷茫的男人判若两人。最令他不安的是,
所有这些都无法唤起他一丝一毫的真实记忆。就像在看别人的生活记录。林雨晴很快回来了,
手里拎着外卖袋。她帮柯瑞调整好床的角度,打开粥盒,香气弥漫开来。"要我喂你吗?
"她问。"不用。"柯瑞接过勺子,尝了一口。味道不错,但并不像"最喜欢"的那种感觉。
"医生说如果你情况稳定,后天就可以出院了。"林雨晴坐在床边,"家里我已经收拾好了,
你什么都不用担心。"家。这个词让柯瑞感到一阵异样的紧张。"我们...有孩子吗?
"林雨晴的笑容僵了一下:"没有,我们还没准备好。"她转移话题,
"你的诊所那边我已经通知了,病人都安排给了其他医生暂时接手。
你的合伙人杨明说让你安心养病,不用担心工作。"柯瑞点点头,继续机械地吃着粥。
每一口吞咽都像是在吞咽一个他不了解的人生。两周后,柯瑞出院了。
医生诊断他的身体恢复良好,但记忆恢复情况不乐观——他失去了近五年的记忆,
对最近几年发生的事情完全空白。奇怪的是,他能记得大学时期的事情,
记得如何做心理咨询,甚至记得各种心理学理论,
却想不起自己何时结婚、何时开设诊所这些重要人生节点。林雨晴开车带他回家。一路上,
柯瑞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城市景观,试图寻找熟悉感,但一切都是陌生的。新建的高楼,
改造的街道,甚至连路边的广告牌都让他感到新奇。"这里去年才通车的,你可能不记得了。
"林雨晴指着一座高架桥说。车驶入一个高档小区的地下停车场。电梯上到18楼,
林雨晴打开1802的门锁:"欢迎回家。"家。一个两百多平米的宽敞公寓,
现代简约风格的装修,大落地窗让阳光洒满客厅。墙上挂着几幅抽象画,
茶几上摆着新鲜的花。一切都井井有条,干净得几乎没有人气。柯瑞站在玄关,
感到一阵眩晕。这个"家"对他来说就像一个精心布置的酒店套房。"你的书房我保持原样,
也许熟悉的环境能帮助你恢复记忆。"林雨晴领他穿过走廊,推开一扇门。书房里,
一整面墙的书架上塞满了心理学著作和专业期刊,一张实木办公桌上放着电脑和几摞文件。
墙上挂着几个证书和奖状,还有一张柯瑞穿着博士服的毕业照。柯瑞走近书架,
手指划过书脊,这些书他大多都记得内容,却不记得自己何时购买或阅读过它们。
"我平时...睡哪里?"柯瑞突然问。林雨晴的睫毛颤动了一下:"主卧,和我一起。
"她补充道,"如果你不习惯,可以先睡客房。"当晚,柯瑞选择了客房。躺在陌生的床上,
他盯着天花板,思绪纷乱。林雨晴对他的态度温柔体贴,但总让他感到一种微妙的违和感。
她似乎太过熟悉他,而他则像个闯入者。更奇怪的是,尽管她自称是他的妻子,
他却对她没有任何生理上的亲近感,甚至有些抗拒她的触碰。第二天早晨,
柯瑞被咖啡的香气唤醒。他循着味道来到厨房,林雨晴正在准备早餐。
"你以前总是七点准时起床,喝一杯黑咖啡然后去晨跑。"她把咖啡递给他,
"不过医生说你现在还不能剧烈运动。"柯瑞接过咖啡尝了一口,
苦得他皱起眉:"我一直喝这么苦的咖啡?""你总说生活已经够甜了,
咖啡要苦一点才有味道。"林雨晴微笑着说,但笑意未达眼底。早餐后,
柯瑞决定去书房看看能否找到更多关于自己的信息。他打开电脑,密码是他的生日。
邮箱里有上千封未读邮件,他粗略浏览了一下,大多是工作往来和广告。
桌面上有一个标着"病人档案"的文件夹,但需要密码。书桌抽屉里有一本纸质笔记本,
翻开第一页,上面写着"程默,DID,2023年3月"。DID——解离性身份障碍,
也就是俗称的多重人格障碍。柯瑞继续翻阅,笔记记录了一个复杂病例的详细治疗过程,
但奇怪的是,大部分内容都被用黑笔涂掉了,
只能零星看到一些片段:"童年创伤""至少三个人格""危险程度高"。
最后一页写着一行字:"程默不是病人。"柯瑞盯着这行字,感到一阵寒意爬上脊背。
这是什么意思?如果程默不是病人,为什么会有这么详细的治疗记录?
为什么又要涂掉大部分内容?他继续翻找,在抽屉深处发现了一个U盘。插入电脑后,
发现需要密码。柯瑞尝试了几个常用密码组合都不对。正当他思考时,
林雨晴敲门进来:"午饭好了。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了吗?
"柯瑞下意识合上笔记本:"没什么,就是些工作笔记。""别太着急,记忆会慢慢恢复的。
"林雨晴说,"对了,杨明打电话来,说如果你感觉还行,下周可以开始接一些简单的咨询。
循序渐进,对恢复有帮助。"柯瑞点点头。也许回到工作环境确实能触发更多记忆。一周后,
柯瑞第一次回到自己的诊所。瑞心心理咨询中心位于市中心一栋写字楼的12层,
装修简约而专业。前台小姐看到他时露出惊喜的表情:"柯医生!您回来了!
我们都好担心您。""谢谢。"柯瑞勉强笑笑,他不记得她的名字。
合伙人杨明是个四十出头的微胖男人,热情地拥抱了他:"老柯,看到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他压低声音,"记忆还是有问题?"柯瑞点头:"最近五年的都记不清。""别担心,
会好的。"杨明拍拍他的肩,"今天只安排了一个老病人,程默,你记得他吗?"程默。
笔记本上的名字。柯瑞心跳加速:"有点印象。""那就好。他是个特殊病例,
一直只愿意和你谈。这两个月你不在,他情况不太稳定。"杨明递给他一份档案,
"十点的预约,你还有一个小时准备。"柯瑞接过档案,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房间宽敞明亮,
窗外是城市全景。他坐在椅子上,感到一丝熟悉感——这把椅子确实符合他的人体工学偏好。
他打开程默的档案,里面是标准的精神评估表和治疗记录,
看起来就是一个普通的DID病例,与笔记本上神秘的内容形成鲜明对比。十点整,
前台通知他病人到了。柯瑞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领带:"请他进来。"门开了,
一个瘦高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他看上去二十七八岁,苍白的皮肤,漆黑的眼睛,
左耳上有一排耳钉。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右脸颊上的一道疤痕,从眼角一直延伸到下巴,
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他的脸。"柯医生。"程默的声音低沉沙哑,"他们说您失忆了。
您还记得我吗?"柯瑞直视那双漆黑的眼睛,突然感到一阵眩晕。
一些碎片般的画面闪过脑海——黑暗的房间,刺耳的尖叫声,血...大量的血。
"我记得一些。"柯瑞稳住声音,"请坐。"程默缓缓坐下,
目光始终没离开柯瑞的脸:"您记得多少?关于我,关于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我们?
柯瑞敏锐地捕捉到这个用词。他决定试探:"我记得足够多。你为什么来?"程默突然笑了,
那笑容让柯瑞后背发凉:"因为您说过,无论发生什么,都要按时赴约。
特别是...计划开始之后。"他压低声音,"您真的不记得了,是吗?那天晚上,仓库里,
您对我说的话?"柯瑞的心跳如鼓。仓库?什么仓库?
他努力保持专业表情:"我的记忆确实有些断层。也许你可以帮我填补一些空白?
"程默的表情变得诡异,像是在压抑某种情绪:"不,医生,
这次该您告诉我了——我们还要继续那个实验吗?
还是说..."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椅子扶手,"您想起来了,所以害怕了?
"柯瑞感到一阵寒意。这个病人知道些什么?他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程默,
"柯瑞选择直接切入,"根据我的记录,你患有DID。今天来的是哪个人格?
"程默的敲击停止了。他歪着头,像在倾听什么声音,然后突然站起来,
走到窗前:"他们都睡着了。今天只有我,真正的我。"他转过身,表情完全变了,
眼神锐利如刀,"柯医生,或者我该叫您'教授'?您不记得我们的协议没关系,
但您必须停止服用那些药。它们在抹去您真实的记忆,而不只是他们植入的那些。
"柯瑞彻底震惊了。这是什么疯言疯语?
还是说他失忆前真的与这个病人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柯瑞按下桌下的紧急呼叫按钮,"也许我们今天该到此为止。"程默似乎并不意外。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放在桌上:"当您准备好知道真相时,看看这个。我们下次见,
医生。"他走向门口,又停下脚步,"对了,小心您的'妻子'。她监视您的一举一动。
"程默离开后,杨明匆匆进来:"怎么了?紧急呼叫?""没什么,
只是...病人有些激动。"柯瑞勉强笑笑,悄悄将那张纸塞进口袋,
"我想我需要更多时间恢复。"回到家中,柯瑞锁上浴室门,才敢打开程默给的纸。
那是一幅铅笔素描,画着一个黑暗的房间中央摆着一把椅子,椅子上绑着一个模糊的人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