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有一个懦弱无能不作为的丈夫、一个市侩蛮横又无知的婆婆,家就不再是幸福的港湾,
而成了日渐下陷的泥潭。验孕棒上两道鲜红的杠,在晨光中泛着湿润的光泽,
像两座被朝霞染红的小凯旋门。我赤脚站在冰凉的瓷砖上,盯着它看了足足三分钟,
直到手指发麻,才颤抖着拨通周明的电话。"真的?!"他的声音在电话那头炸开,
背景音里还有地铁报站的机械女声,"我马上回来!"二十分钟后,防盗门被撞得砸在墙上。
周明西装革履地冲进来,领带歪成斜线,昂贵的定制皮鞋一只还踩在门外。
他手里那束胡乱扎起的康乃馨沾着地铁通道里的灰尘,
包装纸上印着"永辉超市9.9元特惠"的标签。他一把抱住我转圈,
我的拖鞋"啪"地飞出去,撞翻了茶几上的玻璃杯。蜂蜜水顺着杯壁流下来,
在木质桌面上蜿蜒成一条金色的小溪。"小心点!"我笑着捶他,却被他按在沙发上亲吻。
他的嘴唇带着地铁里的尘土味,西装纽扣硌得我锁骨生疼,
可覆在我小腹上的手掌却温柔得像一片羽毛,"我要当爸爸了。"阳光从纱帘缝隙漏进来,
在他发梢跳跃成金色的光点。那一刻,我以为这就是幸福的全部模样。建档那天,
B超单上黄豆大的阴影被我用磁铁贴在冰箱门正中央。爱心形状的磁铁是上周逛宜家时买的,
当时周明还笑我太心急。现在这张黑白影像成了全屋最洁净的角落,
周围三厘米半径内连半个指纹都没有。就在我第三次调整爱心磁铁的位置时,
身后传来一声刺耳的冷笑。"现在的年轻人,怀个孕搞得像造火箭似的,一天到晚躺在家,
班也不上,还去医院照来照去。"婆婆的菜刀重重剁在案板上,一节芹菜梗飞溅到我脚边。
"我怀明子那会儿,从来没去做过什么产检,上午还在车间搬零件,下午就生在卫生所了,
孩子不照样活蹦乱跳的?"冰箱压缩机突然启动,嗡嗡声盖过了我攥紧拳头时关节的脆响,
我深吸一口气,脑中默念:“常与智者论高下,不与傻瓜争短长。”孕吐在第九周来势汹汹。
我趴在马桶边干呕时,听见婆婆在客厅大声讲电话:"......现在的小媳妇真是娇气,
我们当年怀孩子,吐了抹抹嘴继续下地插秧......"她浓重的方言像钝刀子,
一下下刮着我的耳膜。我撑着洗手台站起来,镜子里的人脸色惨白,眼下挂着两片青黑。
洗手台上还沾着刚才溅出的胃液,散发着酸腐的气息。那天晚饭,
婆婆端上一盆油腻的猪蹄汤,汤面上浮着厚厚的油花,几根猪毛在琥珀色的汤汁里载沉载浮。
一股腥气直冲鼻腔,我强忍着恶心喝了一口,喉管立刻痉挛起来。"啪!
"婆婆把筷子拍在桌上,震得酱油碟里的液体晃出一圈黑边,"我炖了四个钟头,
你给谁摆脸色?""妈,悦悦孕吐严重......"周明刚开口,就被他母亲打断。
"吐也得吃!"婆婆指甲缝里的葱屑掉进汤里,"饿着我孙子你负得起责吗?
"我冲进卫生间吐得昏天黑地,听见婆婆在门外冷笑:"装给谁看呢。
"她转身时塑料拖鞋在地砖上刮出尖锐声响,像指甲划过黑板,
每一步都像踩在我的太阳穴上。孕四月,我提出请月嫂。"妈,我和周明商量过了,
打算请金牌月嫂张阿姨。"我划开手机屏幕,"她有高级母婴护理师证书,
带过八十多个新生儿...""一个月一万八?!"王凤兰的嗓门陡然拔高,
她手里正在剥的蒜瓣"啪嗒"掉在地上,滚到冰箱底下,"你当钱是大风刮来的?
明子天天加班到半夜,你就这么糟蹋他的血汗钱?"她转身从相册里抽出一张泛黄的照片,
相纸边缘已经卷边:"看看!明子出生时就这么裹着,现在不也长到一米八?
"照片里的婴儿被红布带捆成粽子,小脸憋得发紫。厨房窗户上的水汽凝结成细流,
我看着那道水痕慢慢吞噬了窗外的香樟树顶。自从怀孕后,我总觉得眼前隔着一层毛玻璃,
所有的声音都忽远忽近。上周产检时医生写在病历本上的"焦虑状态"三个字,
此刻正随着太阳穴的抽痛不断闪烁。"这是科学育儿。"我的声音像浸了水的棉花,
软绵绵的没有力气,"新生儿第一个月...""我找我老同学来帮忙!
"婆婆掏出老年手机,镶着水钻的手机壳在吊灯下闪着刺眼的光,"孙姨带大三个孙子,
去年还伺候她瘫痪的婆婆。人家只要六千,还包全家做饭!
"我眼前突然闪过孙姨朋友圈里给新生儿喂米汤的视频,
那些发黄的奶瓶和捆得严严实实的蜡烛包。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冰凉的金属台面棱角带来些许真实感:"妈,现在都不建议...""悦悦。
"周明的声音突然插进来。他不知何时站在了厨房门口,领带歪歪斜斜的,
西装裤腿上沾着地铁人群蹭上的灰尘,"妈也是为我们好。"周明被叫进主卧"谈心"。
我起床喝水,
见里面传来压低的争吵:"......她是不是嫌弃我们家......"深夜的卧室里,
防妊娠纹霜的薰衣草味混着周明身上的汗酸味。
我翻开《美国儿科学会育儿指南》第137页,
荧光笔标记的段落突然被阴影笼罩——周明站在床边,领带松垮地挂在脖子上,
衬衫第三颗纽扣不知所踪:"要不......各退一步?"那一刻我仿佛被人扼住了喉咙。
三个月前验孕棒出现两道杠时,周明抱着我转圈撞翻了茶几;现在他却站在床边,
用调解邻里纠纷的语气说:"各退一步行不行?"周末,周家的亲戚突然全来了。
大姑拉着我的手,金镯子硌得我生疼:"悦悦啊,听说你要请那个天价月嫂?
"她指甲缝里沾着韭菜馅,身上飘着浓重的樟脑丸味道。"现在的年轻人太娇气。
"舅舅灌着白酒,酒液顺着花白胡子滴到衬衫上,
"我儿媳妇生完第二天就下地......"七嘴八舌中,婆婆端出一盘盘油腻的菜,
红烧肉的酱汁在盘边凝结成褐色的痂:"人家可是知识分子,嫌我们土办法脏呢!
"我攥紧拳头,指甲陷进掌心。突然一阵剧痛从小腹传来,像有人突然抽走了我的脊椎。
电子钟的数字在黑暗中跳动,身后周明的鼾声均匀绵长。我轻轻按住依旧平坦的小腹,
抽屉里三盒防妊娠纹霜和那本题满笔记的《美国儿科学会育儿指南》在脑海中浮现。
"这两天我肚子有点不太舒服,明早想去产检,你能请假吗?
"我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清晰。鼾声停顿了两秒:"有个投标案..."周明翻了个身,
空调被发出窸窣声响:"让妈陪你去吧,我下班早的话去接你们。
"他的手掌敷衍地碰了碰我的肩膀,很快又沉入梦乡。我摸到手机,
屏幕的冷光照亮床头柜上半杯没喝完的水。妈妈群里正在讨论无痛分娩,
有人发了张新生儿脚丫的特写,粉嫩得像朵含苞的山茶花。我突然想起上周在母婴店,
当我说要买襁褓巾时,婆婆当场冷笑:"我儿子小时候就用旧秋衣裹着,现在不也一米八?
"产检台上,耦合剂的冰凉触感让我打了个哆嗦。B超医生突然"咦"了一声,
探头用力压过我的小腹:"上次胎心还很强劲啊..."妇产科医生诊室里静得可怕,
只有打印机吞吐纸张的机械声。“最近是否会有腹部疼痛,褐色分泌物?
”医生低着头看着检查单询问道。“是的,就最近两天。”我惴惴不安。"有先兆流产迹象。
"医生皱着眉头,蓝色口罩随着呼吸微微起伏,"需要静养。"婆婆一把抢过检查单,
她新染的头发在诊室荧光灯下泛着诡异的橘红色:"医生您别吓她!哪有这么娇气,
而且她现在啥也不干,整天躺在家,
我们那时候挑着担子都能把孩子生在地里......"“先兆流产的原因也很多种,
胞畸形、孕妇免疫功能异常、内分泌失调、孕妇长期过度紧张、焦虑、抑郁、精神压力大等,