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衣液的清香里，混进了一丝陌生的甜腻。周雨晴停下熨烫衬衫的手，
指尖捻起衣领处那抹不协调的嫣红。不是她的颜色。心，像是被细针猛地刺了一下，
缓慢地沉下去。她放下熨斗，走到客厅。陈建斌坐在沙发上，手指飞快地在手机屏幕上滑动，
嘴角挂着一丝她从未见过的温柔笑意。“建斌。”她声音有些发飘。他抬起头，
笑容瞬间收敛，“怎么了？”她走过去，把衬衫递到他面前，指着那个口红印。“这是什么？
”陈建斌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皱起眉，“不知道，可能是应酬蹭到的吧。
哪个客户这么不讲究。”他试图接过衬衫。雨晴没松手。“哪个客户用这个牌子的口红？
香奈儿可可小姐446，我没有。”他脸上的不耐烦浮现出来，“你又疑神疑鬼什么？
一天到晚没事干就琢磨这些？”雨晴没说话，转身拿起茶几上他的手机。
他几乎是立刻弹起来，“你干什么！”她手快，已经划开屏幕。没有密码。
置顶的微信对话框跳了出来，备注是“小宝贝”。“晚安，梦里见。
”“刚分开就开始想你了，坏蛋。”“下周‘出差’，给你带礼物。”日期是昨晚，今天，
甚至刚才。信息一条条往下滚，像滚烫的油，泼在雨晴心上。“陈建斌！”她猛地抬头，
眼睛里全是血丝，“你告诉我，这是应酬？”他脸色铁青，一把抢过手机，“周雨晴，
你能不能别这么神经质！我们之间早就没话说了，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我什么样子？
我是你老婆！陈小航的妈妈！”她声音抖得厉害，“我们没话说？你跟她就有话说？！
”“对！跟她在一起我轻松！我不用看你这张怨妇脸！”他口不择言。“啪！
”一个清脆的耳光。陈建斌捂着脸，眼里的震惊迅速被怒火取代。他扬起了手。
“别打我妈妈！”一个颤抖的少年声音从门厅传来。十五岁的陈小航站在那里，脸色苍白，
手里紧紧攥着一个相框。那是他们一家三口不久前拍的全家福，他穿着校服，站在他们中间，
笑容干净。陈建斌的手僵在半空。雨晴看到儿子，眼泪终于决堤。她冲过去想抱住他，
却被小航躲开了。“你们为什么要吵架？为什么？”小航的声音带着哭腔，
眼睛死死盯着陈建斌，“爸爸，你是不是不要我们了？”陈建斌喉结滚动，张了张嘴，
却没发出声音。小航看着他，又看看雨晴，眼神里的光一点点熄灭。他猛地举起相框，
狠狠砸在地上。“哐啷——哗啦！”玻璃碎片四溅，相框摔得变了形。照片里，
三个人温馨的笑容，被碎裂的玻璃割得支离破碎。小航转身跑回自己房间，用力摔上了门。
寂静的客厅里，只剩下雨晴低低的啜泣和陈建斌粗重的喘息。他看着地上的狼藉，
最终烦躁地抓起沙发上的外套，“我出去几天，大家都冷静一下。”门“砰”地一声关上。
雨晴知道，这不是冷静，是逃离。她慢慢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捡拾着玻璃碎片。
指尖被划破了，血珠渗出来，她却感觉不到疼。她把那张被割裂的全家福照片捡起来，
照片上小航的脸被一道裂痕贯穿。那天晚上，陈建斌没有回来。接下来的几天，也没有。
他发来短信，说公司安排紧急出差。雨晴没有回复。夜深人静，小航房间的灯还亮着。
雨晴轻轻推开一条门缝，看到儿子趴在书桌上，肩膀微微耸动。她默默关上门，
回到自己冰冷的床上。她从床头柜最底层摸出一个小盒子，里面是小航幼儿园时的手工作品。
一张用蜡笔画的全家फ़，线条歪歪扭扭，颜色涂得乱七八糟。爸爸妈妈牵着一个小小的他，
头顶是金色的太阳，旁边写着三个稚嫩的字：“我爱家”。
雨晴用指腹摩挲着画纸上早已干涸的蜡笔痕迹，冰凉的眼泪一颗颗砸在上面，
晕开了那片金色的太阳。家，已经碎了。钥匙扣上的那个家，也碎了。
**二、分居**一个月后，周雨晴带着陈小航搬离了那个充满窒息回忆的家。
新住处在老城区深处，一栋爬满苔藓的旧楼，四十平米，月租一千八，押一付三。打开门，
一股潮湿发霉的气味扑面而来。墙角的水渍晕染开大片地图，一只油亮的蟑螂“嗖”地窜过，
消失在脱落的墙皮后面。小航站在门口，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眉头微微皱着。“先进来吧。
”雨晴放下手里沉重的行李箱，声音有些沙哑。她试图挤出一个笑容，“虽然小了点，
但我们娘俩住足够了。妈妈会把它收拾干净的。”小航没说话，
默默地把自己的书包放在唯一一张旧木桌上。雨晴从包里掏出一串新钥匙，
上面挂着一个朴素的木质小房子钥匙扣。“喏，这是新家的钥匙，你收好。”小航看了一眼，
没接。“我用原来的。”他从口袋里掏出旧钥匙，上面挂着一个有些掉漆的钢铁侠挂件。
那是去年生日，陈建斌送给他的。“小航，我们搬家了。”雨晴的声音有些无奈。“我知道。
”他把钥匙塞回口袋，低着头，“这个是爸爸送的。”雨晴的心又被刺了一下。她没再坚持，
只是默默把新钥匙放在桌上。她知道，儿子心里那道坎，比这老房子的墙皮还难修复。
日子在拮据和沉默中一天天过去。雨晴找了份超市收银员的工作，早出晚归。
她努力想给小航做好吃的，但捉襟见肘的预算让她只能在菜市场收摊前捡些便宜菜。
小航很安静，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房间里做作业或看书，很少主动和她说话。一天下午，
楼下传来汽车喇叭声。雨晴从狭小的窗户望下去，一辆崭新的黑色SUV停在楼下，
车牌号她认得。陈建斌从车上下来，西装革履，手里提着一个巨大的乐高盒子。
他找到她们的门牌号，敲了敲门。雨晴打开门，看着他。他似乎瘦了些，但精神很好。
“我来看看小航。”他语气平淡，目光扫过屋内逼仄的环境，不易察觉地皱了下眉。
小航从房间里出来，看到陈建斌，眼神复杂。“爸。”他低低地叫了一声。“小航，
爸爸给你买了最新的星战系列乐高，你以前最想要的。”陈建斌把盒子递给儿子，
脸上露出刻意讨好的笑容。小航接过盒子，很沉。他沉默地看了几秒，说了声“谢谢”。
陈建斌似乎松了口气，又看向雨晴，“生活费我打你卡上了。有什么困难跟我说。
”“我们没什么困难。”雨晴语气冷淡，“没什么事的话，你走吧。”陈建斌碰了个钉子，
脸色不太好看，但也没多说，转身下楼了。引擎发动的声音很快消失在嘈杂的巷弄里。
关上门，雨晴看着小航和他怀里那个巨大的乐高盒子。“去玩吧。”她说。小航点点头，
抱着盒子回了房间。晚上雨晴下班回来，做好晚饭叫小航吃饭。小航出来，手里空空的。
雨晴习惯性地往他房间看了一眼，没看到那个显眼的乐高盒子。“乐高呢？”她随口问。
小航扒拉着碗里的米饭，没抬头，“放起来了。”雨晴没再问。直到第二天早上，
她下楼去扔垃圾，在小区那个锈迹斑斑的大垃圾桶里，看到了那个几乎全新的乐高盒子，
里面的零件散落一地，混杂在烂菜叶和废纸中间。阳光刺眼，雨晴站在垃圾桶边，
忽然觉得喘不过气。她知道儿子在用这种方式表达他的愤怒和拒绝，但这份沉重的拒绝，
也像一把钝刀，割着她的心。**三、拉锯**生活的平静是短暂的。
陈建斌很快提起了诉讼，要求变更抚养权。理由冠冕堂皇：周雨晴收入不稳定，居住环境差，
无法给孩子提供优质的教育和成长环境。雨晴请不起律师，只能自己去咨询法律援助。
接待她的年轻律师看着她填写的资料，委婉地指出：“周女士，您目前月薪四千五，
对方有房有车，收入是您的数倍。法官在判决时，
确实会优先考虑对孩子成长更有利的经济条件。”“钱多就代表对孩子好吗？”雨晴反问，
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他出轨，他破坏了家庭！他根本不关心小航！”律师叹了口气，
“法律讲证据。出轨属于过错方，但在抚养权判决中，经济基础是重要考量因素。
”坏消息接踵而至。小航就读的市重点中学组织国际游学，原本成绩优异的小航也在名单内。
但高昂的费用年费十二万的国际班，游学另算让雨晴望而却步。她试图和学校沟通，
看能否有补助或者分期，但都被拒绝了。最终，小航的名字从名单上被划掉了。
雨晴去学校接小航时，无意间听到几个同班同学的议论。“陈小航不去，肯定是他妈没钱。
”“他爸妈不是离婚了吗？听说他妈租了个破房子住。”“怪不得他最近阴阳怪气的，
单亲家庭的孩子就是有点怪胎。”尖刻的议论像针一样扎进雨晴耳朵里。她看到小航低着头，
快步走出校门，假装没听见。回家的路上，母子俩一路沉默。为了增加收入，
也为了支付可能到来的诉讼费用，雨晴在超市工作之余，又找了份夜间代驾的兼职。
每天晚上十点，等小航睡下，她就骑着一辆破旧的二手电动车出门，
穿梭在城市的霓虹灯影里，接单，送客，平台每单还要抽成30%。凌晨两三点回家是常态，
她常常累得倒头就睡。她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直到一天深夜，她提前收工回家，
发现小航房间的灯还亮着。她轻轻推开门，看到儿子坐在书桌前，背对着她，肩膀微微颤抖。
“小航？怎么还没睡？”小航猛地回过头，慌乱地想把手里的东西藏起来。
但雨晴已经看清了——那是一个白色的小药瓶。她快步走过去，拿起药瓶。
瓶身上印着三个刺眼的字：盐酸舍曲林片。抗抑郁药。雨晴的心跳瞬间停滞，
血液仿佛都凝固了。“这是什么？小航，你告诉我，这是什么？！”她声音发颤，
几乎站立不稳。小航低着头，嘴唇紧抿，一言不发。“你什么时候开始吃的？谁给你开的药？
为什么不告诉妈妈？！”雨晴一连串地发问，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小航终于抬起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